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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歷史的門檻上(二):保險未來的根本之問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5-03-04 14:57


作者簡介:王和,中國人民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執行董事、副總裁。

(根據作者在第二屆保險資訊化線下論壇上的發言稿整理)


保險業“根本之問”,即保險的立業之本有三:一是預測,就是讓我們覺得挺神秘的精算。二是大數,從根本上講,保險是一個“廣大人民群眾”的事業,需要一個數的集合。三是專業,就是我們經營管理的各種技術,如風險管理。保險業的存在主要是靠這“三招”,下面,我們就分別問問它們。

第一,我們來問預測。看一看“預測”的前世今生。

預測,對於我們中華民族而言,並不陌生的。歷史上,比較權威的有《易經》,比較民俗的就是我們經常在影視劇中看到的場景,一個戴著黑墨鏡的“李半仙”。為什么我們一直對預測這個問題很關注,因為,中國一直是一個農耕社會的國家,基本上屬於靠天吃飯,所以,總是希望通過各種辦法,如觀天像來預測氣候,了解自然的變化,更好地開展農耕活動。同時,由於知識的局限,古人覺得“生老病死”神秘莫測,所以,也希望能夠通過某種方法能夠了解和預測自身,於是,就有了占卜這些東西。在這里我想說的是:“半仙”你可以挑戰他,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會發現《易經》是有很深的科學道理的。這是第一階段,也可以稱為預測的混沌時期,這個階段一直延續幾千年。

之后出現了統計和計量經濟,預測進入第二階段。我們通過采集一定的樣本數,積累一定的數據,然后做所謂的回歸分析,據此來發現事物發展的規律,藉此來預測未來,大家非常熟悉的就是保險精算。我們通過一定的樣本量、通過塑模、通過回歸分析來做預測。但漸漸地,特別是金融危機之后,我們覺得這些東西好像也不是很靠譜,因為,如果這些工具都非常靠譜,那么,你如何解釋金融危機的產生。導致金融危機的那些金融產品,大多是華爾街搞出來的,他們拿著一大堆資料跟你講:定價模型是如何建立的,回歸曲線是非常漂亮的,這個價格肯定沒錯,買,一定賺錢。后來怎么樣?大家都看到了。所以,我就斗膽講了一句話,曲線是可以按需回歸的,模型也能夠自我實現。只要“有心”,曲線總是能“回歸”的。這個階段,我把它定義為有限預測時期,因為,這種預測是有前提和條件的,是相對和局限的,它受到主觀干擾的空間比較大。

第三階段,就是現在,出現了以搜尋引擎、互聯網、物聯網、感應技術、神經網絡和大數據,這些現代科技,它們從根本上挑戰了傳統的預測。從保險精算的角度看,會出現兩個現象,一個叫數據變遷,一個叫原理革命。所謂數據變遷,是指在大數據的背景下,作為預測重要基礎的數據將發生一系列,而且是本質性的變化。

第一,是從質量,到數量和維度。以往我們所能夠拿到的數據量都是非常有限,你們能夠拿到多少樣本,五千個,一萬個?這五千個和一萬個,還是通過街頭調查來的,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可能帶有很強的主觀色彩,所以,數量非常有限,且真實性也難以保證,所以,並不能說明多少問題。那個時期,數據的數量有限,質量無從保證,維度也非常有限。在互聯網和大數據時代,數據的數量和維度都得到了極大的豐富。這種數量和維度的豐富,同時挑戰了質量,即如果數量足夠多,即使質量不太理想,同樣也能夠描述和解釋對象。

第二,是從內到外。過去我們更多的是關注行業和企業內部數據,保險精算也多是關注理賠數據,但它們能說明的問題非常有限。比如說車險,我們按照所謂的風險因子進行分類。如從人因素,分成性別,年齡、職業、婚姻、是否有孩子,抽不抽煙,但你覺得這幾個因素都一樣的人,他們開車的習慣,或者說風險能一樣嗎?也許一個是“女漢子”,一個是“林妹妹”,開起車來的風險肯定不一樣。但如果我們利用車載obd記錄儀和路上攝像頭的數據,來跟蹤這些車輛,得到的結論就可能完全不一樣。我們再看看壽險,這個問題就更明顯。我國大陸每年有70億次的門診量,這些門診數據肯定比我們所有賠案里的數據多得多,也更能夠解釋疾病風險、治療成本和生命表問題。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些數據的實時性更強,現在保險定價用的數據往往是許多年前的數據。所以,從歷史數據到當期數據,從樣本數據到全量數據,這些都是未來保險精算面臨的所謂“數據變遷”帶來的挑戰。

