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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事

資本主義的性質和糖一樣:提供卡路里卻沒營養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4-08-18 09:03


資本主義

12世紀左右,蔗糖傳入英國。17世紀50年代之后,蔗糖在英國開始普及。到19世紀的時候,蔗糖已經進入每一個普普通通的英國工人階級家庭。1700-1800年,英國的蔗糖消費量增長了四倍。到1900年,蔗糖在英國人的日常飲食中提供了近1/5的熱量。茶和糖,這兩種英國都不生產的物品,這兩種不得不從地球上遙遠的兩端進口的物品,成了英國普通百姓的日常飲食。英國人對蔗糖已經到了如此上癮的程度,以至於當第一次世界大戰過后,當回憶起來戰爭期間什么事情最難以忍受的時候,很多英國人會說:食品供給短缺,沒有糖。糖到底是什么東西?其實,它不過是能夠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易於消化的方式,為人們提供卡路里而已,除此之外,糖不提供任何營養。資本主義的性質和糖是一樣的。這篇文章具有一定參考意義。


    莎士比亞的《愛的徒勞》是一部輕松明快的喜劇。那瓦國的國王和三位貴族發誓,三年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認真學習。法國公主帶著三位侍女來訪,但無法進王宮(博客,微博)覲見,只好在宮外搭帳篷。國王和三位貴族去拜見公主陛下,沒想到一下子墜入情網。

這部描寫青年男女戀愛的劇本經常會寫到年輕人之間機智的調情。國王的親信俾隆大人跟公主說:“玉手纖纖的姑娘,讓我跟你談一句甜甜的話兒。”公主馬上回敬道:“蜂蜜、牛乳、蔗糖,我已經說了三句了。”俾隆說:“你既然這樣俏皮,我也要回答你三句,百花露,麥芽汁,葡萄酒。好得很,我們各人都擲了個三點。現在有六種甜啦。”

甜是一種人們難以抗拒的滋味。或許,這是我們摘食水果的祖先留下的遺傳,又或許,這是我們在襁褓中吮吸母親乳汁時留下的潛層記憶。阿拉斯加北部的愛斯基摩人天生患有蔗糖不耐受症,但他們仍然喜歡甜食。

但是,甜和糖是兩種不同的事物。我們所說的糖,大多是指從甘蔗中榨出來的蔗糖。這曾經是人們消費的糖的主要來源(從甜菜中榨取糖是相對晚的事情,到19世紀才開始大規模生產)。甘蔗最早是在新幾內亞人工種植,印度人很早就懂得如何加工蔗糖。據季羨林先生考證,中國在先秦就已開始用“tang”這個音表示干而甜的食品,用甘蔗造糖大約始於三國期間。但是,中國甘蔗制糖的技術不如印度。貞觀二十一年,唐太宗專門派遣使者到印度去學習制糖技術。后來,中國人學會了制造顏色接近純白的砂糖,“色味愈西域遠甚”,是當時世界上品質最好的糖。

蔗糖傳播到歐洲,主要是在12世紀之后。在這之前,歐洲人熟悉的是蜂蜜。他們隱隱約約地聽說過蔗糖。羅馬帝國時期,一位從印度回國的將軍告訴大家,印度有一種蘆葦,不需要蜜蜂,就能直接產出蜂蜜。把蔗糖生產傳入歐洲的是阿拉伯人。公元8世紀,阿拉伯人占領了西班牙,並開始種植甘蔗,生產蔗糖。歐洲人自己學會生產蔗糖,是在十字軍東征之后。十字軍打到中東,把阿拉伯人的甘蔗園也據為己有。歐洲的蔗糖生產長期集中在地中海地區,但產量始終不高。這主要是因為在這段時期,歐洲厄運不斷,反復遭受傳染病的肆虐,勞動力的供給跟不上。一直以來,蔗糖都是只有貴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當時,蔗糖和胡椒、肉豆蔻、生姜、番紅花一樣,被稱為香料,只能在食物中稍微加一點。蔗糖的另外一種用途是作為藥品,糖漿幾乎被視為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

1793年,哥倫布第二次遠航,將甘蔗從西班牙的加那利群島帶到美洲新大陸。甘蔗很快成為新大陸的主要農作物,大量使用奴隸的種植園在美洲盛行。盡管種植園制度受到阿拉伯人的影響,但其實是一種扭曲而早熟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

從外表來看,甘蔗種植園並不像工廠。種植甘蔗是一件累活兒,但蔗糖的提煉沒有多少技術含量,無非是把糖分從液體變成固體。甘蔗是一種亞熱帶作物,成熟周期短。甘蔗一旦成熟,就必須馬上砍伐。砍伐下來的甘蔗,必須馬上加工,否則就會腐爛。從每年的年初到五月末,甘蔗的砍伐、蒸煮和熬煉都是同時進行的。這是一種典型的勞動力密集行業。美洲新大陸的蔗糖業之所以能夠后來居上,乃是因為大量使用奴隸。莊園的工作條件極其惡劣。砍甘蔗的時候,工頭就拿著皮鞭站在奴隸們的后面,不停地大聲呵斥。甘蔗砍下來,就送到蒸煮間不分晝夜地熬制。工人們站在熱氣騰騰的蒸鍋邊,用沉重的長柄勺子一遍又一遍地撇去甘蔗渣,直到蒸煮的液體變得清澈。長時間的勞累,加上蒸煮間里悶熱無比,工人很容易昏昏欲睡,一不小心,手臂就會被卷進磨盤。為了防止整個人被卷進磨盤,蒸煮間里備有一把鋒利的斧頭,用來砍斷工人的手臂。

