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新世界〉從小姑娘到鐵娘子，德國總理梅克爾的蛻變(下)

從小姑娘到鐵娘子，從東德的灰老鼠到歐洲的良心，德國總理梅克爾。(下)（夏明珠專題報導）

2011 年，日本福島核災之後，梅克爾決定廢核，她得到部份族群讚揚，但是反彈的力道更大，能源業者紛紛提告，依照梅克爾的計畫，德國將在 2022 年結束核能發電，政府要透過賠償和稅賦減免，彌補業者的損失，許多人認為她的決定過分草率，在地訪選舉接連失敗之後，梅克爾識時務的調整了廢核政策，選民也回心轉意，她贏得第三任。

2015 年的難民危機，梅克爾做了從政生涯最大的賭博，那年十月，她決定敞開大門接納難民，在那之前，來自於非洲和中東地區，為了躲避戰亂和貧困，而逃到歐洲的難民不斷湧入，歐洲面臨空前危機，各國領導人對於該如何解決，爭執不下，梅克爾在關鍵時刻，做出關鍵決定，德國開了大門，為被阻擋在逃難路徑上不計其數的難民，點亮一線生機，梅克爾說，面對一場眼看要失控的人道危機，德國不能袖手旁觀，不過曾經當過她環境部長的洛特根說，梅克爾的決定，更大程度是基於事實，道德良心還是其次，當時的事實就是，難民已經擠到家門口，德國有能力馬上安置一萬人，梅克爾知道這場危機最終需要整個歐洲群策群力，但是作為歐盟的領袖，德國必須以身作則，否則該如何說服其他國家，一開始，德國人也相當支持梅克爾的難民包容政策，民眾張開手歡迎外來的落難者，捐助物資大量湧入，德國人沉醉於它們在國際上的新人道形象，為他們終於可以擺脫掉二戰的恥辱以及總讓人覺得仗著經濟力量，在歐元區霸凌弱小的印象而興奮，只是沒想到他們都低估了事情的長期效應與後果。

在部份歐盟國家抗拒下，梅克爾提出由各國分擔難民安置任務的想法，難以推動，單憑一己之力，德國漸漸吃不消，梅克爾的包容政策，支持的力量愈來愈弱，反對的聲浪日益高漲，背負著政策失敗的罪名，梅克爾的支持率往下跌，民粹運動在歐洲蔓延，走排外路線的極右勢力，開始在德國壯大，梅克爾依然堅持她的格言，認為德國做得到，不過相信的人愈來愈少。

在很多人看來，民意反轉的關鍵，是 2015 年的最後一天，科隆的除夕夜發生了大規模的性騷擾事件，鬧事者似乎是難民居多，德國人嚇壞了，梅克爾陷入了真正的麻煩，她的形象被玷汙，基民黨在地方選舉中接連挫敗，連梅克爾的老家都不保，基民黨內人心浮動，逼宮的念頭出現，不過，不可思議的，她還是熬過來了，透過修法、加強對難民的管束以及升高庇護申請的門檻，湧入德國的難民減少，梅克爾與土耳其和歐盟達成的難民安置協議，發揮了效果，老天也幫了忙，巴爾幹路徑上的國家，封鎖邊界，擋掉了沒完沒了的難民，梅克爾雖然反對這種作法，但不可否認，她是因此而得救，她度過了危機，裡面有相當程度來自於運氣。

誠如梅克爾說的，這場危機改變了德國，不過現在要斷言這個改變是好還是壞，為時過早。梅克爾說她不後悔當初的決定，但是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希望自己能在事情還沒有到達不可收拾的地步前，做更好的準備，在事情剛發生的時候，有更快的反應。

歷經政治生涯最大考驗，梅克爾終究還是贏得連任，不過，她的第四個總理任期，將面臨更艱難的挑戰，極右勢力進入國會，另類選擇黨的反移民、反穆斯林以及反歐盟的立場，預告德國政治將更加分裂，社會也恐怕更為紛擾。

撇開這些不談，不可否認，今天的德國，無論是在經濟還是政治上的實力，都處於二戰以來最顛峰的狀態，歐盟以德國馬首是瞻，不過身陷危機的歐盟，卻處於創始六十年來最飄搖的時刻，執政 12 年，即將展開第四個任期的梅克爾，在德國，已然躋身偉大領袖之列，不過若把眼光放大放遠，她的歷史定位，將取決於她有沒有能力改造歐盟，掃除許多歐洲當前問題的病根。

在這個四年、甚至更久，當她交棒之後，她留下的是一個處處以德國利益優先（獨尊德國的歐洲），還是一個很清楚自己的前途與歐盟其他國家息息相關的（胸懷歐洲的德國），睿智如她，後者應該才是她的目標。要達成這個目標，她必須說服德國人，唯有在歐盟夥伴國彼此互蒙其利的狀況下，德國才能獲利，即使這表示它們必須先犧牲一些短期的利益，這就是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成功、並且完成統一的秘訣。歐盟正處在關鍵的十字路口，唯有一個胸懷歐洲的德國，能夠帶領它走上正確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