再就是所謂原理革命,保險精算原來更多的是追求一種因果關係的解釋,我們做歸因分析,通過解讀歷史,預測未來。但我們越來越發現:未來與歷史,其實並沒那么大的關係,隨著社會的發展,這個問題會越來越明顯。你會發現一個個體的風險,往往不是歷史因素決定的,而是由現實的一些關係決定的。舉一個例子,傳統保險要確定一個人的風險狀況,基本思路是通過對整個家族的歷史做一個系統分析,做一個歸因分析,判斷這個人大概是什么性格,行為風險如何,可能患什么疾病,您覺得這靠譜嗎?不要說他的太奶奶,奶奶,就是他媽,跟他生活環境都可能完全不一樣了,那么,風險因素又怎么可能一樣。但反過來,如果你要知道這個人的情況,你只要找幾個跟他關係最近的人,通過他們的描述,就基本上可以把他“刻畫”出來,比如他的生活習慣,是否抽煙喝酒,開車是不是很猛。從根本上講,這是從回答“為什么(why)”轉換到回答“是什么(what)”,這是精算的原理變遷。還有,就是前面談到的從抽樣到全量,因此,未來我們可能從“大數時代”逐步走向“多維時代”,通過多個維度,以幾何學的思維,就可以把這個人定義出來,刻畫出來。我們不再需要從單一維度,縱向地去深入探究,而是通過一個平面上的多個點,就能將這個人刻畫出來。

就預測而言,在互聯網和物聯網的時代,更大的挑戰是來自技術創新以及無處不在的感應終端。前幾年,谷歌開發了一個“流感監測軟件”,原理就是按照搜尋引擎上,人們檢索與流感症狀相關的詞條,如“打噴嚏”、“流鼻涕”等,就可以判斷出這個地方可能發生流感了,而這種方法,無論是在成本,還是在時間上,都比傳統模式要大大的節省和提前。因此,谷歌的流行病預測要比美國官方快的多,而且,成本還低。還有就是關於遷徙的問題,在前幾年,百度利用人們手機的定位系統,做一個“國人春節遷徙圖”,不要小看這張遷徙圖,這個圖揭示了移動資訊和聚集資訊,而“移動”和“聚集”均屬於風險要素。

接下來這個例子,與保險的關係就更直接了,一些國家開始利用“電磁波比地震波跑得快”的原理,開展地震預警,並將地震預警系統,綁定手機,就能夠在第一時間開展非常有效的預警。在災難預警方面,有一個“黃金十秒”定律,即如果能提前十秒預警,大約能降低人身傷亡39%。日本是較早開展這項工作的國家,國際上有一個“地震捕手”的項目,在全球范圍內征集志愿者,開展地震預測。我國四川等地也開展了類似的地震預警工作,在今年10月7日的景谷地震中,昆明居民提前67秒就得到了預警。

第二,我們再問大數。

保險和金融業所有的存在,都是靠大數的。大數靠什么?傳統的大數靠三個東西,一個是機構,需要建很多的機構網點;第二是產品,要開發各種各樣的產品;第三是時間,要日積月累大量客戶。傳統金融企業要實現數的集合,都要通過這三個要素來實現。同時,不管是從可能性,還是從效率上講,實際上都有一個比較高的門檻。但互聯網,特別是社交網絡將徹底改變這一切,看看姚晨,她微博的粉絲是6900萬,可謂是“富可敵國”,因為,泰國全國人口也不到6900萬。更有甚者是陳坤,據說他用“粉絲”做起了生意,並成功地開展了“粉絲經營”,粉絲每年交100多會費,就可以跟他互動,還可以優先看到一些東西,如新專輯等。有人算過,他的粉絲大概是7000多萬,只要有1%參與,就是70萬,一個人花100元,每年就可能是7000萬的進賬。你再看看那些門戶網站,他們旗下的“子民”都是數以億計,他們所集合的量,所能夠創造出的價值,是你難以想象的,這就是互聯網的力量。

第三,我們問問專業。

從傳統的角度看,我們對專業的認識,更多是“資訊”加上“智慧”,許多所謂的“專業”更多的是基於資訊不對稱。但在互聯網時代,特別是搜尋引擎的出現,專業,這個概念受到很大的挑戰。現在千萬別隨便說自己是“專家”,因為,任何人只要隨便搜尋一下,就什么都知道。有次我去參加一個講座,我的鄰座問我:是否認識這位專家?我非常詳細地向他介紹專家的背景,他肅然起敬,說你真了不起,什么都知道。我就笑了,其實,我不過是兩分鐘前“百度”了這位專家而已。互聯網時代賦予“專家”以全新的內涵,出現了“社會腦”和“互聯網進化”的概念。還有,就是人工智慧的出現,機器人的出現,也從根本上挑戰了傳統對於“專家”的認識。

那么,大家可能會問,如果說“預測”的光環不再了、數的集合模式改變了、專業存在方式顛覆了,那么,未來金融業如何存在,保險業如何存在?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確實,互聯網時代可能給預測帶來一種質的飛躍,最富想象力的是神經網絡技術在預測領域的應用,它將改寫整個預測科學。如果預測科學突破了,意味著“不確定性”問題面臨巨大挑戰。人們買保險,從根本上講就是買不確定性,如果越來越多的東西都確定了,還買什么?所以,保險業面臨著一個根本性追問,即預測是為什么。

