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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華爾街投行就是人生的巔峰么?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5-10-29 09:53


| 作者:沈誕琦 來源:dreambigcareer

*文章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夾雜英文較多,除特殊名詞外均為大家翻譯成了中文,不影響閱讀。放心讀起來吧~


進投行不難,只要讀vault guide to finance interviews, 上mergers& inquisitions網站,上wall street oasis論壇(把它當作金融界的cuus),面試前背兩個近期的m&a實例。

進銷售和交易部門不難,除了讀vault guide to finance interviews和上wallstreet oasis論壇外,面試前背兩個冷門股票的數據和推薦原因,面試前三天開始看華爾街日報(博客,微博),面試當天早晨記大盤指數。

做寬客或量化交易不難,只要讀heard on thestreet和a practical guide to quantitative financeinterviews, 上wilmott論壇。雖然大公司如citadel,d.e. shaw, jane street面試題幾乎無重復的可能,許多小型當日交易公司面試題一百年不變,面試前搜尋 “xx firminterview question” 經常有意外驚喜。

進管理咨詢不難,只要讀case in point,以及上management consulted網站。

進經濟咨詢不難,除了讀case in point外,只要復習計量經濟學課堂筆記。

從今年一月起,我陸陸續續被金融和咨詢公司面試了一百多次,拿到過幾張錄取通知,以上就是個人經驗總結,僅對美國目標院校在讀本科生申請美國本土全職工作或實習有效。如果不是目標院校的學生,主要靠校友聯絡。如果是美國本科在讀想申請香港的工作,主要參考應屆生論壇上的面經。

我寫下面試經驗,無非是為了減輕這些凌亂無章的技巧在我心中的重量感。昨天回絕了最後一份金融界的錄取,於是以上的這一切都不再和我有關。

今年暑假在紐約的一家投資銀行里做銷售交易部的實習生。五點起床、習慣性加班、三餐面對著六臺電腦螢幕,這些都給我的夏日平添了許多無謂的重量。而我仍然想講講暑假里遇到的一件輕盈的小事,因為正是輕盈為我們靈巧地掀起了生活的真相。

公司每周會安排些身處高位的領導給實習生講講自己的人生經歷。某一周的演講嘉賓blythe masters是銷售交易部高層領導中唯一的女性,年僅四十歲,美麗、聰慧、勤奮。她在懷胎十月被推進產房的那一刻手里還捧著手機查股價,孩子降生后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想抱抱嬰兒而是想查查股票,可想而知她的演講是關於如何分秒必爭努力拼搏。

提問階段我舉手問她關於信用衍生品和兩年前金融危機之間因果關係的看法,她反問我在哪個組實習,我報了老板的名字。然后,這個蒼白瘦弱的英國女人開懷笑了,她只字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十多年前,你的老板曾是我的部下,有一晚我們在一間倫敦酒吧里玩真心話大冒險,我問他的問題是那晚他的右腳拇指上有沒有戴著戒指。你回到組里能不能幫我問他一下,還記不記得那天我的問題和他的回答。”

那個周末老板請組里所有人去他在南安普敦的別墅玩,我們到的時候老板穿著沙灘褲赤著腳正在烤香腸。我低頭看見他右腳拇指上果真戴著一枚嚴重磨損的戒指,我問他這戒指戴了幾年。

他說,從大學畢業那天直到現在。他去翻動滋滋作響的香腸,“你知道,這不過是大學時代人人都做過的瘋狂事。大學畢業那天,我突然覺得自己輕得可以飄起來。不是體重輕,而是心情輕。我生怕自己太輕了,於是買了枚腳趾戒指,想給心情加一點分量,把雙腳扎在地上。”他的身后一雙小女兒正在游泳池里嬉戲,她們從出生一個月起就上專業游泳課,每年夏天她們無所事事,只是泡在水里把身體折疊成各種違抗重力的形狀。她們的好爸爸用陳舊的戒指讓自己扎入大地,只是為了女兒們輕飄飄地浮在水中……

輕與重

香腸熟了,老板請我們吃並不怎么好吃的熱狗。所有人坐在沙灘椅上吃熱狗喝啤酒,老板的小女兒們仍舊在游泳,他似乎並不介意她們進餐不規律,反而驕傲地對屬下說:“你看,整個夏天泡在水里,她們的頭髮都褪色了。”而后我們打了場水球,開電視看德國對阿根廷的世界杯,老板隨口聊起了他的老上司blythe masters,談她的商業敏感,談她的領袖風范。十多年前masters領導的組首創了風光一時的cds (credit default swap,信貸違約掉期),十多年后正是cds觸發了金融危機的連鎖反應,盡管cds市場的傾塌源自交易員的濫用,與masters無關。

