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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民國文人真性情:金岳霖戀林徽因不避梁思成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4-04-01 08:51


許多年前,清華園中有幾位著名的人物,號稱“清華三蓀”,他們都是著名的單身漢。其中有個哲學家叫金龍蓀的,也就是金岳霖。


金岳霖自幼就聰明得不得了。他小的時候,有一次居然在夢中背四書,因此他小小年紀就考進了清華。辛亥革命爆發后,金岳霖很快就剪去了頭上的辮子,還仿唐詩《黃鶴樓》寫了首打油詩:辮子已隨前清去,此地空余和尚頭。辮子一去不復返,此頭千載光溜溜。十幾歲的時候,他就覺得中國俗語所謂“金錢如糞土,朋友值千金”有問題。他說,如果把這兩句話作為前提,得出的邏輯結論應該是“朋友如糞土”。到美國后,他服從家里的意見學了商業科。后來他對此很不滿意,寫信給五哥說:“簿計者,小技耳。吾長七尺之軀,何必學此雕蟲之策!昔項羽之不學劍,蓋劍乃一人敵,不足學也。”於是他改攻政治學,就到了哥大。他在那兒的同窗多得很,如胡適、張奚若、宋子文、孫科、蔣夢麟等,后來都是出了名的。金某人也不是吃素的:僅僅兩年,他就獲得了博士學位。那一年,他二十五歲。在美國短期任教后,金岳霖帶著自己的美國女友秦麗蓮(Lilian Taylor)到歐洲,周游列國,走遍了英、德、法、意等國。有一次,他和張奚若等在巴黎逛大街的時候,忽然聽得有一班法國人站在那里激烈地辯論著。幾人聽得很是過癮,也就參加辯論起來。不巧,從這以后,這位政治學博士就開始感興趣於邏輯學,而且以此成就了畢生的名山事業。如此一來,世人所熟知的是作為邏輯學奇才的金某某,而非作為政治學博士的金某某。

回國后,金岳霖在哲學系當系主任。這個系最初只有一位老師,就是他金岳霖。也只有一位學生,就是沈有鼎。沈就成了他的開門大弟子。那時候,他只有三十出頭。但邏輯學這門嶄新的學科,差不多就是由這個年輕人像模像樣地引進中國來的。短短幾年間,金岳霖在學術界確立了迄難撼動的地位。

時人說,中國只有三四個分析哲學家,金岳霖是第一個。

那眼界極高的張申府則說:“如果中國有一個哲學界,那么金岳霖當是哲學界之第一人。”

一九二六年,金岳霖發表了他回國后的第一篇哲學論文:《唯物哲學與科學》。他在文中說:“世界上似乎有很多的哲學動物,我自己也是一個,就是把他們放在監牢里做苦工,他們腦子里仍然是滿腦子的哲學問題。”其實,金本人就是這樣的一只“哲學動物”。

某日,金岳霖打電話給楊步偉,以異常沉重而急切的語氣說是有要緊的事,請楊進城來幫忙。楊問什么事,金不肯說,只是說非請你來一趟不可,越快越好,事辦好了請吃烤鴨。楊步偉是醫生,以為是其女友秦麗蓮懷孕了,說犯法的事情我可不能做。金回答說,大約不犯法吧。楊步偉和趙元任將信將疑地進了城。到金家時,秦來開門,楊步偉還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的肚子看。進門以后,楊才知道不是人出了事而是雞出了事。金養了一只雞,三天了,一個蛋都生不下來。楊步偉聽了,又好氣,又好笑。把雞抓來一看,原來金經常給它喂魚肝油,以至雞體重達十八磅,並且因此“難產”。雞下蛋時,下到一半就出不來了,急得金博士團團轉。楊步偉不說二話,一掏就出來了。金一見,贊嘆不已。事后,為表慶賀,母雞的主人特地請他們到烤鴨店吃了烤鴨。

養雞乃是金岳霖的終生愛好。后來,女友棄他而去,他的雞還陪著他,他就和它們一起過日子。金岳霖飽經歐風美雨,生活極度西化,平素亦西裝革履,瀟灑異常,但在這點上一點也不洋氣。金博士酷愛養大斗雞。吃飯時,有一只奇大的大斗雞堂而皇之地伸脖啄食桌上菜肴,他竟安之若素,與雞平等共餐。偶爾,他帶著大公雞出去溜達。后來,金岳霖專門養公雞,不再養母雞。