從保險經營的角度看,預測的目的是定價,如果說未來“預測”本身也面臨著根本性的挑戰,那么,保險業就需要重新思考“定價在前,成本在后”這種經營模式的可持續性問題。面向未來,可能需要一種基於相對動態的定價模式。如,“前定價”加“后定價”,甚至是完全的“后定價”模式。因為,我們知道保險的根本目的不是簡單地為了獲得賠款,而是形成並參與到一種互助組織之中。如果我們回到這個“出發點”去看問題,就能夠理解,預測和精算不過是完成互助費用的分攤,那么,這種分攤在前,還是在后並不重要。特別是未來,隨著互聯網時代的發展,互助保險將出現“回歸”,並將改變傳統保險對預測和精算的認識,如德國的“朋友保險公司”和上海的“抗癌公社”模式。

第二,看大數的集合問題,我們不妨回顧一下“集合”的歷史。在人類發展的原始階段,更多的是以一種個體、獨立和被動的方式去面對風險。隨著社會的發展,出現各種組織,如公社、部落和家庭,這種社會組織的出現,實現了一種風險分散和損失共擔的模式,如我國古代的“義倉”制度。“義倉”就是在一個部落中,在正常年份,每個人拿一點糧食放到這個倉庫里去,等到災荒之年,或者遇到征戰有人死了,就可以從義倉里拿糧食。

后來,隨著社會的分工和進步,出現了商業保險公司。這種市場化的機制能夠實現有序和相對高效的集合,但這是一種相對被動的集合。用現代保險制度理論來解釋,是建立一個社會保險基金池,通過這個平臺來實現投保人之間的互助共濟。然而,顯而易見的是這種集合是相對粗放的,不能很好地體現個體的風險特征和偏好。更重要的是,其運營效率已受到越來越多的質疑和挑戰。

到了互聯網時代,傳統的集合方式,特別是效率問題將成為互聯網“逆襲”的突破口。互聯網對保險的最大貢獻是推動集合方式的進化,即它讓更多元和個性化的集合方式成為了可能,會出現一種我稱之為“和而不同”的新模式。人們完全可以根據各自的風險偏好,形成一種相對個性化的互助組合,並對組合擁有知情權和選擇權。同時,不同組合之間還可以形成更大范圍的互助和平衡。舉一個例子,如汽車俱樂部,同品牌,甚至是同款的車主,就可以集合成一個相對同質化的,或者是風險偏好相似的組合,這種組合除了可以在內部實現風險分擔,還可以通過再保,實現更大范圍的風險分散。

除了上述話題外,面向未來,我還想跟大家交流兩個話題。一是“減量管理”,準確地講是保險應當從等量管理走向減量管理。傳統保險更多的是基於等量管理的經營理念,即用被保險人的保費,形成保險基金,在扣除稅收和費用之后,以賠款的方式在被保險人進行分配,這就是傳統的保險模式。但未來這無疑將面臨巨大的挑戰,因為,保險行業認為30 -35%的費用是正常的,是“國際慣例”,但這個費用率是不是合理,經不經得起互聯網時代的“考驗”,是傳統保險行業不得不面對的挑戰,因為,以后這不再是你說的算!記得2007年,我帶著一個團隊做交強險聽證工作,消費者代表就質疑:我們交了1000億的保費,你們保險行業就用了300多億。我們覺得“天經地義”,別人覺得“不可思議”。那么,合理的費用率是多少?大家可能沒有答案,但我認為市場肯定有答案!也肯定不會是35%!因為,這個背后挑戰的是保險整個行業的效率問題。也許有的公司會認為那樣沒法做,那是你的事情,市場的邏輯就是優勝劣汰,你做不了,自有人做。所以,我認為“減量管理”是一個思路,我們要通過為社會和客戶創造價值,然后分享價值。

二是“風險心理學”,這個話題很大,我簡要說一下。我提出“風險心理學”的概念,核心訴求是解決行業的社會責任和貢獻問題。我們知道:風險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人的主觀及預期決定的,即風險是主觀與客觀的差異。有的時候,你沒有感覺到風險,問題就出在你的主觀認識不夠,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無知者無畏”,而保險在解決“風險心理學”方面是可以大有作為的。首先,保險可以通過解決資訊不對稱問題,去縮短主觀認識與客觀實際之間的距離,讓更多的人能夠客觀和科學地認知風險,繼而解決預期、決策與行動問題。其次,保險可以通過專業管理和服務,去穩定預期,繼而穩定心理,從而實現心理與預期,心理與風險改善的良性互動與協同,就能夠改善人們“心理賬戶”的資產負債表狀況,提升社會的“幸福指數”,為社會帶來福祉。

(本新聞來源:和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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