老板談起masters如何真誠坦率,不避諱和屬下講她的私生活。“有一次我們組出去喝啤酒,blythe喝多了,她就和我們講她的女兒,講她和女兒多長時間沒有說話,她就和我們講她的丈夫,他們離婚全都怪她太忙,那天她講了很多對家庭的愧疚……”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小女兒濕漉漉地跑進來求他陪她們玩。

他撫摸著她們褪色的長發,“不過,這實在太古怪了!她講了那么多傷心事,可你知道她是用什么樣的語氣講的?她講起這些事,完全不像一個母親、一個女人。她聽上去就像一個交易員在談論某個特別糟糕的交易日,那種一天輸了幾千萬的日子,那種老板找你去談話的日子,那種你做了全部努力最後還是一敗涂地的日子,那種你躊躇滿志結果市場走向把你嚇個半死的日子。她像是個交易員一樣談論生活,分析她所有做錯的步驟,最後還不忘記說,‘我今天不過手氣太差。’”

即使這樣的故事都沒有嚇倒我。我對幸福從未期望過高,甚至認為婚姻和家庭可有可無。美國金融界私生活極度公開化,可是我的童年也是在毫不尊重隱私的環境中生長起來的。在那一條條毫無隔閡的辦公桌前,二三十個交易員毗鄰而坐,任何一秒都能從辦公桌的一頭傳來緊迫的指令,於是我站起來,雙手做成喇叭狀,將可笑的緊迫感傳到另一頭。

我目睹過女交易員用公司電話預約妊娠檢查,周圍的男交易員側耳傾聽著她最後一次經期的時間,於此同時還傾聽著四面八方的各種數據更新。妊娠檢查的電話講了一半,另一只電話響了,女交易員對電話里的醫生說“你等等”,然后向另一通電話的客戶談最近一筆交易的細節。

這種無休止的毫無情欲的凝視,這種對隱私的麻木不仁的忽略,時常讓我想起在上海讀初中時的集體宿舍生活。我在澡堂赤裸著身子排隊等空位,毫無興趣地打量著那些正在發育的年輕的裸體。我睡在二十人的寢室里,互相捆綁的上下鋪位,夜里能感覺到任何一個室友的翻身,我的小床因此搖了好幾下。我們在寢室里斜著拉起許多繩子,大家晾起潮濕的內衣內褲,順便知道了誰剛來了例假誰的罩杯多大……即使這樣的麻木都沒有把我逼瘋,於是大學的前三年我一直以為我理應忍受毫無隱私的投資銀行,因為我的朋友們都在忍受同樣的生活……

暑假的一天安排公司的ceo向所有實習生演講。大家向自己的組請了假,趕早到禮堂搶前排的位子,許多人破天荒帶了筆記本,想記下這位英俊風趣、最受政界寵愛的金融驕子所提供的人生格言。ceo說他不想發表一通沒有目的性的談話,他把整個演講時間都留給提問,歡迎各種各樣的問題。

在一堆關於市場長期走向或者金融危機成因或者公司未來發展的問題后,一位實習生提問,“ceo先生,你最喜歡讀什么書?”ceo眉毛揚了揚,顯然覺得這個問題比之前所有問題更有趣。他告訴我們他和其他高級經理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日程表上永遠都有四分之一的時間空著,他利用這些時間閱讀。他喜歡所有的歷史書,所有的政治書,所有的科普書,所有的金融書,他最喜歡的書是《萬物簡史》。然后,他頓了頓,“可是,我從來不讀小說或詩歌。在這點上你們得信我,如果你們想在這一行里搞出些什么名堂,你們就別再讀小說讀詩了。這些虛構的東西,能教會人們什么呢?”

