孫建波暢談2017：直面時艱，迎接下一輪長期繁榮

一、追逐希望、直面時艱

當前的新年展望，變得越發難寫，悲觀的表達幾乎是不被接受的。於是，在各種修辭之下，新年展望變得越來越像鄉村門楣上的春聯，人們讀到的也只有「新年納餘慶」、「盛世千家樂」之類的空洞抒情。尤其是對投資來說，這樣的新年展望便是毫無價值的了。其實，一味的讚美與抒情恰恰是投資的天敵，悲觀者卻並非一無是處，最基本的良知與理性是藏在每一顆悲觀的心裡。唯有直面時艱，才能真正追逐希望。

有人說，2016年有三隻黑天鵝：第一是英國脫歐，6月24號英國舉行全面公投，決定脫歐；第二是特朗普當選，11月9號，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第三是美聯儲加息，北京時間12月15日凌晨3:00，美聯儲加息25個基點至0.50%-0.75%，非美貨幣及債券市場上演了驚天之變。

如果說這三件事是黑天鵝，那是因為評論者習慣了對過去路徑的依賴，內心也習慣了對讚美式抒情的接受，而不願意理性面對經濟社會演變的邏輯。2008年以來，全球經濟出現了許多黑天鵝，其實也都是情理之中的。從雷曼破產，到兩房危機，是經濟周期從繁榮走向衰退過程中高槓桿經濟主體的宿命；從上證綜指暴跌至1664，到道瓊斯指數的腰斬，是經濟衰退中股市悲觀情緒的過度反應，每一次熊市都一樣；從歐債危機，到中國債市違約打破剛性兌付，不過是預算軟約束乃至無約束帶來的必然危機；2016年的英國脫歐，是因為英國經濟相對於歐盟具有相對獨立性，但份子錢卻很多；特朗普上台，是經濟轉型期公眾對其供給學派政策思路的期待；而美聯儲加息，告訴我們一個最直白的供給學派政策思路：貨幣是中性的。

2017年不僅是艱難的，而且是一個複雜過渡期的開始，這個複雜的過渡期，將給2008年大危機之後的「十年煎熬」一個交代。周期天王周金濤用其經典的周期理論闡釋了資本配置的大周期，指出：「2017年至2019年將是全球經濟增長基本動力的回落期……以人生髮財靠康波來看，2019年是1985後一代人的第一次人生機會。」

我們追逐2019年之後的長期繁榮，不過，我們必須要直面當前（2017-2019）的艱難。特朗普當選之後，我們斷言：全球進入供給主義改革的關鍵時期，超前的基礎設施建設、中性的貨幣政策、大規模的減稅和刺激新經濟措施，將是未來3年全球主要國家經濟政策的主基調。長期投資者，要想獲得下一輪超級繁榮的籌碼，就必須在2017-2019年進行布局。

二、產能周期和庫存周期：全球供給主義改革推動經濟見底

2017年為什麼會比較複雜？因為這是供給學派的政策思路開始動真格的時候。是去產能、去庫存開始動真格的時候。

周期天王周金濤表示：「2017年至2019年……也是本輪中周期的回落探底階段，而從更大的角度看，這一時期意味着全球貨幣寬鬆反危機的結束與清算，康波（也）進入蕭條階段，是中國經濟周期的四周期共振低點。周期終將幻滅……2019年是1985年後生人一代的第一次人生機會」。

WORD天啊，四周期共振低點？哪四個？第一，是康波周期（康德拉季耶夫周期，也稱技術周期、長周期）的低點，那是因為計算機時代終於連智慧型手機都過剩得一塌糊塗了，2015年中國手機出貨量達18億台；第二，是庫氏周期（庫茲涅茨周期，也稱建築業周期、中長周期）的低點，就是房子的建築量太大，每年的建築量要下滑的，2014/2015年中國的年度住宅建築竣工量分別為28.63/28.4億平米；第三，是產能周期（也稱朱格拉周期、中周期）的低點，這也是馬克思所說的設備更新周期，這是由於過去幾年去產能陷入形式主義，按指標去產能，過剩產能並未實際出清；第四，就是庫存周期（也稱基欽周期、短周期）的低點，要去庫存，這是由於2016年來了一場「漲價去庫存」，導致很多生產商捨不得真的去庫存。周期天王周金濤表示，庫存高點在2017年上半年，2017年下半年要清算了。

