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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昉:新常態下的企業發展道路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4-12-04 08:28


蔡昉:新常態下的企業發展道路

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學部委員蔡昉


由《家族企業》主辦的2014中國家族企業傳承主題論壇11月30日在北京舉行,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學部委員蔡昉在論壇發表主題演講。

以下為蔡昉發言實錄:

主辦方讓我講一講“新常態下的企業發展道路”,新常態我可以談一些體會,但是企業發展之路我很難談出個所以然來。

我在各種場合講我的研究成果都遇到兩難問題,因為我研究勞動經濟問題,研究勞動經濟問題我其實關注的是普通勞動者、農民工,但是跟我一起討論問題的都是人才、都是精英,我並不研究企業,但是我關心企業,我關心的多數情況下我腦子里的企業是千千萬萬中小企業,但是開會時候遇到的多數都是知名的品牌的大企業,所以這個矛盾永遠是存在的。

我想從新常態開始,我們知道總書記提出了中國經濟的新常態,總書記自己也有解釋,我們現在概括大概是三個方面:第一個,講速度,經濟增長速度,增長速度的角度看我們講是從高速轉向中高速,稍后我會談什么叫中高速。第二個,講結構,結構主要是講今後我們產業結構的調整會越來越迅速,產業升級加快進行。第三個,講經濟增長的驅動力,驅動力從過去的靠投入驅動的經濟增長,轉向創新驅動的經濟增長。

首先,看速度,因為我最近是比較關注速度,從數據上看至少有20多個季度以來中國經濟增長都是下滑的趨勢,都是一路下滑。15個季度以來中國經濟增長的速度是在35年平均增長速度9.8%的水平之下,當然了,越往后這個差距就越來越大。接下來大家就會解釋這個經濟增長的減速是什么原因,絕大多數我們聽到的解釋是從需求方去尋找原因的,即使有人不談需求方,有人口頭上說中國經濟減速是一個結構性的而不是周期性的,但是當他拿出藥方的時候仍然是從需求方提出的建議,因此我想首先我要打破這個結論,中國經濟增長的減速是供給方造成的而不是需求因素。供給方造成的因素是中國經濟長期以來是靠所謂的人口紅利驅動,人口紅利表現在幾個方面:第一,當我們生育率迅速降低很低的水平上,而且持續很長時間,接下來人口年齡結構發生變化,至少在2010年之前中國人口的結構是勞動年齡人口不斷增長、人口撫養比不斷下降的這樣一個有利於經濟增長方面的變化,它不僅僅是勞動力的供給,勞動力供給是一個優越條件,勞動力身上體現的受教育水平,也就是說人力資本的貢獻也是很重要的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資本積累。如果你分解過去中國9.8的增長速度到底是什么造成的,至少60%的貢獻來自於資本積累。

資本積累的貢獻和人口紅利有什么關係?主要是兩點,第一,長期以來我們人口撫養比是下降的,而且下降非常快,把西方國家上百年時間走過的路程濃縮在大概二三十年的時間里,因此撫養比越來越低就給你更好的條件,你可以把經濟中的剩余儲蓄出來,所以我們有了高儲蓄率,儲蓄高了以后可以積累、可以投資,因此保證資本供給,這是一條 。如果沒有盈利的機會,資本回報率很低,你有了資本又有什么用?接下來最重要的一條,因為你有豐富的勞動力,是無限供給,因此使得西方國家遇到“資本報酬遞減現象”在中國沒有發生,資本報酬沒有遞減,有較高的積累,又有較高的回報率,可以支援我們長期以來靠投入、靠資本積累推動經濟增長。

除此之外,農村有大量的剩余勞動力,從生產力低的行業轉向生產力高的非農產業,帶來資源設定的重新效應,這是我們生產力進步的一個重要方面。所以過去的人口因素使我們實現高速增長,決定我們有很高的潛在增長率。那時候我們需求因素也很強壯,改革開放,城鄉居民收入在迅速提高,有大規模投資的旺盛需求,加入WTO使中國成為世界上的產品供給者。因此三大需求因素都很強勁,高潛在增長率+強勁的需求結合成高速經濟增長,過去是9.8%。

但是從2010年開始中國的人口迅速發生轉身,過去上升的勞動年齡人口從2010年之后就負增長,過去下降的人口撫養比從2010年之后就迅速的上升了,意味著前面支撐經濟增長的所有條件都改變了,必然使勞動力供給成為緊缺的約束因素。人力資本貢獻沒有那么大,資本回報率下降,導致不可能再按原來的規模投資了,農村剩余勞動力的逐漸減少,資源重新設定效率的機會也減少了,因此必然減速。我們估算中國經濟的潛在增長率從1995-2010年的10.3%降到“十二五”目前這個時期平均每年只有7.6%,“十三五”我們預計大概是6.2%。實際證明到目前為止我們這個預測是非常符合的,2012年開始7.7,今年7.4,估算“十二五”時期的平均是7.6。

接下來我們再強調,這個減速很顯然是因為人口紅利消失了,潛在增長能力下降了,因此它是供給方的因素,是你潛在增長能力下降的結果,不是需求因素。如果是需求因素我們可以等,我們可以等世界經濟復甦,可以等日本的安倍經濟學管點用,可以管央行進一步到降息甚至實行量化寬鬆的政策,我們甚至可以等政府有更大規模投資舉動。但是事實上,它們也許會做這些事情,但是改變不了我們潛在供給能力下降的這個結果。

