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求：資本市場環境惡劣 巴菲特在中國都無地位

和訊網訊息 伴隨劉士余的履新，市場展開新一輪中國資本市場前景的討論。中國人民大學金融與證券研究所所長吳曉求在和訊網《中國經濟學人》欄目中表示，資本市場的共性主要是透明度和財富效應；差異只是針對這個國家、文化的特性在某些規則的設計上。市場環境的深層次原因制約了資本市場的發展，按照這個邏輯，即使中國真有巴菲特，也沒有西方資本市場巴菲特的那種地位。

比如說熔斷機制，在我國，我想就很難實施。熔斷機制實施4天，a股兩度熔斷。在2016年1月7日當天，市場連續觸發熔斷，全天交易不足15分鐘。史上最快收盤紀錄誕生。證監會最終叫停了熔斷機制，至此，運行了僅僅4天的熔斷也成為資本市場最短命的一項新政。

熔斷機制就成為了一個“恐慌機制”。因為，t+0和熔斷機制是匹配的，t+1和個股漲跌停板是匹配的，只有熔斷而無t+0顯然不足。吳曉求說，這才符合中國國情。

吳曉求認為，在中國人的主流觀念里面，習慣上對資本市場、對股票市場不認可，很少有人會把資本市場所賺來的錢，以為是一個大家所崇尚的東西。因為中國的文化里並不以為靠市場投資去賺錢是多么榮耀的事情，這在深層次制約了資本市場的發展。如同早年中國人可以到澡堂子里洗澡，大家認為這是大眾的，但早年如果中國人去洗桑拿，大家就懷著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待他。現在的資本市場有一點早年中國人眼里面的洗桑拿。

以下是吳曉求與和訊網的對話：

和訊網：中國市場的新三板的門檻、股指期貨門檻、t+1都是具有中國特色的。隨著熔斷的大漏洞，大家都在討論，中國到底適合建立一個什么樣的，或者說符合中國特色國情的資本制度，還是說真的把西方的拿來。在您的心目中，有沒有一個自己的構圖？

吳曉求：在中國建立資本市場，相對來說是比在西方市場經濟比較發達的國家要困難一些。主要是中國的金融文化、法律特征、投資風格，包括對資本市場的理解，都在深層次的制約著市場的發展。資本市場是整個金融制度結構層面中一個比較高級的形態，它要求的社會環境和基礎是比較嚴格的。

以信披為例，中國市場信批環境，還達不到資本市場發展所要求的程度。一個講信用的、透明的社會，資訊是很透明的，這是資本市場的生命力，如果資本市場沒有透明度為基礎的話，它就成了一個爾虞我詐的市場，既談不上公平，也無效率。但中國社會可以看得到，這一點是缺乏的。

在中國人的主流觀念里面，我們習慣上對資本市場、對股票市場不認可，很少有人會把資本市場所賺來的錢，以為是一個大家所崇尚的東西。因為我們的文化里並不以為靠市場投資去賺錢是多么榮耀的事情，這在深層次制約了資本市場的發展。按照這個邏輯，我想在中國如果真的有巴菲特的話，也沒有西方資本市場巴菲特的那種地位。

如同早年中國人可以到澡堂子里洗澡，大家認為這是大眾的，但早年如果中國人去洗桑拿，大家就懷著一種異樣的眼光看待他。現在的資本市場有一點早年中國人眼里面的洗桑拿。

和訊網：如果按照您說的，投資是需要智慧的。

吳曉求：對，這是書本上說的，這沒有問題。雖然投資是需要智慧，需要知識，需要勇氣，但是很多人還不認為這個東西是這樣。

和訊網：那就是更深層次的意識形態的東西。

吳曉求：這就是我們深層次意識形態對它的認知。我們始終把資本市場的風險妖魔化了，所以很多人進入到這個市場是戰戰兢兢的，正因如此，所以它就有一個心態，那我一定要大撈一把，因為我是戰戰兢兢進去的，不是堂堂正正進去的。如果我是堂堂正正進去的，我有6%的收益率就夠了，因為我戰戰兢兢的，而且這里面是一個“黑洞”，我進去撈一大把，趕緊跑掉。

另外，宣傳的夸大，從理論上已經無窮放大風險了。比如所以的營業部都會有一個提示“投資有風險，入市需謹慎”。提示本身沒什么問題，這是一個典型的在把風險做無謂的放大。如果真的像這種提示這樣，這種市場就不可能成為社會主流的財富管理市場。因為在成熟市場，比如像美國，股票市場上的資產是它非常重要的設定資產，因為它的養老金之所以有很好的增長，是和這種資產設定有關係的，養老金如果都放在銀行就完蛋了，它也會出現“養老金荒”的問題。無論從理論還是數據證明，這個市場的長期收益，不但要超過銀行的產品收益，也要超過債券收益。

市場夸大讓人畏懼，以至於我們很多的基金，中國除了國家管理人社保基金的百分比的部分可以進入市場投資，你很少看到包括國有企業或者像事業單位的贏余部分，甚至包括各個省市自治區管理的基金、養老金，也包括像大學里面的校友基金會都不進出這個市場。甚至進入市場是要受處罰的，輕要撤職，重要判刑。

所以，整個社會沒有把它看成是這個社會的最重要財富管理市場。在這樣一個大的意識框架下，你會發現中國資本市場在中國這樣一個社會里很難找到一個恰當的位置。而事實上在一個發達國家里，在一個發達金融體系里，資本市場是最重要的基礎，它比任何的金融元素都重要。

因此，在中國社會里要發展資本市場，的確比做任何事情都艱難。像馬云做阿里巴巴做得非常好，但讓他做資本市場就麻煩了，因為我們的社會不具備這個環境。當然我們也要孜孜以求的改變這種人民的偏見，這才能找到資本市場發展的深厚的基礎。實際上在中國發展資本市場缺乏肥沃的土壤，我只能說我們發展資本市場是在一個貧瘠的土壤里發展的，我們發展資本市場如同在旱地里種水稻，非常得苦。

和訊網：所以，我其實問您覺得中國適合建立一個什么樣的市場，其實目前來說是無解的。

吳曉求：這需要認真的思考，資本市場的共性是透明度和財富效應的共性，當然首先它是透明的，資訊是對稱的，對投資者的保護是放在第一位的。差異只是在某些規則的設計，針對這個國家、這個文化的特性，比如說熔斷機制，在我國，我想就很難實施。

熔斷機制核心並不是投資者資產的安全閥，錯了，它起不到這個作用。實際上熔斷機制是一個資訊披露的視窗，一旦出現這個問題的時候，需要有人就這個市場的這么巨大的不確定性出來表態，以安撫投資人的情緒，以穩定市場的預期。請問，中國的整個生態環境里，有誰在熔斷之后會出來說話？沒有，美國有，美國的美聯儲主席會出來說話，甚至嚴重的時候總統都會出來說話。中國顯而易見，讓央行行長出來說話，他說這顯然不是我管的事情，讓證監會主席出來說話，他說我沒有得到授權。

而熔斷機制的前提是這個國家要有一個責權很確定的邊界，有人出來說話，來澄清問題。顯而易見，我們讓交易所的理事長出來說，他說我不知道說什么，我也不知道是否一切是正常的，我只能說交易所的技術一切是正常的。

所以，在這個意義上說，t+0和熔斷機制是匹配的，t+1和個股漲跌停板是匹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