這幾個周期的創造人，各有特色。康德拉季耶夫是個倒霉蛋，斯大林說資本主義必然走向滅亡，可是康氏卻說資本主義的經濟危機是科技周期衰退期的原因，有了新科技就會迎來新繁榮。果斷被流放，後來死於流放地。庫茲涅茨是個頗有建樹的俄裔美國經濟學家，「美國的G.N.P.之父」、1971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金獲得者。朱格拉卻是獸醫出生，從養殖業中發現了「周期」，大概就是能繁殖母代家畜的生命周期吧？這是最典型的「設備」了。約瑟夫·基欽根據美國和英國1890年到1922年的利率、物價、生產和就業等統計資料從廠商生產過多時就會形成存貨、從而減少生產的現象出發，把這種2—4年的短期調整稱為「存貨周期」，在40個月中出現了有規則的上下波動發現了這種短周期。

我們逐一分析各類周期。去庫存這個事情，如果2017年上半年算是頂峰，到達谷底是半個周期，根據基欽的判斷大致需要20個月，也是到了2019年才能見底了。不過，現代庫存管理遠遠不是基欽時代的庫存管理了，我看只要政府真的去庫存，一年時間也就夠了。

中波周期呢？從朱格拉的靈感來源可以看出來，和豬周期有點像。不過由於當代人可以殺掉能繁母豬，所以豬周期縮短了很多。不過設備周期的時間大約是10年左右的基本規律倒是不會有大的變化，這是與會計上的設備折舊周期相關聯的。如果上一輪大規模產能建設是在2009年4萬億之後，2015年之後便是以去產能為主要任務了。如果用三年時間能完成去產能，下一輪大規模產能建設，要等到2019年了。

再看中長周期，也就是建築業周期，庫茲涅茨說是長達20年。中國的房地產建築業大發展是從哪一年起步的呢？如果算是從1998年住房分配貨幣化改革的時間開始，加上20年，是2018年了。但2018年能否達到建築業周期的底部，並迎來2019年的新一輪上升期呢？這要取決於住宅建築業去產能是否能夠實現真正的「出清」。2014年，中國年度建築業住宅竣工面積為28.63億平米，2015年為28.4億平米，按照13億人口計算，人均是大於2平米的。根據國際經驗，這個數字要回落到人均1平米附近下才算是「產能均衡」，2016-2018，這麼短的時間，實現不了。房地產先撐着，為經濟轉型爭取時間，這應該是基本國策，但從2014年的建築量頂峰算起，支撐的時間越長，這個產業的崩塌就越危險。

從康波周期看，全球在2017-2019是衰退期，計算機時代的終極產品——行動智能終端（手機）產能嚴重過剩，新的機器人與人工智能時代仍未來臨。不過，從康波中看中國，是充滿希望的。我們處於上一輪康波周期的國際轉移期，也與主要發達國家一起，處於新一輪康波的萌芽期。上一輪康波周期是計算機驅動的超級周期，但中國到目前為止僅僅是最大的代工國家，並未成為自主科技強國，接受技術轉移的空間還很大，在國際產業分工的價值鏈上，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在我們奮起直追的同時，國際上正在如火如荼展開的機器人與人工智能革命，我們也在起跑線上準備着。