無紅袖添香,有群雞做伴,日子倒也怡然自樂。金還喜蟋蟀,斗蛐蛐。他的屋角還擺著一個大籮,籮里有許多小罐罐,罐里全是各種蛐蛐。盡管這樣,男傭老王還是經常被他叫去抓蛐蛐。金還說,斗蛐蛐“這遊戲涉及高度的技術、藝術、科學。要把蛐蛐養好、斗好,都需要有相當的科學”。

曾有一度,金岳霖住進了清華園。他和陳岱蓀都住在清華學務處。一次,梅貽琦校長外出,委派陳代理校事。一日,金準備上廁所,發現沒了手紙,他並不趕緊去找,反而坐下來給陳寫了張紙條遞過去:“伏以臺端坐鎮,校長無此顧之憂,留守得人,同事感追隨之便。茲有求者,我沒有黃草紙了,請賜一張,交由劉順帶到廁所,鄙人到那里坐殿去也。”看那意思,既然你是為全校大小事情服務的,當然也包括為我金某人的這種事服務一下。

一九三一年,金岳霖在徐志摩的引薦下,敲開了總部胡同那扇門,見到了京城“四大美女”之一。這就是張幼儀所謂“思想更復雜、長相更漂亮、雙腳完全自由的女士”,這就是徐志摩曾為之如癡如醉的人物——林徽因。

徐志摩介紹他認識了林徽因,不久,他自己就死了。

林徽因極其活躍,這“太太的客廳”也就成為學術文藝界著名的沙龍,真是談笑多鴻儒,金岳霖也是一個。相識之后,單身漢金岳霖也搬過來,在近旁住下了,與他們住前后院。因為投緣,金岳霖平時就走動得很勤快。有一次,梁思成外出做田野調查,待的時間長了些,一回來,林痛苦地對梁思成說:“我苦惱極了,因為我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梁思成極為震驚,連血液都凝固了。他內心顛簸,終夜苦思,一個勁兒地問自己:“徽因到底和誰在一起會比較幸福?”他雖然自知在文學、藝術上都有一定修養,但金岳霖那哲學家的頭腦,是自己無論如何都比不了的。次日一早,他眼圈暈黑,決定把選擇權交給妻子,乃說:“你是自由的,如果你挑選金岳霖,我將祝你們永遠幸福!”林將此語傳給金聽,在這千載難逢的良機面前,金棄權了:“看來思成是真正愛你的,我不能去傷害一個真正愛你的人。我應該退出。”從此三人終生為友。金一直跟著梁、林作鄰居。

那時,他常常看到梁思成為了古建筑上的某個數據而在房頂上上下下,就為梁林夫婦編了一副對聯:梁上君子,林下美人。反話正用。梁思成聽了很高興,還說:“我就是要做‘梁上君子’,不然我怎么才能打開一條新的研究道路,豈不是紙上談兵了嗎?”可林徽因並不領情:“真討厭,什么美人不美人,好像一個女人沒有什么可做似的。我還有好些事要做呢!”金岳霖大為欽服,連連鼓掌。

林徽因英年早逝,金岳霖悲痛萬分。適逢他的一個學生到辦公室看他,金先不說話,后來突然說:“林徽因走了!”一邊說,一邊就嚎啕大哭。他兩只胳膊靠在辦公桌上,幾分鐘后,才慢慢地停止哭泣。他擦干眼淚,靜靜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一言不發。學生陪他默默地坐了一陣,這才把他送回家。臨末,他送給林徽因的挽聯是:“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許多年后,梁思成和另一女子結婚,重溫二人世界,而金岳霖還是獨身一人。他對此一聲不吭。一日,他出面請摯友知交到著名的北京飯店赴宴,沒說任何理由。大家都過去了。弄了半天,大家還鬧不清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老金為什么要在今天請大家吃飯。直到開席的當兒,金岳霖站起來,說:“今天是徽因的生日。”

梁思成過世后,金岳霖和梁的孩子住一起。后者叫他金爸。

許多年后,年近九旬的金博士在醫院中苦挨最後的時光。當有人將一張林徽因當年的舊照呈在他眼前時,老人忽然來了精神。他嘴角漸漸往下彎,像是要哭的樣子,喉頭微微動著,似有千言萬語哽在那里,卻又一言未發。他緊緊捏著照片,仔細端詳。許久,才抬起頭,像小孩求情似的說:“給我吧!”

