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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永年:中國如何打破美國“國際秩序”定義權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5-12-23 08:21


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所所長鄭永年撰文指出,國際秩序的變遷和國內秩序的變遷道理是一樣的,即既得利益不會放棄自己的利益而進行改革,只有到了新的利益形成,對既得利益產生足夠壓力的時候,舊的秩序才會發生變化。中國可以和這些中等國家發展具有實質性的關係,從而增加美國對中國的信心,繼而對其產生壓力。在面臨足夠大壓力的時候,美國才會轉變。國際政治是很現實的。這篇文章具有一定參考意義。

近代以來,在構建現存國際秩序的過程中,西方尤其是美國扮演了主導角色,因此也一直擁有國際秩序的定義權。


美國的這種定義權一直在影響和主導著美國和其他大國的關係。什么叫“國際秩序”?什么叫“區域秩序”?“區域秩序”和“國際秩序”之間的關係是什么?所有這一切似乎都是美國說了算,其他國家只能跟著美國走。一旦美國認為其他國家偏離了其所定義的國際或者區域秩序,美國就會以為這些國家是在挑戰現存國際秩序。如果是美國所不能接受的,就會加以施壓或者打壓。

在國際責任方面也是這樣。盡管包括中國在內的一些大國,也在竭力承擔自己所定義的國際責任,但美國不以為然。如果其他國家所認同的國際責任和美國所定義的不一致,就會遭致美國的壓力。對美國來說,其他國家承擔國際責任,就是向美國負責。

實際上,美國的這種定義權也一直延伸到其他國家的內部秩序。西方是近代“主權國家”概念的發源地,從原理上說,這個概念意味著,主權國家一律平等,任何國家不得干預另一個主權國家的內政。但在實踐層面則相反,西方的主權國家有強大的動力,去“同化”其他建立在不同文明和文化之上的“主權國家”。

美國要把其所認知的“人權”和“自由”秩序延伸到其他國家,並且美國也非常隨意地從自己的意識形態出發,去界定其他國家的性質,民主、專制或者其他的。對美國不認同的內部秩序,美國會想方設法去改變甚至推翻它。多年來,美國各種政治勢力在其他國家推動各種“顏色革命”,其目標就是要改變其他國家的政權。

美國掌握了定義權,也就是說,不管在這些方面美國采取什么樣的國際行為,總能向其人民或者國際社會證明其合法合理性。國際秩序的定義權是美國外交軟力量的核心部分。無疑,定義權包含著深刻的道德意涵,這種道德意涵證明著美國的行為,甚至是戰爭的“正義”性質。

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在這方面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說,這種情況不可避免。近代以來,西方塑造國際秩序,其話語權也很自然占據主導地位。基辛格博士著《國際秩序》(world order)一書,有三點關於國際秩序的觀點值得注意。

第一,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一個秩序,而是多個秩序共存的,無論是建立在宗教之上的秩序,還是帝國,或者后來建立在主權國家之上的秩序。

第二,每一個文明都有其自身的不同於其他文明的國際秩序觀。因此,一個文明崛起而占據主導地位了,其國際秩序觀必然影響其所建立的國際秩序。

第三,自近代以來,西方所建立的國際秩序一直占據主導地位,從西方傳播到世界其他地方。不過,盡管西方主導世界是一個事實,但這並不意味著西方的秩序是唯一的秩序。各個區域都在出現不同形式的區域秩序,對國際秩序產生影響。

非西方世界“自愿”接受界定

西方國際秩序話語占據主導地位的另外一個原因,在於非西方世界的“自愿”接受。非西方世界接受西方所界定的國際秩序,主要出於幾個因素。

第一,出於利益因素,即接受西方定義的國際秩序或者處於這個秩序之下能獲得很多利益。

第二,即使不滿意這個秩序,但既沒有力量挑戰這個秩序,也沒有力量建設自己所認同的秩序。

第三,即使有力量挑戰,但找不到有效的替代秩序。前蘇聯在這方面做了很多努力,但以失敗告終,原因在於沒有有效的替代秩序。

非西方世界接受西方所定義的國際秩序,還有深層次的思想根源。二戰之后,很多國家獨立了,但只是領土的獨立,各方面的精英人物的思想和思維是被西方“殖民”的。

中國在過去30多年來迅速崛起,開始對區域甚至世界秩序產生巨大的影響。有評論家認為,21世紀是中國的世紀,這可能簡單地把美國主導世界的邏輯置於中國之上。

但誠如基辛格所言,中國必然要對21世紀的國際秩序產生巨大的影響,甚至重塑現存國際秩序。不過,在這方面,中國面臨巨大的挑戰,主要是要處理自己和現存國際秩序之間的關係。

在中國和現存國際秩序的關係而言,有幾個方面已經是不言自明的事實。

第一,中國的崛起是在現存國際秩序內部的崛起。中國實行開放政策,把自身融入到現存國際體系內,並在這個體系中獲得很大的利益。第二,中國在這個體系內部扮演著越來越大的作用,已經具備足夠的能力重塑這個秩序。第三,中國也具有了足夠的能力來倡議或者建設新的區域秩序。