三、康波周期：機器人時代的超級周期曙光隱現

展望2017，經濟邏輯是清晰的。首先，我們還是從康波周期談起，看看革命性的技術進步將如何引領新一輪大繁榮。每一輪康波大周期的疊加，造就了股票市場的驚人複合收益。

圖1：1700年以來的超級牛市

註：本圖改編自哈里·登特《下一個大泡泡》。

康波周期的預判，往往難以形成一致意見，主要取決於對科技進步的判斷。人類歷史進入現代資本主義時代以來，幾輪康波大周期的科技動力是非常清晰的。

17-18世紀，水力動力驅動了早期的資本主義萌芽，典型的科技設備是各類水力機車，著名的鬱金香泡沫、密西西比泡沫、南海泡沫，都發生在這個時代。

進入19世紀，蒸汽機帶動了資本主義早期的大發展，典型的科技設備就是火車和大輪船了，這也是早期艦船利炮的主要動力，這個時代沒有載入史冊的泡沫，但19世紀末期歐洲和美國的主要股票市場均全面起步。

進入20世紀，內燃機帶動了人類進入現代機器社會，以內燃機為動力的小汽車和坦克帶來了1900-1920年代的全球股市繁榮和兩次世界大戰，其中1929年的股市危機載入史冊。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半導體成為新一輪牛市科技載體，道瓊斯指數在1965年漲到了1000點的高位，成為此後18年沒有逾越的高峰。

1970年代的全球滯脹，是因為主要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沒有新的革命性科技驅動經濟增長了。儘管計算機在工業領域的應用已經萌芽，但帶動1980年代之後的長期經濟增長的，首先是主要民族民主國家的市場成長，吸納了發達國家的過剩產能，也為計算機時代的來臨爭取了時間。

計算機創造了人類歷史上的超級長期牛市，道瓊斯指數從1980年代初期的1000點附近，到2000年突破10000點，創下11750.28點的高位，不過這一高位在2007年刷新為14198.10點，在2016年底已經刷新到19987.63點。納斯達克指數在2000年更是創下了5132.52點的歷史性高點，這一高點直到2016年11月才被重新超越。從技術產品上看，如今的智慧型手機，不過是計算機時代的一個延伸，人類在等待新的技術革命。

繼計算機革命之後，下一輪帶動長期繁榮的科技必然是機器人和人工智能。從道瓊斯指數的表現來看，人類似乎已經看到了新科技的曙光，人工智能的應用雖然並未清晰，不過在各領域的應用已經如火如荼地探索了十多年。以機器人為代表的人工智能能否引領下一輪長期繁榮，可能還需要未來5-10年時間來確認。但相應的技術進步和小應用，已經在工業、生活和教育的每一個領域展開。

如果說下一輪康波超級技術周期是機器人和人工智能驅動的，該如何布局呢？一般來說，新技術先是在工業生產的基礎領域試水，然後進入教學領域，最後才會改造人們的生活和商業活動的每一個細節，蒸汽機、內燃機、半導體、計算機，每一個超級技術革命的普及過程無不如此。如今，機器人和人工智能在基礎生產領域的應用已有了十多年的探索，在教學領域，也開始得到了官方的推廣，各類機器人和人工智能教學走進了中小學和大學的課堂。改造人類生活和商業活動，則需要教學領域成熟之後，新生代的年輕人真正主宰這個社會的時候。全球範圍內的機器人和人工智能教育在2010年前後開始推廣，中國教育部在2014年將機器人教育納入中小學文體課程，到2019年或2020年，機器人和人工智能的社會認知度，也必能達到科技普及的「50%」普及率，這就具備了全面推廣新技術的基礎條件。

新一輪機器人和人工智能的超級周期會有多長？我們可以參考一下計算機時代的超級周期。道瓊斯指數在1983年開始突破，這時候並非完全得益於計算機在工業領域的應用，而是供給主義改革推動了宏觀經濟的出清，為新增長打下了基礎，同時新興經濟體國家市場的成長，打開了巨大的市場空間。直到1995年windows95的面世和互聯網的誕生，才真正打開了計算機民用時代的超級增長，並在2000年迎來了第一次泡沫。2004年起，全面範圍內航運大發展，發達國家進一步將自己的產業實現了全球「殖民」，造就了2007年的全球大繁榮。2008年的危機並未終結計算機周期，蘋果公司進一步將該技術的應用發揮到新的極致，智慧型手機和掌上終端成就了2009年之後的繼續增長。

