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公司的兩難選擇

清代御制工藝品與宮廷收藏受到追捧，這是近年來中國古玩拍賣市場一種司空見慣的現象，從官窯瓷器，到龍椅、皇袍、玉璽，不斷拍出天價，各大拍賣行更是爭相開辟宮廷藝術品專場推波助瀾。然而，能不能說那些身價昂貴的御制工藝品與宮廷收藏就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優秀代表呢？

蘇富比主管瓷雜業務的中國及東南亞高級董事仇國仕就認為，真正能代表中國傳統文化、在21世紀更有生命力的，不是那些代表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皇權文化的東西，而是中國傳統的文人藝術。為此，他在今年蘇富比的香港春拍設立專場推出“水松石山房”珍藏的第二部分。

在封建專制的中國古代，人分三六九等，文化也有宮廷文化與民間文化的分野。而文人藝術傳統，則可以溯源到春秋戰國諸子百家，直到宋代實行科舉制度形成“士”的社會階層后，文人藝術更是發揚光大，在傳統繪畫與書法以及文房清供乃至鳥石蟲草等方面，都有許多遺世極品流芳百世。這些歷代文人創作把玩的藝術品，不僅與其日常生活緊密結合，成為他們怡養性情的器具，也是他們寄托社會理想、人生哲理與審美情趣的載體，其中所承載的深厚文化內涵，無疑代表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

對此拍賣行卻面臨兩難的選擇：比如仇國仕，一方面他私下認為那些文人藝術品，是中國傳統文化最優秀的代表，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認宮廷工藝品與皇室收藏受到市場尤其是內地買家的瘋狂追捧。他不得不在商言商，頻頻推出宮廷工藝品攫取商業利潤。不過他又發現，那些中國古董的歐美買家目前正經歷更新換代，一批在后現代文化氛圍中成長起來的年輕人成為中國古董的新買家，按照他們的愛好與口味，中國傳統的文人藝術品有獨特的魅力。因此，仇國仕又會力推“水松石山房”珍藏，就像他兩年前力推“道法自然”供石專場一樣，試圖在歐美新買家中打開市場。

伴隨著香港崛起成為全球藝術品中心之一，過去二十多年里中國宮廷工藝品身價節節攀升，創造了許多天價紀錄，相形之下文人藝術品的身價要低得多，這與香港拍賣場買家主力是兩岸三地與東南亞華人藏家為主有關。皇權文化作為富貴的極致代表對這些買家有特殊的吸引力，因此他們特別青睞宮廷藝術品；同時，宮廷御制品與皇家收藏，往往對其取材、制作工藝、典藏等有詳盡的檔案資料（如清代皇宮的官窯燒制檔案以及石渠寶籍著錄等），可以對其存世量等數據有確切的把握。相對而言，文人藝術品的取材、創作以及收藏傳承等就缺乏相關的記錄，價值判斷更是要復雜得多。由此就不難理解，那些華人藏家尤其是近年來迅速崛起的內地買家為什么會把宮廷藝術品當作投資首選。

當前，轉型中的中國正面臨傳統文化的復興，宮廷藝術與文人藝術究竟誰更能代表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在未來的收藏圈誰會更受追捧，這涉及到那些古董的當代性，也涉及到中國當代文化的建設。難怪拍賣公司會面臨兩難的選擇。對于有思想的收藏家而言，這既是挑戰，更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