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新天地

從美國回來過年的周群，意外地發現福州大大小小的防空洞都發生了變化。這些備戰時期的防空建筑，如今成為了香蕉洞、圖書城或者倉庫。

事實上，周群并不知曉，在和平時期，防空洞這個“備戰備荒為人民”年代的產物其功能性質早隨著兩岸關系的回流在悄然轉變。

對于政府而言，開發利用人防工程不僅可以彌補維護管理資金，也是充分發揮人民防空工程在和平時期的戰備效益、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因而，人防工程用于經營活動與規定并不相悖。

福州市人民防空辦公室黨組書記、主任吳強表示，只要對外經營中把好合同約定關、在使用過程中加強監管關，防空洞、防空地下室從事經營活動，對戰備使用是不會造成不利影響的。不僅如此，人防工程通過對外經營，實現日常維護、管理，反而能更好地為戰備服務。

但無論如何，隨著兩岸關系的回流，在這座位于中國東南角的城市，防空洞已經逐漸褪去原有的功能，取而代之的是和平時期的戰備效益、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很多福州市民孩提時代空中警報演練的記憶已越來越遠。

防空洞的新用途

當52歲的王龍再次坐在那個冬暖夏涼的洞口時，已經過了農歷新年。和往常一樣，洞門口的一塊木板上放著一堆黃燦燦的香蕉，大小各異，香氣縈繞。在他的腳邊，是一大盆沒有開殼的海蠣，手里的螺絲刀正不緊不慢地晃動著。

賣香蕉、開海蠣是這些年來王龍一成不變的謀生方式，唯一發生變化的是住在洞里的人口數量。

10年前，當王龍租下這個防空洞開始批發香蕉的時候，只有他和老伴兩人。如今，防空洞里已經住了5個人，小兒子一家三口也住了進來。“我們農民種啥吃啥，年紀大了，卸蕉啥的還要孩子搭把手。”王龍笑笑說。

王龍是一個蕉農，福州羅源縣人。平日里，除了賣香蕉外，還會開點海蠣進行販賣，雖然沒多少利潤，但有總比沒有好。

在天然條件與制冷管道的綜合作用下，防空洞里的溫度要比外面低十幾度。

“常年都保持25攝氏度左右的氣溫，特別適宜作為香蕉的倉庫。”于山防空洞承包人張崇于說，國內許多城市的防空洞都是租給商戶作為香蕉倉庫，但缺點是“很潮濕”，一天到晚都在滴水。

張崇于承包防空洞的年頭比王龍還久，在他的洞穴里，昏黃的燈在霧氣中時隱時現，成批的青香蕉堆在防空洞盡頭，散發出一陣陣青澀的味道。

“夏天洞里很涼快，就是容易招來各種蚊蟲，一不留神就會被咬得一身包。”張崇于說，剛開始他也不習慣，都是穿長衣褲，后來就改短衣短褲，因為被咬習慣了。

福建東隔臺灣海峽與臺灣省相望，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防空建筑在一段時期一度顯得格外重要。

福州的防空洞建設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為上世紀60年代中期，這類防空洞的建設是典型的戰事防空洞，基本按照軍事要求建設，為挖掘式防空洞，通風設備、照明等基本設施都比較落后。在那個“備戰備荒為人民”的年代，每個單位都要挖防空洞，是政治任務。第二階段的防空洞多在“九五”至“十五”時期建設。這一時期的防空洞都是遵循國家“平戰結合”的原則，結合民用建筑進行建設。