和農民的田間勞作不一樣的是,奴隸們沒有自己的土地,也沒有任何生產資料,他們不是為了自己的需求生產,也不是自己選擇種植什么、如何種植。他們被編成不同的班組,輪流上班。他們的田野就是工廠的車間。他們靠出賣勞動力糊口,就像工廠的工人一樣掙工資。他們的日常用品都得從商店買,消費品無一例外都是別人生產的。

盡管西班牙人最早把甘蔗引入美洲,但葡萄牙人很快就超過了西班牙人。16世紀,巴西幾乎壟斷了蔗糖對歐洲的出口。為什么西班牙人反而落后了呢?因為他們著急要搶黃金,金礦上的奴隸都不夠用,更何況甘蔗種植園呢。英國在搶奪海外殖民地的競賽中來得很晚,拿到的不是資源最富庶的熱帶地區,而是相對寒冷的溫帶地位,也正因為如此,英國的殖民者反而沒有淘金的非分之想,老老實實地經營大種植園。

17世紀和18世紀,一個完美的“國際經濟大循環”出現了:歐洲把工業品送到非洲,從非洲運上奴隸,出口到美洲,再把美洲的土特產,主要是甘蔗,也包括煙草、咖啡、可可等,運回歐洲。這段時期在經濟史上被稱為“商業革命”或重商主義時期,18世紀晚期的工業化才被真正視為工業革命,但資本主義的基因,在美洲的奴隸種植園中已經能夠找到。

蔗糖不僅僅改變了生產方式,還改變了消費方式。桑巴特在《奢侈與資本主義》中就說到,揮霍無度和追求奢侈的風氣刺激了資本主義的發展。這種放縱始於性的開放,宮廷中國王貴族們的情婦就是高級妓女,她們引導了社會時尚。對蔗糖的消費,就是一個極具戲劇性的案例。

英國在工業革命中獨執牛耳,而英國人對蔗糖的狂熱,也是出了名的。16世紀,一位德國旅行家被伊麗莎白女王召見。他說:“女王極其莊嚴,鵝蛋形的面龐雖然有了皺紋,但仍顯得祥和美麗。她眼睛小而烏黑,鼻子有點鉤,嘴唇薄,牙齒已經發黑了,這是由於英國人大量地食用糖而造成的一項缺陷。”17世紀,西班牙一個外交使團發現,招待英國“好奇、粗魯而美麗”的女士們,最好的辦法是擺出各種糖果、蜜餞和甜肉。只要放了糖,她們都愛吃。

英國上流社會的筵席上,曾經風靡過極其奢華的糖雕。有一道糖雕是打獵被擊中的小鹿。如果把小鹿肚子上的箭簇拔出來,就會流出紅葡萄酒。有一道甜點的金色餡餅里面是栩栩如生的青蛙和小鳥。茶和咖啡,最早都是不放糖的,到了英國,不加糖就無法享用。一開始,茶加糖加點心,是上流社會的社交創意,后來,所有人都養成了喝茶和放糖的習慣。18世紀的英國社會改革家漢韋曾經為此大為光火。他說,這是技工和勞動階級向貴族效顰,英國的整個社會都發出墮落的味道。看看吧,世風日下,都到了什么地步:修路的工人、運煤的工人、制干草的工人,在休閑的時候一人端一杯茶。乞丐都不忘喝茶。連面包都沒有的人,卻會去喝茶。如果是喝一杯冷啤酒,至少還能給窮人一點飽的感覺;一杯加糖的茶,只能產生溫暖的幻覺。

為什么英國人嗜糖如命?一種解釋是英倫天氣寒冷,需要驅寒。一種解釋是英國人過去習慣喝自釀的淡啤酒,而淡啤酒里有隱隱的甜味。其實,最靠譜的解釋是,英國的烹調水平實在是太糟糕,英國人根本沒有培養出來細致入微的味覺。法國和英國幾乎同時接觸到蔗糖,中國制造蔗糖的歷史非常悠久,但法國人和中國人都沒有像英國人一樣對糖狂熱地熱愛。法國菜和中國菜取料廣泛、做工講究,這兩道名菜系都用糖,但法國人和中國人知道如何不動聲色、委婉細膩地表達他們對甜的喜愛,他們不會像英國人那樣,宴席上最後一道菜會毫不掩飾地端上來一大盤甜點。喝茶講究的中國人看到英國人往茶里放糖,也會忍不住皺眉。這種做法和中國富人們用雪碧兌威士忌一樣,都是土豪們狂放不羈的創意。

12世紀左右,蔗糖傳入英國。17世紀50年代之后,蔗糖在英國開始普及。到19世紀的時候,蔗糖已經進入每一個普普通通的英國工人階級家庭。1700-1800年,英國的蔗糖消費量增長了四倍。到1900年,蔗糖在英國人的日常飲食中提供了近1/5的熱量。茶和糖,這兩種英國都不生產的物品,這兩種不得不從地球上遙遠的兩端進口的物品,成了英國普通百姓的日常飲食。英國人對蔗糖已經到了如此上癮的程度,以至於當第一次世界大戰過后,當回憶起來戰爭期間什么事情最難以忍受的時候,很多英國人會說:食品供給短缺,沒有糖。

糖到底是什么東西?其實,它不過是能夠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易於消化的方式,為人們提供卡路里而已,除此之外,糖不提供任何營養。資本主義的性質和糖是一樣的。

【作者注】本文取材於西敏司(sidney wilfred mintz)的著作:《甜與權力:糖在近代歷史上的地位》,商務印書館中譯本。西敏司是美國著名的人類學家,是史都華(julian steward)和本尼迪克特(ruth benedict)的學生,也是二戰之后美國最活躍的人類學家之一。另可參閱季羨林先生的《糖史》,收錄於《季羨林文集》第九、十兩卷。

 

(本新聞來源:和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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