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焰：互聯網金融的本質仍然是為實業服務

中國人民大學小微金融研究中心主任李焰

和訊銀行訊息 5月10日，由中和農信、人民大學小微金融研究中心聯合主辦的“微聚2015第三期—微型金融，聚勢普惠”論壇在北京召開，會議主題為“贏在未來，構建普惠金融人才孵化體系”，和訊網對本次論壇進行全程圖文報導。中國人民大學小微金融研究中心主任李焰參加論壇並討論。

以下為嘉賓發言全文：

主持人：李教授原來也不是做小微金融這一塊的，李老師自己介紹一下原來是研究什么的，怎么進入小微領域的。

李焰：我原來在財經學院也是做傳統金融的研究，后來轉到商學院，商學院其實也做金融，但原來是做的貨幣銀行，然后轉公司財務方面的研究。總而言之，幾十年下來了，對金融研究的路子也比較熟。我后來做課題，陰差陽錯一頭撞到農村去了，我研究的題目是“生育機制與環境保護”，一般銀行借貸都有抵押品，不是信用貸款，是抵押貸款。我研究的樣本從哪找呢？農村民間金融都是不要抵押品的，小微貸款都是不要抵押品的，於是我們就到溫州、福建一些地方去做調查，看了一些民間組織，覺得太有意思了。做著做著視線就開始轉向p2p網貸，也算是小微，個人之間的借貸。再進一步又轉向小微金融，再往后就轉向普惠金融。這么一步一步陰差陽錯的進來了。但是在做這些研究和調查的時候，覺得非常有趣，真得有激情、有承諾、有行動。有激情也是在承諾和行動當中越來越加深的，我自己沒做，但聽到很多人說做普惠金融或做小微金融是太幸福的一件事了。我說怎么幸福？他說要做一般金融，在一般大銀行給企業發放貸款，貸完以后人家也不會感激你，就是純粹冷冰冰的一種金錢交易，沒有感情在里面，但是當你在農村給特別特別需要錢的農民提供額度不太大的貸款之后，他對你的感激，你對生命的救助，對他今後人生改變的貢獻，大的不得了，你從你的行動當中感受到一種幸福。

有一個從事小微金融的專業人士說得特別好，“你既能獲得你的收入，解決你的生存致富的問題，同時還能實現人生的另外一個追求，即助人的幸福感。”我覺得太棒了，哪項金融活動能有這樣的收獲。劉總在做的過程中進一步體會到了這個事的偉大，很有意思。前些日子我們去做調研，也有很多領會。

從研究的角度，傳統金融、普惠金融和小微金融的不同。普惠金融、小微金融和一般主流金融或傳統金融是不同的玩法，出牌的路數不一樣。怎么不一樣？到目前為止我們做的研究當中發現真的不一樣，比如我們去地方調研的時候，跟他們服務社主任聊天的時候，他們說到目前為止我們服務社的十個人沒有一個人是從正規銀行出來的，其實我們發現做我們這種小微貸款，面對農民的微貸款，一筆貸款1萬元，我們在做的時候真要找正規銀行的人來做，就沒戲，不行，就是搗亂了，就得像我們這樣的“泥腿子”，他說我們這些信貸員都是農民出身，他們對借款人的想法特別了解、經營狀況、誠信程度，是否值得給他放貸，都是近距離的接觸和了解。在這種情況下，用正規銀行大的財務數據、特別復雜的模型來進行風險的衡量、判斷，決定abcd級，怎么來給他貸款，一點用都沒有，完全是另外一逃路數。很有意思，我覺得這個值得研究。風險特征不一樣，風控的模式一點都不一樣，完全靠模型、靠技術沒戲，靠的是什么？可能是制度設計。這里有很多東西值得研究，很有意思。

另外還有利率的問題。我們在那兒調研時，農民說利率是13%，年化利率20%多，但農民自己不知道，以為是13%，這里利率相對比較高。但在調研過程中我有一個體會，真是得高，為什么？1萬元/筆貸款，就這1萬元信貸員一年要跑多少次？

答：信貸員要跑13次，因為第一次申請時要辦一次，之后每個月都要還款。

李焰：接近正確，至少12次，中間可能還要發生一些其他的事情，還要跑，所以特別特別辛苦，這些信貸員一趟一趟跑到農民家里。中和農信這點做得很好，這個信貸員給了農戶非常大的方便，農民打一個電話說我有這方面的需求，馬上就上門服務了，幫助他來考量你這個貸款借多少金額比較合適，做這樣一個分析，借款時一次把現金送到他們的手里。

主持人：信貸員也很辛苦，帶著大把現金，騎著小摩托奔在鄉間小路上送到農民家里，全部都是現場的。

李焰：一趟一趟跑的成本非常大。

主持人：銀行做不了。

李焰：對，完全不同的玩法。這種情況下，我就很奇怪，中和農信能撐得住嗎？成本得多高？大銀行可干不來，大銀行信貸員年薪都得十幾萬，人家一筆貸款至少上千萬，也就是兩三次跑腿費，但這一筆貸款1萬元至少跑12次，收益成本怎么平衡？而且中和農信現在積累的家大業大了，做到了財務上的平衡、可持續發展，是怎么樣的一種運作方法，怎么樣是合理的，這些都值得研究。我從學校老師的角度來講，也希望大家關注這樣一個領域，這里有很多待解的迷值得我們去做研究，希望大家做針對真問題的研究。這是我的一些想法和忠告。