相當多的人都變著法兒從老人那兒掏出他和林徽因之間的種種故事。可是,他一直咬緊牙關不松口,不吭聲。

最後的最後,他終於一字一頓、毫不含糊地說:“我所有的話,都應該同她自己說,我不能說,”他停了一下,“我沒有機會同她自己說的話,我不愿意說,也不愿意有這種話。”他說完,閉上眼,垂下頭,沉默了。

抗戰時,金岳霖也跟著到了昆明,去了聯大。那時候,他的衣著很有特色,常年戴著一頂呢帽,進教室也不脫下。每一學年開始,給新的一班學生上課,他的第一句話總是:“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並不是對你們不尊重,請原諒。”他的眼睛怕光,曾配了一副眼鏡,鏡片一只為白一只為黑。黑白相間,很有意思。金平常永遠是腰板筆挺,西裝革履,皮鞋擦得油光可鑒,上面絕對不會有灰塵。夏天穿短褲還一定要穿長筒襪,因為在當時看來,gentleman(紳士)穿短褲一定要穿長襪。走路時,他微仰著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樣子有些怪。

但這並不妨礙大家都喜歡他。除了哲學,他對小說也來者不拒,不管什么樣的小說都看。沈從文請他給國文系的沙龍去講小說和哲學的關係。金滿口答應,在那邊講了起來,講了半天,有人就納悶了:那么小說和哲學到底是什么關係呢?金岳霖說:“沒有關係。”

聯大側門旁有條狹窄街巷叫文林街,文林街的文林堂旁邊有一條叫金雞巷的小巷,在這條小巷的一座小樓上,住著西南聯大的一些學生,如王樹藏、陳蘊珍(蕭珊)、施載宣(蕭荻)、劉北汜,因常有相熟的同學和老師過來喝茶聊天,慢慢成了一個小沙龍。金也是這里的常客。這時,他常常四處搜羅大石榴、大梨,為的就是和同事的孩子比賽。看誰的石榴和梨大,若是他金岳霖比輸了,就得把大梨、大石榴送給小朋友,然后他還會去買!金岳霖常常輸,但他樂此不疲。

金岳霖授課時,常把學生也看作學者,以學者對學者的態度研究問題。他講課常常不帶書本,不帶講稿,走進課堂只帶一支粉筆,而且經常一堂課下來一個字也不寫。他曾開設一門選修課:符號邏輯。對很多人來說,去聽課就如去聽天書。因而每次上課,教室中只有零星幾人。其中有個叫王浩的學生卻是例外,他能夠懂得此門學問的奧妙。金經常會在講授過程中停下來,問:“王浩,你以為如何?”於是這堂課就成了師生二人的對話。

金岳霖一直強調說學生要有自己的見解,而且鼓勵他們發表自己的見解。有一次在一個邏輯討論會上,有人提到了當時享有盛名的哥德爾的一本書,金岳霖立即感了興趣,說要買來看看。他的大弟子沈有鼎,立馬對他說道:“老實說,你看不懂的。”金聞言,並無惱怒,只是說:“那就算了。”沈有鼎的學問好得不行,但就是不肯寫文章,總到處聽別人講課。金岳霖的課,他不來。金並不惱。他們還是好朋友。

上面提到的金、沈的這段對話,對金的學生殷海光影響至深。直迄晚年,他仍未能忘卻,反而異常感佩地說:“在這樣的氛圍里,我忽然碰見業師金岳霖先生。真像濃霧里看見太陽!這對我一輩子在思想上的影響太具決定作用了。他不僅是一位教邏輯和英國經驗論的教授,並且是一位道德感極強烈的知識分子。昆明七年教誨,嚴峻的論斷,以及道德意識的呼喚,現在回想起來實在鑄造了我的性格和思想生命。……論他本人,他是那么質實、謹嚴、和易、幽默、格調高,從來不拿恭維話送人情,在是非真妄之際一點也不含糊。”

聯大時期,金岳霖仍在繼續自己的研究,其實他寫得並不多。他最早的一本書是《邏輯》,此書出版后,哲學家賀麟譽之為“國內唯一具新水準之邏輯教本”。殷海光更贊譽說:“此書一出,直如彗星臨空,光芒萬丈!”有一次,殷和人聊天,看到桌子上放著一本《邏輯》,立即拿起此書說:“就拿這本書來說吧!這是中國人寫的第一本高水平的現代邏輯。也僅僅就這本書來說吧,真是增一字則多,減一字則少!”突然,他把這本書往桌上一扔,說:“你聽,真是擲地作金石聲!”

