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烘案再現59歲現象 廣東旅游業遭遇體制瓶頸

9月7日,國家旅游局就《中外合資經營旅行社試點經營出境旅游業務監管暫行辦法》披露“試點旅行社的準入細則”,并開始受理相關申請。隨著這一政策的公布,廣東目前最大的旅行社集團廣之旅受前任董事長鄭烘被雙規而引發的“可能存在違規經營出境游業務”的討論已經沒有意義。

近日,易網通向南都記者證實,繼鄭烘后,該公司財務總監、同時也是派駐廣之旅的財務總監楊筱萍和易網通財務經理楊雪也被人帶走協助調查。這令業內近日對鄭烘案的關注重新回到廣之旅股權轉讓期間可能存在的個人“經濟問題”。

然而自鄭烘被雙規消息踢爆至今,所有焦點都僅僅集中在鄭可能的涉案細節,卻忽略了一些更為重要的內容。那就是:鄭烘當初為什么要引進易網通？是什么原因導致鄭烘最終沒能“軟著陸”？鄭烘之后,是否還會有“李烘”“張烘”“劉烘”？

為什么引進易網通？

鄭烘當初為什么要引進易網通？回答這個問題,必須追溯到2006年。記者從一份公開簡歷獲悉,鄭烘1948年10月24日出生。2006年,他將滿59歲。

有熟悉廣州旅游業的人士向記者表示,1990年,42歲的鄭烘以廣州市旅游局一名處長的身份調任廣之旅,擔當總經理和黨委書記。當時,廣之旅營業收入只有2240萬元,利潤183萬元,在廣東旅游業還是個名不見經轉的“小弟弟”。

但“鄭烘對旅游業的服務意識很到位,在全國都屬罕見。”1992年,鄭烘率廣之旅開了全國先河,在廣州設立第一家門市部,并較早提出實施名牌戰略,要求門市管理要統一企業形象、統一旅游線路、統一價格、統一發團。之后國家旅游局據此頒布了旅行社門市管理規定的四個統一。1994年,針對當時國內旅游業出現的“貨不對板”現象,廣之旅在全國旅行社中又第一家推出旅游質量保證金制度。之后他們又在推行服務承諾制、ISO 9001質量管理體系、特許加盟等眾多領域開創全國先例。“1994年,鄭烘實施了一項人才儲備計劃,當時招進的本科畢業生現在基本都變成了廣之旅各部門的骨干。”了解內情的一位人士透露。

隨著一連串前所未有的舉動,廣之旅于1993開始步入全國頂尖旅行社之列,2000年更成為廣州市首家營業額超4億的旅行社。據悉,就在易網通入主前的2005年,廣之旅營業收入接近10億元。“沒有鄭烘,就沒有廣之旅。即便是對中國旅游業的發展,鄭烘也功不可沒。”廣東旅游業人士這樣評價。

60萬“天價”年薪

然而按照規定,鄭烘必須在60歲退下來。但就在這一時期,中國旅游環境發生巨變,已把廣之旅帶到高峰的鄭烘,按照知情人士的說法,并不甘心就此中斷自己的事業。

據悉,2002-2006年間,國家旅游局對國內旅行社放開了出境游組團市場,隨后,港澳游組團社、合資旅行社、港澳個人自由行等大門也紛紛打開。廣之旅、廣東中旅、國旅假期等國有控股旅行社依靠壟斷優勢賺取高額利潤的好日子一去不返。而各種資本的涌入令廣東旅游業陷入價格大戰,利潤急速縮水。廣州旅游局一次內部會議上,有官員透露,“2007年,廣州超過半數的大中型旅行社在主營業務上出現了虧損。”

一方面，廣之旅亟待轉型；另一方面，1998年改制后，鄭烘手中獲得了廣之旅1%的職工股份。“但廣之旅多年未分紅，特別是2003年遭受SA RS重創，中國旅游業市場低迷，生意大幅下滑，前景不明。部分持股員工希望能夠轉讓廣之旅股份套現。”易網通在給南都的一份聲明中表示。

無論出于哪一種目的，就在鄭烘準備退休前一年，據傳，在廣之旅網絡經理黃少文的牽線下，鄭與易網通接觸。收購的過程是否合乎程序，這次雙規是否存在國有資產流失，不在本文討論之列。因為，如果沒有省市國資委的同意，這次收購行為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我們可看到的結果是，因為引進易網通，鄭烘在易網通這個大股東的推薦下，繼續出任董事長一職。這樣，他不僅得以延續事業生命，還在薪水上得到豐厚回報。

