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花往事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0-11-12 08:36
沉默不再是康橋。上海申花在8年前進駐這掛著半截詩名的小鎮,這家俱樂部代表上海足球,以及這座城市紛擾的十年。樓世芳當年是球隊總經理,而今將開口陳述歷史。但他再不屬于康橋。
“樓世芳一直無法聯系。”樓的多位工作伙伴告訴本報記者。《體壇周報》和上海本埠媒體近日都有消息稱,樓世芳仍在接受公安部專案組調查。樓與外界失去聯系已超過20天。同一時段受調查者包括前上海中遠球星申思、祁宏、江津,以及天津泰達原總經理張義峰。此后不久,另一國企足球重鎮山東魯能俱樂部也傳出前高管被查。
就如康橋化作上海球迷的圣地,17年足球職業化過程中,魯能、申花、泰達這些國企俱樂部更像是改革的標本,它們與政府密切的關系一直頗具爭議性。
大量新聞報道稱,公安專案組已經進入這類俱樂部所在城市,而上海是一個源頭。上海足協辦公室主任陳恩華向本報記者表示,“并不清楚專案組是否在上海調查。”
前史:“申花是唯一盈利俱樂部”?
帶著申花進駐康橋訓練基地的是位發絲油亮齊整的中年人。這位文縐縐的總經理上任未滿一年,他曾是球隊股東上海文廣的辦公室主任,上級王成明來自另一股東上海廣電集團,前任總經理叫做郁知非,也是老牌國企負責人。
王和郁均卷入多年后的上海社保案。此后上海高官落馬,“申花”的名字不時浮現。
2002年初,樓世芳只是個不知名的角色。當時一位同事現在想來,對他的印象是吃素。樓世芳吃素十余年,好讀古書,愛下圍棋。上海申花的球市幾乎萬人空巷,轉播信號一掠過主場比賽的看臺,人們總會發現名流商賈。郁知非就此對媒體說,申花是職業化以來唯一盈利的球隊。
上海申花足球俱樂部是中國足球職業化以來的勁旅。1995年榮膺甲A聯賽冠軍,之后球隊頻受市府高層關懷,成為城市形象一時之選。1999年,俱樂部正式注冊公司實體,申花集團郁知非任董事長兼總經理。至2001年,俱樂部另起爐灶。申花的參賽權轉給上海廣電、上海文廣兩大股東成立的新公司。雙方各占50%和30%股份,如許多國資改造一樣,另有20%干股補償予原申花集團所屬黃浦區的國資管理公司。
本報記者掌握一份上海國資辦備案的資產處置報告,1999年申花名下足球產業資產合計約15.8億元。其中11.2億是以各類土地開發支出,另有約1.3億是土地使用權為主的無形資產投資。實際上,注冊資本1000萬的申花俱樂部公司,并非足球產業的龐然大物,“這還是像個老牌事業單位。”曾任郁知非下屬的一位中層回憶。
“足球收入根本無法盈利。”這位人士只記得俱樂部離不開的三個人:郁知非不斷地會見媒體和官員,另一名董事魏娟分管票務,還有一位不時出現在訓練場的陳維力。之后一位工會系統的處長瞿郁明來到申花,瞿倒一路在足球圈任職,最顯赫時攀升至中超公司總經理。
工商資料顯示,1999年和2000年俱樂部主營業務凈虧損均超過2000萬元,在申花集團轉手球隊的一年,主營業務年虧損已達4000余萬。但俱樂部整體賬面看上去平衡,則大多因為資產處置形成的營業外收入。
“資金問題一直是俱樂部短板。”上述中層對本報記者說。2001年末,知情人說郁知非心情壓抑,在奪冠一步之遙后,他也與申花告別。陸續離開的還有申思、祁宏、范志毅這些申花的明星球員。
在許多高層匯報后,上海市決定由另兩家國有企業出面輸血申花。許多候選者推脫后,康橋終于掉下個樓世芳。
涉案:“身不由己的奪冠”
樓一下成了上海灘知名人物。這位筆桿子出色的政工,開始勉強站在草泥邊鼓掌叫喊。他上任頭年申花僅獲第12名,第一場球就大敗于同城球隊,但申花股東年末仍增資2000萬元。次年2003年,則是在聯賽更名“超級聯賽”前,登頂甲A聯賽的最后機會。
許多大球隊在意這次機會。上海中遠俱樂部的央企老總徐澤憲每天都在叫嚷衛冕,天津、大連、山東、深圳的球隊也在不斷較勁。中國在一年前首次參加世界杯比賽,尚且余溫未退。同時,一些習慣看盤的球隊管理者認為,“球員做球的現象開始難以抑制。”
這是坊間對樓世芳等涉案原因最流行的一種推斷。
在多數上海人心中,申花還是更能代表這座城市。“我們在中遠和申花比賽時,大量的給球迷發送申花旗幟,盡管是在客場,但支持申花的人明顯更多。”一位該時期球隊市場總監說。中遠的主場看臺卻總是缺少本地名流,加上輿論的偏向,許多觀察者從中看出,似乎有其他更堅定的力量在希望申花奪冠。