從應用數量級上看，為工業服務大型機時代，計算機終端數量只有百萬數量級；後來的小型機時代，計算機的終端數量不過千萬數量級；到了台式電腦時代，數量級上升到了億級；到了桌面的筆記本電腦時代，數量級上升到十億級；到了掌上應用時代，這個數量級開始達到數十億，例如，2015年中國手機出貨量就達到了18億台。

圖2：從計算機時代邁向機器人時代

註：本圖改編自摩根斯坦利《行動互聯網研究報告》（2009年12月15日）

機器人和智能終端的數量級將遠遠突破十億級，直接奔向百億級。因為每個人都將需要多台不同功能的機器人為自己服務。以單台個人服務機器人為一千美金計算，個人服務機器人的產業空間將是十萬億美金級別的市場。當然，這十萬億美金級別的市場，仍需要時間來培育，一方面，需要越來越多功能的服務機器人被開發出來；另一方面，需要越來越多的人們接受機器人的服務。這十萬億美金級別的市場，將從2017-2019年起開始孕育，在未來20年內逐步加速爆發。

圖3：每個新周期的贏家往往都會比之前周期創造更多市值

註：本圖改編自摩根斯坦利《行動互聯網研究報告》（2009年12月15日）

四、服務機器人將以應用場景為線索逐步爆發

服務機器人，與公眾理解的全能機器人是完全兩個概念，而是根據不同場景應用，具備不同功能，實現不同任務。例如，2016春晚的跳舞機器人，僅僅娛樂功能而已，並無其他服務功能；日本能夠播音並有面部表情的機器人，也不能提供掃地、做飯等服務。未來的機器人，不可能單個是集大成，無所不能，而是在不同的應用場景下需要不同的服務機器人。

人工替代的前提是機器人能否具備替代的能力，換言之機器人是否能在特定場景下完成工作是實現人工替代的前提。

工業機器人在生產場景實現人工替代，服務機器人在生活、服務場景實現替代。工業機器人由於作業相對簡單且可預測，技術實現上要簡單許多，因而發展較快；此外人力成本的不斷提高和工業機器人成本的不斷降低，也進一步促進了工業機器人的發展，目前，家電行業、3C行業等製造業的機器人滲透率正在快速提升。對於服務機器人，下游應用場景更加複雜且不可預測，因而對機器人的智能水平要求比工業機器人高，需要針對不同應用場景具體分析。在此之上，具備經濟性、實用性和美觀性的產品更有可能贏得市場。

服務機器人的發展將遵循最簡單的道理：由簡到繁、由易到難。首先是在簡單場景實現人工替代，其次才是複雜場景。服務機器人的發展將由簡到繁、由易到難。清潔機器人應用場景簡單，看好其率先爆發；手術機器人和軍用機器人具備人力所不及的優勢和特點，待成本進一步下降和功能繼續增強後，有望快速普及。從當前的市場銷售來看，家庭、場地服務機器人空間大，清潔、手術、軍用機器人有望率先爆發。這主要是由市場需求決定的。從現有的產品來看，家庭服務機器人、場地專業服務機器人智能化程度較高，有望成為智能終端入口和智能家居平台，未來發展空間巨大。

服務機器人的開發一般都要結合特定的市場，本土企業更容易結合特定的環境和文化進行開發，占據良好的市場定位，從而保持一定的競爭優勢；另一方面，國外的服務機器人公司也屬於新興產業，大部分成立的時間還比較短，因而我國的服務機器人產業面臨着比較大的機遇和發展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