這些虛構的東西,能教會人們什么呢?那一刻我腦中想到的是布羅茨基在諾貝爾文學獎頒獎禮上的演說,“如果說有什么東西使我們有別於動物王國的其他代表,那便是語言,也就是文學,其中包括詩歌,……,它就是我們這一種類的目標。”我環顧四周,大家刷刷寫下了ceo建議的書單,而我和周遭如此格格不入。演講后我回到組里,大家都想知道ceo給實習生講了什么。我談起ceo對小說和詩的看法,老板當即表示他完全同意,他甚至覺得圖書館的存在完全沒有必要。

那一天,我第一次確信我不可能成為一個交易員,也不可能成為金融界的任何角色。

這也許很難說服人,也許要被大多讀者看成一個在書海中幽游過久的呆子不能適應現實的典型例證,但是對想象和詩意的無條件忠誠的確是我說服自己放棄金融業和咨詢業所有錄取通知的唯一理由。我想講的並不是無視現實,逃逸入夢中,而是換個角度看問題。我曾經在做很多決定前權衡利弊,患得患失,最後卻常常懊悔。可我從未因多讀一本小說、多背一句詩而后悔,這純粹美學角度的判斷要比任何倫理學和價值觀的判斷容易得多,直接得多。我走進服裝商店,別人挑了一件藍衣服,我挑了一件紅衣服,並非因為紅衣服更保暖更舒適,而是因為我喜歡紅色。大多數情況下,我唯一確知的事實就是我喜歡紅色。

我們面對著一個巨大而且似乎堅不可摧的體制,用工資單的數額標定人的價值,用住宅的大小判別戀愛對象的優劣。在體制面前,人免不了想出各種規則應付:耍小聰明擠進體制、向體制內的成員稱兄道弟、努力表演吸引審判官的目光……如此種種之間,我選擇了逃走。我並不覺得逃走比適應體制更加英勇,我只是恰好熱愛想象勝過現實。單是從體制中逃脫這一概念就浪漫得讓人想入非非:再不會有一個聲音在耳邊精確地預報“明年該申請商學院了”、“兩個月后你預期可以升職”。這種對生活無窮無盡的劇透只能讓所有人的發跡線都以同樣的曲率往后倒退,只能讓所有的婚戒都用同一克拉數度量,只能把所有的住所歸入同一郵編,只能把所有人埋進同一座墓場,而所有的墓碑上早已規定好了墓志銘……

昨天謝絕了最後一封錄取后,我躺在床上,冥想著是究竟哪一本小說哪一首詩讓我對文學產生了如此忠誠。第一個跳入腦海的不是艾略特、凱魯亞克、赫拉巴爾或者我成年后癡迷上的任何作家,而是《霧都孤兒》、《茶花女》,是“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沒有博爾赫斯,還有馬爾克斯。沒有里爾克,還有曼德爾施塔姆。可是哪句晶瑩剔透的詩行都替代不了“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在我心中漾起的第一絲鄉愁,令人沉醉的哀傷。

從這些小學課本里的絕句、從語文老師無心布置的並不深奧也不現代的暑假閱讀作業,我汲取到的同情和愛心,要勝過所有的歷史課、政治課,勝過我所有真實的經歷。有時候半夜醒來,恍恍惚惚,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亦不知今夕何夕,窗外的月亮並不能讓我想到任何一句奧登或者策蘭或者蘭波,我只是下意識默誦出李白的《靜夜思》,然后明白我從何處長大,會對何處忠誠——我指的並非是疆域或政體,而是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筆下的“想象的共同體”(imagined communities),也即文化與經驗交疊重影后的意象。將這些詩意與想象深埋於潛意識中是啟蒙教育的全部意義。

在我們的童年,大環境的約束與欺騙並沒有敗壞我們審美的趣味,我們都愛黛玉多過寶釵;而今同樣是來自制度的拜金熱潮也不該敗壞我們對生活的選擇。善惡對錯多么難辨,可我相信世間存在一種對應,在靈光乍現下能把所有的價值判斷都轉換成美學判斷,能把所有的是非題轉換為簡單的一句“你喜不喜歡紅色?”而對於后者,所有人都能在一秒內作答。

我們永遠都辨不清劉曉波該不該得諾貝爾獎,永遠都辨不清兩岸關係誰是誰非,就像我們永遠都辨不清自己是不是適合金融適合咨詢。可是我們永遠都知道,喜歡這一個故事勝過另一個故事,喜歡這一句詩行勝過另一句詩行。我們永遠都知道,在虛構中我們可以愛歹徒勝過聖人,因為歹徒飛檐走壁的表演比聖人的布道更讓人感官愉悅。我們永遠都知道,即使在那些最沉重的講述死亡或者瘟疫或者世界末日的詩篇里,都有一只鳥,高傲的長喙,空心的羽毛,那么輕盈,撲騰著翅膀,越飛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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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新聞來源:和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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