聯大時,金岳霖寫了《知識論》,這是他畢生心血完成的力作之一。書成后,金岳霖異常寶愛。有一次他跑警報,特地把書稿也帶上,而且席地坐在書稿上。直到天黑,警報才解除,他這才回去。回來一想:壞了,書稿丟了!再回去,書稿就不見了。左找右找,掘地三尺地找,可就是死也找不見了。金岳霖絕望了,他痛不欲生,可是他也不能就此輕生呀!后來,他終於平心靜氣,咬咬牙,居然又把這幾十萬字的東西重寫了出來。這是一個當之無愧的奇跡,在那狼煙四起的年代。新中國成立后,張岱年碰見金岳霖,問:“《知識論》可曾寫好?”金答曰:“書寫好了,我寫了這本書,我可以死矣。”近四十年之后的一九八三年,此書終獲出版。而金已近生命之終點。他說:“《知識論》是一本多災多難的書……是我花精力最多、時間最長的一本書,它今天能夠正式出版,我非常非常之高興。”馮友蘭的評語則是:“道超青牛,論高白馬。”(青牛指老子,白馬指公孫龍)他對金岳霖極為贊賞,說:“我和金先生,互有短長。他的長處在於把簡單的東西講得復雜,我的長處在於把復雜的東西講得簡單。”他認為金才是真正深得魏晉風流的人物。

解放后,金岳霖調離清華,調到了北大,又調到了別處。到社會科學院后,因他資歷老,成就大,學問也高,組織上就要他擔任副所長。另一位副所長告訴他研究所不同於大學,他也就不能像以前在學校那樣自由了,而應該坐在辦公室里辦公。他在辦公室里待了一上午,也沒弄明白如何“辦公”。於是他說:“他們說我應該坐辦公室辦公。我不知‘公’是如何辦的,可是辦公室我總可以坐。我恭而敬之地坐在辦公室,坐了整個上午,而‘公’不來,根本沒有人找我。我只是浪費了一個早晨而已。”

打小開始,金岳霖就一直生活在校園里,念書、教書、寫書,幾十年下來,他成了個十足的書齋人物,對外界的了解很是有限。有一陣,領導建議他不能老是在書齋里,要走出去接觸社會,了解生活。金岳霖生活了幾十年,可就是弄不明白這社會在哪里,這生活又怎么體驗。后來,他苦思冥想總算想出了個辦法,就找了三輪車夫,讓對方經常帶著他到王府井行情問診)去。這才把北京的“生活”體驗了一遍。

一次,去王府井的時候,他一時興起,花幾百元買了一頂高級皮帽,事后竟誠惶誠恐了好一陣兒。雖然沒有人指責他,他卻多次在小組會上主動懺悔,說是過去資產階論生活方式的余毒未清。這位邏輯學大家,此時已被階級論主宰了他的思維邏輯。他的侄女從美國回來看他,當他得知侄女加入了美國國籍后,二話沒說,就把她趕了出去。

金岳霖早年是著名的“哲學動物”,對政治不甚感冒,但也非毫無興趣。

一九二二年,還在留學的金岳霖在國內發表長文《優秀分子與今日的社會》。文中說:第一,他希望知識分子能成為“獨立進款”的人,他說:“我開剃頭店的進款比交通部秘書的進款獨立多了,所以與其做官,不如開剃頭店,與其在部里拍馬,不如在水果攤子上唱歌。”第二,他希望知識分子不做官,也就是“不做政客,不把官當作職業的意思。若是議定憲法修改關稅的事都是特別的事,都是短期的事,事件完了以后,依然可以獨立過自己的生活”。第三,他希望知識分子“不發財。如果把發財當作目的,自己變作一個折扣的機器,同時對於沒有意味的人,要極力敷衍”。第四,他希望知識分子能有一個“獨立的環境”,要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