因此,如果是供給方的因素而不是需求方的因素,就對我們的整個經濟增長提出了嶄新的的要求了,也就是后面這兩條,一個是必須進行產業結構的調整,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實現創新驅動。減速看上去是一個宏觀數字,從“十二五”的超過10%減到現在的百分之七點幾。事實上從微觀上看它有兩個,一個叫內涵的減,一個叫外延的減,內涵的減就是我們的企業整個減少了生產。對企業經理人來說,沒有感覺到那么多有利可圖的投資機會了,不像過去那么好經營了,過去愁的是如何融資、如何找到錢,現在不是這樣了,現在有錢也不知道該投向什么地方,因此它的生產自然就減少了,或者增長速度沒有過去那么快了。再一個是外延上的減速,它體現在什么?現在凡是沒有生產力的進步、沒有足夠競爭力的企業,特別是千千萬萬的中小企業、小微企業,它可能會遇到競爭,因此它就被自然淘汰了,我們所謂的叫“創造性的破壞”,創造性總體上是使整個經濟增長的質量越來越高,總體的生產率的水平可能越來越高,但是有人要付出代價,這就是一種創造性的破壞。這種事實過去也不是沒有,但是過去總體上來說是有機會的,還是著眼於擴大的,但是現在不是,現在是必須有死亡才有新生,這就是一個新常態。

因此我覺得至少對企業來說有這樣幾點啟示,第一個,我們的企業要懂得沒有生產率的提高就沒有增長率。事實上我們學經濟的知道,至少西方人知道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是經濟增長速度的唯一來源。按中國的老話說,說“全要素生產率長一分GDP才能長一寸”。過去很長一段時間我們有一個優越條件,我們可以因為資本報酬沒有遞減現象,我們可以靠投入勞動力、投入資本擴大生產,今後這個事沒有了,必須通過生產率的提高、技術進步,才可能取得企業的發展和宏觀經濟的增長。這個直接對應著新常態的第三個特征,就是創新驅動。

另一方面,如何達到創新驅動?不像過去了,因為過去我們提高生產率有幾個辦法相對來說比較簡單,我們叫“低垂的果子容易摘”。第一,全要素生產率說穿了是一種資源重新設定效率,怎么實現資源重新設定效率的提高?第一,過去我們有龐大的農業部門,非農產業比重比較低,農業部門積累太多的勞動力資源,對應有限資本、更加有限的耕地,因此它的生產率非常低下。如果有機會通過改革讓這些勞動力和其他的資源流動起來,它會從農業轉向非農產業,實現資源重新設定,效率就獲得了,這非常簡單,你給他自由的選擇,他就用腳投票。因此對於我們企業來說,那個時候知道,只要我跳了龍門,我創辦一家鄉鎮企業也好,家族企業也好,我馬上可以成功。

接下來進入第二個階段,還有一層資源重新設定是在制造業里面尋找不同的其他部門,現在經營可能是靠鄉鎮企業的制造業起家的,但是接下來我看到房地產企業更好,有機會開發一下,只要我有足夠的實力,能夠籌到資,進到這個行業就可以盈利,因此它是大部門內部的資源重新設定。大家就充分流動,這個時候經濟可以增長,企業可以發展。

新常態的含義是什么?其實這樣的機會還會有,但是基本上是均衡的,沒有那么多機會了。所以我們腦子里會非常覺得現在做企業沒有過去那么容易了。但是今天的企業是在一個微小的部門,在這個部門里頭我還有資源重新設定的機會,那就是說企業和企業之間的生產率是不一樣的,那些生產率高的企業能夠把其他的企業的資源占用,可以兼並它,可以把它擠出去,因此生產率高的部門就可以擴大自己的規模,那么總體經濟的生產率也會提高。那么一個必然的要求就是另一方那些沒有生產率進步、沒有足夠的能力保持競爭力的企業就應該不斷的縮小、萎縮,直至退出市場。這就到了新常態對應著的是產業結構的調整、產業升級,但是這個升級不是大家一起升級,而是你死我活的升級,活下來的就是升級了,死去的就是為升級提供了一個墊腳石。因此很自然,說新常態有更加強的競爭,不再是去找資金,也不再是去找市場、找需求,更多的是如何找技術、找創新的機會,這是新常態對企業的一個啟示。

我們也知道,新常態是在舊的常態上脫胎而生,新的經濟發展方式也是在傳統的經濟發展方式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以后應運而生的,因此我們知道我們的經濟增長盡管的新常態,但是,第一,它有很強的要轉向新常態的迫切性,但是同時它也有與舊常態、與傳統的經濟發展方式存在天然的繼承性這種關係。那么從一定意義上說,我猜想對於家族企業來說,它能夠把這種“新”與“舊”的關係處理得更好一些。因為我們知道,如果不是家族我們沒有親情,我們在市場上就是赤裸裸的競爭關係,因此創造性破壞就是有破壞的,就有陷入到無助地位的企業。當然,那個時候有政府、有社會安全網絡去兜住那些失業的工人等等,但是至少這些企業就不能生存了。但是如果在家族企業內部它有天生的血緣關係,同時又是老代和新一代的,有不同的人力資本,有不同的經營理念,但同時又有血緣把他們凝結在一起,我想這種從舊常態到新常態的轉變就更有了繼承性,也許能夠創造一個更好的轉變方式。

剛才金總說在西方我們看到很多百年老店,其實很多老店它之所以活下來,就是一代一代的人永遠只做一件事,不會從這個領域串到那個領域去不斷擴大,這個是有,但是更多是就在這個狹窄的小小的領域把競爭對手全擠掉,找到自己生存的依據,如此一代代的傳承下去。我想那種看上去沒有雄心勃勃的,但是它可以把自己的家族企業一代代傳承下去也許就是我們新常態的一種表現方式。

最後,祝賀《家族企業》這個雜志的誕生,同時也預祝我們在這個領域的研究和溝通取得豐碩的成果,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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