近年來，隨著兩岸關系逐漸升溫回流，如何將閑置的人防工程發揮其剩余價值，被悄然擺上政府議程。

福州市人民防空辦公室綜合處處長丁蓓華介紹，福州的防空洞有十多個，因歷史原因，這些防空洞大部分沒有開發改造，更多的只是作為儲物場所，且通風、通電等配套設施不完善。

福州市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員透露，將閑置的人防工程進行經營活動，在市里曾經引起過很激烈的討論，反對的意見主要還是顧慮福州的地理位置和防空洞的政治意義。“后來一些領導外出考察，借鑒了國外的優秀經驗，在市場化初期半推半就開始了試驗。”上述官員介紹說，從香蕉批發倉庫到后來的地下商場、車庫和圖書城，一步步放開。其中，福州越洋圖書城和越洋服裝城的成功案例，一度成為福州市人防工程招商項目的經典例子。

吳強介紹，人防工程主要有防空洞、防空地下室兩類。根據《人民防空工程平時開發利用管理辦法》規定，人民防空工程平時應當最大限度地開發利用，充分發揮人民防空工程的戰備效益、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因而，人防工程用于經營活動與規定并不相悖。

由于地理位置原因，且綠樹成蔭，緊挨著于山張崇于承包的這個防空洞洞口設有多個涼亭，夏天的時候是廣大中老年人游覽、憩息、晨練的好去處。“我們將部分環境條件和設施完善、具備對外開放納涼條件的人防工程提供給市民納涼。”吳強說。除于山的人防工程外，五一廣場的人防工程越洋圖書城等，洞內環境條件和配套設施相對比較完善，市民在閱覽書籍的同時，也是夏天福州市民休閑納涼的避暑場所。“防空地下室作為地下停車場或商場使用，也是按照誰投資、誰使用、誰受益、誰維護的原則，充分發揮人防工程的社會效益，更好地為人民服務。”吳強表示，由于早期防空洞洞小狹窄、通氣差、潮濕度大、腐蝕性強及洞內生活配套設施簡陋，平時需要投入大量資金進行維護、管理，才能確保戰時功能。目前上級下撥的維護、管理資金有限，只能通過平時開發利用彌補維護管理資金不足，實現“以平養戰、以洞養洞”的目的。

經營開發的壓力

思路雖然放開了，經典案例也有了，但畢竟吃螃蟹的人少。“以平養戰、以洞養洞”的目的進展緩慢。但伴隨著火熱的房地產建設，地下停車場成了人防辦最熱的項目。“房地產火熱后，地下車庫的審批就成了香餑餑。”福建省一名官員表示，人防辦雖然是個不起眼的部門，但是工程多，比較有錢。“現在的需要和當時的目的已經不一樣了。”上述官員說，所有的人防工程都會依照市場招投標方式進行，并根據地理位置，隨行入市。

倉山區一家名為“不夜城”的舞廳就是由防空洞改造的，但后來因為消防設施和基礎設施跟不上，逐漸被淘汰遺忘。

作為政府職能部門，人防辦一樣也肩負著招商任務，不過招商的項目是平戰結合的人防工程。

福州市人民防空辦公室機構中設有平戰結合管理處，該處為正科級單位，其職責除負責平戰結合工程開發利用、維護管理及使用費的收繳工作外，更肩負著抓好人防工程平戰結合項目招商引資，招租、招標、簽訂合同等系列工作。

該處工作人員說，每次開會一聽到招商，他就緊張，生怕領導揪著不放。

吳強說，臺江區吉祥山的防空洞一年維修就花了30萬，一些小修小補基本由承租方來承擔，大頭由國家財政支出。

福建省人防辦系統的一名官員表示，現在政府部門招商壓力都大，且人防工程這塊本身維修成本高，如果不利用起來，每年光維修經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例如，越洋圖書城那個項目，每年能收回租金30萬。”上述官員說，別小看這30萬，大大減輕了省里財政的負擔。

在中央強調平戰結合和轉變人防工程用途后，各地因此落馬的官員不少。安徽省淮南市人防辦公室黨組原書記、主任陳萬華就因受賄罪被判處其有期徒刑11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10萬元。廣東省人防辦副主任莫遠航因涉嫌嚴重違紀，接受組織調查。

對此，福州市人民防空辦公室黨組書記、主任吳強一再強調，我們所有的收入都是收支兩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