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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玉貴
一石激起千層浪。圍繞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價的較大幅度波動,喜歡炮制陰謀論、貨幣戰爭論的好事者充分發揮想象力,拼命營造全球競爭性貨幣貶值的景象,有唱衰中國經濟的論者干脆將中國央行的改革視作中國經濟政策失敗之后的瘋狂之舉。甚至有人喊出此番人民幣非貶值10%不可。換了老板的《金融時報》發表社評認為中國貶值人民幣意在自保。面對各種雜音,中國央行有關負責人明確表示,所謂人民幣要貶值10%刺激出口完全是無稽之談;3%貶值壓力已釋放,偏差校正基本完成;人民幣仍是強勢貨幣,未來還會進入升值頻道;而且中國對年內基本實現資本項開放有定力、有信心。
中國央行官員講話之后,人民幣兌美元匯率趨於相對穩定。預計市場將很快回歸常態。
人民幣匯率波動即在全球產生如此大沖擊,既說明中國經濟所具有的巨大國際影響力,又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在全球經濟一體化邏輯框架下,全球經濟的高度聯動使得主要經濟體的貨幣政策的外部效應越來越敏感。試想,若在20年前,中國將人民幣兌美元的匯率一次性貶值5%,盡管也會產生市場波動,但影響面不可能很大,最多被主要貿易伙伴視作中國刺激出口之舉。而今,中國已是全球最主要的制造業國家之一、最重要的貿易體之一,更在金融領域具有很強后發優勢與發展潛力的超級新興經濟體。在經常貿易領域,人民幣的使用偏好最近幾年急速飆升,假如中國主導的亞太自貿區能如期建成,則一個超過5萬億美元貿易量的超級經濟圈將賦予人民幣很大的行為空間。何況西方一直對中國力推的“一帶一路”戰略保持著足夠的警惕,認為這是中國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最好杠桿。於是,在中國與美國的戰略與經濟對話中,美方一直呼吁甚至要求中國保持人民幣匯率穩定。而恪守承諾的中國確實也使人民幣兌美元一直保持升值之勢。於是,疑似被美國戰略鎖定的人民幣匯率越來越像是易綱副行長所說的僵化的、固定的匯率。而美元卻成為美國保持經濟活力與競爭力的力量工具。還是深諳國際金融競爭生態的易綱把話說得很明白,對於像中國而言,一個有彈性的匯率形成機制肯定對經濟的長期發展更有利,因為一個有彈性的匯率是經濟發展的穩定器,也是國際收支的穩定器,它會逐步調整一些不平衡,使得整個經濟發展、國際收支處於均衡的狀態。
筆者認為,一國貨幣匯率,究其本質而言,是其所衡量的實體經濟價值蘊含的國際競爭力在全球金融市場上的動態變化。主要經濟伙伴當然不希望人民幣波動,他們最希望能在較長時段內對人民幣匯率保持穩定的預期判斷,這便於國際產業與金融資本在華經營乃至套利。這也是主要經濟體要求中國保持幣值穩定的戰略意涵之一。因此,面對此次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價的波動,國際社會立馬變得不習慣,這恰恰印證中國這些年一直施行的人民幣對內貶值、對外升值所付出的代價有多昂貴。
志在成為全功能主導性貨幣的人民幣,在邁向國際化的敏感時期所表現出的匯率波動,本身就是一種常態性的存在。作為代表十萬億美元經濟圈、未來可能代表數以十萬億美元計的超級經濟圈的價值符號,人民幣邁入全球主流貨幣俱樂部,意味著全球經濟和分工失衡的糾偏取得根本性突破。
盡管浮動匯率制、盯住匯率制的表現形式不一樣,但都反映出一國經濟在全球分工的主動性或依賴性。而均衡匯率,本質上決定於一國的國際收支。過去,我國在匯率制度上不時被某些金融主導國敲打,並不是由於我國央行工作不力,或經濟外交水平不夠,關鍵因素在於我國基於實體經濟、貿易體量和金融發育的國際綜合影響力不足以支撐我們走出獨立的貨幣政策。日元盡管是IMF特別提款權(SDR)四大貨幣之一,但日元並未完全國際化。其原因,除了日本高度依附於美國,還在於日本相對狹隘與有限的國內市場束縛了日元的行為空間。而日本的島國心態也是其貨幣難以被國際普遍接受的重要原因。
中國貨幣決策者非常明白,唯有有效的貨幣貶值才能真正提振出口,否則得不償失。當下中國經濟依然相當困難。這是轉型升級過程中必須經歷的苦與痛。依照筆者近期在一些省份的實地調研,即便在一向經濟充滿活力的某些沿海省份,日子過得不錯的企業也大概只占四分之一。而對那些出口導向的企業而言,人民幣即便貶值5%,最多也只是下了一場小當量喜雨。
志在打造三邊均勢貨幣格局的中國,在穩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的過程中,勢必不時遇到各種困難與阻遏。而中國著眼的,顯然不只是代表60余萬億元人民幣(10萬億美元)經濟圈的國內市場,而是未來可能代表100萬億元人民幣(15萬億美元乃至更多)超級經濟圈內人民幣的影響力。這個過程注定坎坷,但只要保持足夠的定力,以飽含國家智慧的戰略戰術去推動人民幣超級經濟圈的形成,則不僅意味著中國在完成本國工業化的同時,順勢邁入全球主流貨幣俱樂部,更意味著全球經濟和分工失衡的糾偏取得根本性突破。
(作者系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金融貿易學院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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