那時,他是這么說的,也差不多是這么做的。蔣介石的《中國之命運》發表后,聯大教授們非常反感,金岳霖甚至拒絕閱讀這本每人必須閱讀的書。在一個靜寂的黃昏,殷海光隨金岳霖散步時,說現在各派的宣傳都很兇,不知哪派是真理。金沒有正面答復,他稍作沉思,說:“掀起一個時代的人興奮的,都未必可靠,也未必能持久。”殷問:“那么什么才是比較持久而可靠的思想呢?”答曰:“經過自己長久努力思考出來的東西……比如說,休謨、康德、羅素等人的思想。”這句話,成為照亮殷海光后半生的明燈。

若干年后,金岳霖的思想大有轉變,他加入了民盟。對早年思想言行大做反省。由於早年對殷海光多有關切,金岳霖此時異常后悔。他對自己某些學生的政治選擇開始持批評意見。他說:“殷福生(海光)這個人,我非常不贊成他,他為什么要反對中國共產黨,為什么要逃到台灣?”他還說:“我培養了只會做概念遊戲,不關心政治,甚至於反動分子。例如殷福生(殷海光)就是我所供給所培養的一個反動分子,他現在在台灣為蔣匪幫服務。”“我宣傳邏輯上的純技術觀點、天才教育觀點,在這方面使我特別捧王浩,他現在仍然留在美國大學里,為美帝國主義服務。”——而這時,殷海光卻在彼岸深切懷念他的恩師金岳霖。殷去世后,殷的學生來拜訪金岳霖。金很不以為然地說:“抗戰末,一切都亂了,他(殷海光)還去印度抗戰。都這時候了,他還能做什么呀?”

在五十年代思想改造運動的時候,馮友蘭因為經歷比較復雜,被迫多次交代,甚至不惜上綱上線,但是主持人還是不讓過關。金岳霖由於素來與政治無涉,經歷清白,過關就比較快,不久還被封為積極分子。組織上讓他到馮家去做工作,以幫助馮轉變思想和立場。一進門,金岳霖就大聲說:“芝生,你有什么對不起人民的地方,可一定要徹底交代呀!”說著撲上去就和馮友蘭抱頭痛哭。

全國開展知識分子“上山下鄉”運動時,金岳霖已經七十多歲了,但他主動要求“下放”。為準備“下放”后有所作為,他有一段時間專門看養魚的書。他說,“我要是‘下放’了,農林牧副漁五業中,農業我現在干不了,林,我干不了,牧,我也干不了,副業,我也沒有技術,就剩下養養魚了。”

粉碎“四人幫”后,金的學生一起去看望老師。金見到學生后,異常高興,對學生發議論說:“現在可好啦,中國再也不會被瓜分了。”一九八二年,八十七歲的金岳霖身體每況愈下,他已衰病得不成樣子,甚至上廁所時也需要有人幫助,但他每天還按規定的時間聽新聞廣播,看報紙。他埋怨保姆說:“我今天不高興,你為什么不按時叫我,我跟不上時間了。”他還自慰地說:“這幾天我能從沙發走到屋門了,又進了一步。看來短時間死不了,我要看到‘四化’。”

金岳霖素來惜墨如金。學術之外的文章,他幾乎不著一字。“抗戰”之后,他就基本沒有成果問世了。臨終前幾年,他忽然興致大發,連寫了百來則往事。每則均極短。其中,有篇文章的第一段,就是:“我和毛主席一起吃過四次飯。”還有一篇,《對我影響最大的是周總理》。又有一篇,是《章士釗的幾句話蠻有意思》。文章說:

有一次我在午門碰見章士釗先生,哪一年我可不記得了。這一次簡單的幾句話,蠻有意思。我說:“你只比我大十三歲,可是,我曾經把你看作大人物,背過你的文章。有篇文章開頭幾句是:為政有本,其本在容。何以為容?曰,不好同惡異……”他說:“這很簡單,我比你大十三歲,但是,在你一歲的時候,我比你大十三倍。你十五歲的時候,我已經二十八了,正是寫文章的時候。要是我一直比你大十三倍,那還得了,那我已經成為明朝的人了。”

金岳霖真是了得:都到那把年紀了,文章還寫得如此的金岳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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