主持人：劉總做這件事情本質上的意義你也能感覺到。其實剛開始做工作坊，很多學生被吸引來的點就是互聯網金融，大家認為但凡涉及到金融都是待遇非常高，大家選擇要不要從事這個行業還是薪資高不高，很實際的考慮，如果薪資不高，社會地位高不高？還有第三樣就是個人幸福感。也有可能這件事情剛開始很艱難，很難得到別人的認可，但自己是有內生幸福感的，覺得自己能幫到很多人，這一點是值得我們注意到的。三位老師都有從體制內出來的經驗，可以講一講他們職業選擇的一些方向。

李焰：現在的時代真是變了，人民大學學生學金融、學商的，畢業以后都希望能找到大型企業、銀行、金融機構，進去以后就是跟著，不管看起來多高大上，你就是一個小職員，你碩士畢業的也可能去坐柜臺，未必有意思。這兩年mba學生不少是來自於銀行的，按說已經原則了所謂的“金飯豌”，但有的學生干脆把“金飯豌”扔掉，回來讀mba，要重新選擇，感覺到“金籠子”里沒法施展自己的才華，希望有更好的選擇。如果是過去的話不太好選擇，大現在時代變革了，互聯網新興技術的發展使得我們有很多創新創業的機會。

我不知道今天來的同學對普惠金融、小微金融的理解是否更多在現在特別吸引眼球的互聯網金融上？我想可能是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你們的話，從將來就業、發展角度來講我更多想到的是這個。但是一說農村、扶貧、支援微貸款，跟農民打交道，好像不是我太感興趣的東西，至少我是學生的話，馬上考慮到就業問題，財務獨立問題，選擇這個雖然充滿了人文關懷的行業，可能多少年都沒法養家糊口，這能理解。我們選擇這樣一個領域其實有很多的機會，先不說直接插到農村去，就說互聯網，現在互聯網金融、p2p網貸其實有很多的問題，因為沒什么門檻，大家都能夠進來做，不管是做金融還是做it的，或者是it也不是，金融也不是，什么都不是，你愿意做都可以做，所以這里也有泡沫。他們自己也在反思，自己跟自己玩沒意思，搞一個平臺，大家都到這個平臺上借貸，你自己跟自己借？平臺多了，大家互相競爭，就出現一個問題，你做金融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又借又貸的目的是什么？沒事兒借著玩？不是的，最終還是要跟實體經濟聯系在一起，得落地。這個地在哪？在農村，在工商企業，在實業界，這個必須得連上。現在說互聯網+，互聯網金融也得+，+什么？不能沒完沒了的自己在金融圈倒騰，設計一個新的產品，搞證券化就完了，那沒意思，是制造更多的泡沫。金融的本質是為實業服務，還得下去。

普惠金融當中為農村服務這一塊，我們可以想如果做互聯網金融能不能+，把農村這一塊加進來。我們這次去農村做調研，特別有體會，發現有特別特別大的空間可以為做互聯網金融的人施展能力。比如當我們看到這個信貸員扛了一大袋子錢送到農戶手中就算貸款了，當我們看到他們一趟一趟到農戶那兒去收款的時候，我們覺得都什么時代了，為什么不能夠用“手機下鄉”，直接用支付寶等一下付過去、收回來了，為什么不能做到呢？有很多問題，農民不識字，還得按手印等等，這種情況下智慧手機他能用嗎？怎么才能讓他用呢，怎么能夠很方便實現支付結算？無論是做普惠金融、互聯網金融的都可以在這里想辦法，空間太大了。我們可以用互聯網金融也好、資訊技術也好，把這些東西加進來，給普惠金融插上翅膀，有很多空間。希望大家能夠聯想，也能夠為你們自己的職業選擇、將來的人生規劃有所啟發。

主持人：從學校的角度來講應該怎么樣培養這樣的學生？工作坊的學生都是面試進來的，面試的時候都會問這個課誰來講？我說你們認為國內誰能講得了這個課？還在這樣一個階段。

李焰：這是一個挑戰，現在國內基本上沒有小微金融專業方向，互聯網金融課程現在都在開，這個領域發展速度極快，普惠金融還好一些，普惠金融發展的時間更長，國際上做小微金融、普惠金融的有幾十年的歷史了，所以總結出一套成熟的東西。但不管怎么說在大學里還沒有這個課程，我們希望中國人民大學小微金融研究中心盡早推出這樣一些課程內容培養學生。

這方面人才的知識結構應該是怎么樣的？首先必須得有金融基本的知識和技能；其次還應該有更寬泛的知識。我原來在財經學院呆過，之后到商學院，商學院更大的特點是比較寬泛，是全面的給你提供知識，金融服務面對的是企業，需要了解他們的需求，如果他出問題之后，這點錢怎么才能幫助到他，這樣需要復合型的知識，所以綜合管理知識的培養很重要。除此以外社會學也很重要，不僅是經濟領域，心理學、社會學都有用。在座同學如果選擇這方面專業學習的話，在普惠金融領域當中應該是很有作為的。小微金融面對更多的是個人，無論借錢是滿足個人需要也好，還是自就業還是自己做企業也好，對個人狀況的了解和識別非常重要。比如用大數據來解決征信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幫助微型借貸、幫助互聯網上p2p借貸征信的服務，大數據采集的數據內容都是什么呢？大量都是非財務資訊，其中包含個人的消費、個人的支付，除此以外還有他的嗜好、品位、交友資訊，通過這些資訊全方位評價這個人誠信程度和可能違約的概率。這樣一來光學財務知識、金融知識就不夠了，從心理學角度、社會學角度，怎么根據這樣一些資訊進行識別和判斷就非常重要。所以小微金融、普惠金融領域是匯聚各種學科知識的一個領域，所以學科交叉特別重要，面要很寬，從知識結構需要上有這樣一個特點。也鼓勵不同專業方向的學生感興趣的話可以進入到這個領域。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快速發展的領域，毛澤東主席說的八個字很好，“廣闊天地、大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