這三方面的因素都在影響著中國和外在世界的關係。現在的情況是,盡管中國是第二大經濟體,在世界經濟秩序中舉足輕重,中國需要更多的國際空間,但現存秩序(作為既得利益者)並不愿意提供。例如中國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里面的權限,就因為美國國內因素而受到極大的限制。

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從增進自身的利益(可持續的發展),還是從履行更大的國際責任的角度,中國有必要利用自己所擁有的能力去倡議和構建區域秩序,例如“一帶一路倡議”、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和金磚國家銀行等。但中國的這些努力,又被美國定義為要取代和挑戰現存國際秩序,往往導致中美之間關係的緊張。

面臨這種局面,中國必須找到有效的方式來回應美國的國際秩序定義權。被動的回應階段已經過去,因為經驗表明,被動的回應做得最好,也已經遠遠不夠。要在互動回應,中國至少可以做三方面的事情。

第一,中國要繼續在現存國際秩序內部扮演一個重要角色。中國並不是現存國際秩序的革命者,而是改革者。中國無意把激進的變革引入現存國際秩序,而是要在內部和其他國家共用國際空間。這一點非常重要。不管怎么說,現存國際秩序是中國和其他國家互動的平臺。實際上,中國一直在追求現存國際秩序的改善。

構建自己的國際秩序話語

第二,中國需要構建自己的國際秩序話語,這個話語要說清楚兩方面的事情,即一方面說明中國為什么要倡議新的區域秩序,另一方面說明這些新的區域秩序和現存國際秩序之間的關係。中國開始倡議新的區域秩序具有多方面的因素,例如具有了這方面的能力,實現內部可持續發展,承擔更多的區域責任來謀求區域的共同發展等等。不過,中國必須向外界(美國)表明,這種所構建的新區域秩序,並不是要取代現存國際秩序,而是作為補充。

實際的情形也如此,中國所建設的aiib不是要取代世界銀行和亞行,而是承擔諸多世界銀行和亞行不能承擔的責任。即使從長遠來看,中國所建設的區域秩序具有了國際影響力,中國也無意取代現存國際秩序,而是作為另一個選擇。中國是通過開放的方式(也即開放的區域主義)來建設區域秩序的,這個條件本身就使得區域秩序表現為開放性、參與性和國際性。

如果能夠從話語層面,把這些說清楚,中國所面臨的壓力就會小一些,少一些。不過,話語與其說針對美國,還不如說是針對其他國家。中國現在所面對的美國,盡管處於相對衰落狀態,但很難調整其意識形態,要繼續維持其霸權地位。

中國盡管沒有要挑戰美國的霸權地位,但中國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美國視為是在挑戰美國。這么多年來,盡管中美兩國的合作空間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但兩國的政治信任程度仍然很低。這和美國恐懼中國的心理緊密相關。因此,中國如果要和美國建立新型大國關係,管控好美國復雜的心理非常重要。

第三,在建設新秩序的過程中,中國要和美國的一些傳統盟國建立更為緊密的關係,從而化解美國的阻力。建立新型大國關係至關重要,因為這是一個關乎戰爭與和平的大問題。不過,如果從正面做受到美國的抵觸,便要迂回進行。

從aiib的創始和發展來看,中國是可以通過開放的方法,來找到其他更有效的途徑。aiib之初,就遭到美國及其盟友日本的強烈抵制,但在英國加入aiib之后,其他西方國家紛紛加入,從而也促成了美日轉變態度,至少沒有那么反對了,並且包括世界銀行和亞行在內的國際機構,也轉變而持合作態度。

就是說,中國可以從英、法、德、加拿大等中等國家入手,來促成美國的轉變。今天,這些中等國家有幾個基本特征。

第一,它們和中國沒有直接的地緣政治利益衝突。盡管中美兩國之間也沒有直接的地緣政治利益衝突,但一方面是因為美國的國際野心,另一方面因為美國的同盟關係(日本、菲律賓等),中國和美國利益的衝突是顯見的。第二,這些國家已經沒有很大的國際野心,要在國際事務上扮演重要角色。很多年里,外交事務已經不是這些國家的重要事務。第三,這些國家今天關切最多的還是國內的發展,尤其是經濟發展。第四,這些國家盡管有時也講“人權”之類,但這是虛的一面,實的一面是國際經濟活動。第五,這些國家都不會放棄中國的巨大市場,都希望和中國深化經濟關係。所有這些特征,使得中國和這些國家可以找到更多的共同利益。

國際秩序的變遷和國內秩序的變遷道理是一樣的,即既得利益不會放棄自己的利益而進行改革,只有到了新的利益形成,對既得利益產生足夠壓力的時候,舊的秩序才會發生變化。中國可以和這些中等國家發展具有實質性的關係,從而增加美國對中國的信心,繼而對其產生壓力。在面臨足夠大壓力的時候,美國才會轉變。國際政治是很現實的。(文章來源:聯合早報)

(本新聞來源:和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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