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專欄：天使還是魔鬼？中國影子銀行的系統性風險

在本周中美經濟對話肯定會涉及的從過剩產能到外匯管制等所有議題中，中國金融部門的健康問題無疑會占據一個很高的位置。尤為令人擔心的是中國商業銀行與「影子」銀行之間的複雜聯繫。影子銀行指的是從 P2P 貸款平台到信託和理財公司等一系列非銀行金融機構，

根據穆迪的數據，影子銀行如今持有的資產加起來已超過中國國內生產毛額的 80%，其中大多數與商業銀行部門存在這樣或那樣的聯繫。這構成了系統性威脅，需要當作系統性風險加以對待。

當然，影子銀行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不對。中國的商業銀行大多為政府所有，他們首先關心的是如何引導儲戶資金進入國有企業，這使得中國的家庭和中小企業都面臨錢荒。銀子銀行由是應運而生。在最好的情況下，他們的資金配置效率高於國有銀行，從而能夠維持企業運轉，創造就業和推動經濟成長。

然而，正如影子銀行和商業銀行之間的區別越來越模糊一樣，影子銀行的好壞界限也是如此。傳統銀行通常會指派自己的銷售團隊去銷售影子產品，從而無端地給那些本質上存在風險的計畫套上了合法的光環。買家相信，老牌銀行會給他們的投資兜底。

影子銀行直接銷售給商業銀行的產品也越來越多。正如彭博專欄作家 Andy Mukherjee 最近所指出的那樣，銀行間互相持有的計作應收賬款的理財產品目前接近 3 兆元人民幣（約合 5000 億美元），在三年內成長了五倍。Autonomous Research 的數據顯示，這些產品中可能有多達 85% 重新出售給了其他影子銀行，形成了一個令人不安的類似於 2008 年崩盤前美國抵押貸款證券市場的交叉持有網絡。中國四大國有銀行持有的歸為「金融投資」類別的資產總計超過2萬億美元，其中大多數是信託和理財產品。

一些中小銀行似乎甚至采納了影子銀行人士的冒險方式。儘管銀行不再被要求只能按照（人為壓低的）官方利率放貸，但他們往往還會這樣做。為了取得更高的回報率，一些銀行會去買理財產品。作為紅利，對於這些面向金融機構的「貸款」，他們想把風險權重算作多少就算作多少，而不必像傳統貸款貸款那樣必須將權重定在 100%。

發生災難的可能性是巨大的。在一個沒有信貸報告機構、許多人對合同的可執行性持懷疑態度的國家，理財產品並不是為膽小者準備的。線上 P2P 平台幾乎從不考慮借款人的信譽，過去一年已經有多家平台垮塌。這個行業的名聲是如此之差，以至於某平台感覺有必要把「真的，不跑路」作為自己的宣言。

鑒於大多數影子貸款在本質上都是短期貸款，一般不超過三個月，一場小規模的恐慌就有可能迅速演變成席卷整個行業的流動性危機。而流動性緊張會造成金融危機。影子銀行和商業銀行之間日益緊密的聯繫增加了危機向整個金融部門蔓延的風險。

中國政府認識到了這種威脅，已經著手采取措施遏制風險，強迫銀行和資產管理公司以不同的方式記錄其貸款和風險資本。不過事實證明，中國的金融工程師們很擅於創造新的結構和產品，保持比監管機構領先一步。政府不愿意向借款人施加去槓桿壓力意味著，這種威脅只會越來越大。

最需要做的是增強金融部門透明度。政府可以先建立一個能夠跟上時代步伐的、健全的監管框架，正確界定非銀行金融機構的作用和責任。這意味著影子銀行必須提供有關其產品的更詳細信息，特別是他們持有的資產類型。這也意味著可以更明確地界定發生違約時的責任人。

就在不太久以前，中國還會對在銀行體系之外吸收公眾存款的人處以死緩。現在沒必要采取如此嚴厲的措施了。但是，在金融體系風險進一步大幅上升前就讓影子銀行暴露在陽光底下，中國這樣做才是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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