每場比賽哨響,“樓世芳就得摸出手機逐一給領導打電話。”他不是沒面對過這種命運的壓力。這位圈外人從“中學畢業”插隊起,一直以讀書為志向。樓多年結交滬上文化人士無數,許多人并不相信他僅有中學文化。他曾有機會面見南懷瑾,相談甚歡后獲贈一件褂袍。
整個上海以瘋漲的經濟數據進入2003年。甲A聯賽一共28輪,在最后一輪比賽前,上海申花領先上海中遠1個積分。但上海中遠末輪對手天津泰達實力相對較弱。而上海申花則要去客場挑戰強隊深圳平安。身邊人回憶,那個賽季前為了申花引入球員和爭取經費,樓無數次與工作人員向上海市領導和各股東打報告。大股東上廣電經營并不樂觀,還是在勉力支持。
眾多媒體報道稱,申思、祁宏和江津可能涉嫌在中遠與泰達的比賽中收受賄賂。而賄金則是由樓世芳轉交給泰達總經理張義峰。申花和中遠最終都輸掉比賽,樓世芳在深圳大發書生意氣,將奪冠紀念服扔到一旁。
11月11日。一位樓的密友當面反問記者,“你認為他還能怎么做?”據這位幾周前還與樓通話的人士回憶,樓與張義峰確屬相互投緣。“另一位當時的申花副總也可能牽涉其中。”這位人士稱,樓退出后時常感嘆當初“身不由己的奪冠”。
2004年中超聯賽,上海申花只取勝四場,最終排名倒數第三。整個聯賽的市場價值也不斷滑落。這一年堅持市場化中超聯賽的一批企業家炮轟中國足協,樓和多數國企球隊的總經理選擇觀望。
他終于在年末離開申花和足球圈。
遠離:“申花”值幾個錢?
2010年年初,賈秀全被遼寧警方帶走調查,賈曾是樓為申花請的教練。樓世芳的記憶不得不再次被喚醒。“他說過去不接的電話也會接聽一下,讓別人知道自己沒事。”樓的朋友說。
樓已經在松江一所傳媒學院任教四年。他獨自享有一個比在申花時個性得多的辦公室,朋友們都要禁止小孩在其中跑動。整個中式裝修的房間里,放著樓搜集的一批古玩。他重新回到了琴棋書畫的圈子。
2006年秋風向劇變。足球圈也很快有消息傳出,申花已經市面上尋找“買家”,俱樂部成立13年來第一次整體推向市場。一位參與此事的上海體育局副局長向本報記者回憶,體育局希望快速解決申花的問題。網絡游戲商朱駿已經在低級聯賽擁有了自己的球隊,今年年初他在一次本報進行的專訪中說,當時自己應該是唯一的“買家”。
這一年,新華社一份“國企足球”的系列調查同時在政府內部和公開渠道傳閱。新華社的文章認為,足球并不是公共必需品,國企無權不計成本的投入。
比起許多國有企業拋售足球資產,申花以一種相對體面的方式被處置。朱駿借用過去俱樂部公司2000萬向申花注資,他的公司在申花持股比例達28.5%。但當時雙方協議朱駿掌控三年經營權。朱駿此前曾對媒體稱,按協議他在三年后會自動擁有申花75%的股權。上述已退休的上海體育局官員則曾當面向記者否認這一條款存在。
工商資料顯示,新的公司實際是原上海申花SVA文廣足球俱樂部有限公司的延續。雖然注冊名稱更迭,因此其與7年前在中國足協注冊參賽的“申花”仍是一個實體。足協紀律委員會有權對其進行追溯性處罰。
朱駿還向本報記者澄清過申花幾個關鍵產權問題:其一,俱樂部公司僅擁有訓練基地使用權;其二,公司僅擁有“申花”字樣的使用權。“這值不了幾個錢的,我不一定要這個名字。當時做過評估,主要資產是那批球員。”朱駿說。11年前,郁知非曾預計“申花”的無形資產價值在11億左右。
一個民企資本的“申花”,在上海是另一番模樣。俱樂部與球員的薪資矛盾,俱樂部高層的私生活,都會迅速在媒體上出現。在朱駿堅持的幾年間,民企退出足球的例子已經屢見不鮮。
北京奧運會前后發生了一連串頗有意味的事件:男子國足在小組賽經歷大比分失利被淘汰;中央領導表達對足球現狀的指示;爾后針對足壇案件的抓捕持續至今;一些地方政府開始以各自名義向職業球隊撥款;一些地方開始討論針對全運會的青年隊是否可以給予事業單位編制——就像1993年改革之前一樣。
樓世芳極端被動地卷入其中,就像他當初落入足球圈一樣富有戲劇性。57歲的樓信佛,他本準備在今年做一場法事,據說是為祈福退休后的生活。
“這也叫因果循環嗎?”樓的好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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