“旅行社行業整體薪酬普遍較低，國有旅行社尤其突出。”一家招聘機構的人士向記者透露，一家國有企業招聘營銷中心員工，工資待遇僅為1500-1999元；市場部區域經理2999-3999元，該公司中層員工工資僅在4000-5000元左右。即便是一個部門總經理級別的高管人員，在每年兩次出國游的福利同時，月薪僅在1萬元左右。部分最低薪酬員工每月甚至僅有1000元左右。比較來說，整個行業中，民營身份的南湖國旅，薪酬一般是國企的兩倍，而易網通入主后的廣之旅介于兩者之間。

“2007年之前，鄭烘出任廣之旅董事長代表的是國資委。但之后，他是由易網通推薦的，算是資方的代表。”知情人士表示。據悉，除繼任廣之旅董事長職務外，鄭烘還在易網通公司中兼任執行董事。根據易網通公告披露，自2007年7月起，其每年薪酬約合60萬人民幣。“這在業內，幾乎是天價了。”一位廣東旅游業人士透露。

長期關注旅游業的一位專家表示，旅行社業屬于人力和知識密集型的服務產業，其投入主要是人力資源和知識，產出主要是服務，人力、人才是旅行社業最大最主要的資本和核心競爭力。但在競爭如此激烈的行業中，國有資本依然掌握部分大型旅行社的控制權。在國外，旅行社可以提供高薪、出國培訓及良好的職業發展規劃；但在國內，受體制影響，很多企業尚未建立完善的激勵機制或激勵機制有形無實，這使許多具有豐富營銷經驗的旅行社從業人員付出的努力與獲得的報酬完全不成正比。這在某種程度上抑制了企業的活力，容易引發消極怠工。據悉，2004年，國旅假期整個入境游班底集體辭職，而廣東中旅出境游團隊也一度大規模流失，自立門戶另起爐灶。

廣之旅三年三級跳

事實上，早在多年前，廣東旅行社體制瓶頸已現。知情人士透露，2002年5月，廣東中旅曾委托南方證券公司進行上市輔導。其間為建立激勵機制，曾醞釀M BO高層持股，但最終未獲國資委通過。后因多重原因，上市擱置至今。國旅假期雖然借助國旅總社收購變身廣東國旅，但并未改變其國有控股的本質。“現在講究眼球經濟，廣告營銷戰在吸引消費者的同時也在反復刺激消費者，培養其閱讀習慣。”廣東一家廣告公司的負責人表示，國旅假期在被收購后運作日益保守，缺乏靈活性，尤其在平面媒體的廣告戰中幾乎沒有發聲。“對于處于中國旅游業前沿的廣州來說，這可以算是一種倒退。”

然而在廣東旅行社裹足不前的同時，國內大型旅游集團卻在加速整合。2006年，中國港中旅集團與中國旅行社總社合并重組，搭建中國最大的旅游集團。如今這家旅游業巨無霸已殺入廣州市場，并開始與廣之旅、廣東中旅正面競爭。2009年，國旅集團實現整體上市，該集團也開始借助資本市場提速擴張。

一方面是大的旅游集團格局確立，另一方面民營旅行社也異軍突起。記者調查獲悉，在最新公布的2009年全國旅行社百強榜十強名單中，廣東占有四席。除廣東中旅仍然是國有控股企業外，廣之旅、南湖國旅、深圳國旅均是民營企業。“南湖主要通過全球包機、事件營銷、開拓分公司等方式刺激消費市場，獲得巨大成效。”南湖國旅·西部假期常務副總經理鄭年軍表示。而業內人士認為，如此大的包機風險，除了民營旅行社，“國有企業誰敢拍板干這事。”

不管鄭烘當初引進易網通是否出于私心，但無可否認的是，從公開數據看，易網通入主廣之旅后，廣之旅實現了三年三級跳，去年營業收入飆升至18.59億元，實現1.83億元的利潤，躋身全國旅行社三強。而在此之前，2005-2007年間，廣之旅均未能進入全國旅行社百強前十強。

“去鄭烘化”

“在管理上，鄭烘實行軍隊化的管理。他特別強調團隊執行能力，員工忠誠于企業，這與其軍人出身不無關系。”曾任職于廣之旅的一位旅游業人士表示，這很容易建立起個人權威。但個人彩色太強烈的企業，初期發展尚可，從長遠來說容易形成個人“獨斷專行”，同時滋生腐敗。

有消息稱，鄭烘操盤廣之旅在1998年的改制以及之后的易網通接洽轉讓股權期間，可能存在收購缺陷、利益輸送、用人唯親等問題。有廣之旅前股東表示，1998年廣之旅改制進行資產評估之時，鄭烘可能將1200萬元資產隱瞞并作處理。另外，廣之旅前財務部經理楊鴻生是鄭烘外甥，而廣之旅國內總部總監、新聯假期一部經理張治國是鄭烘的小舅子。有傳言稱，在他們權限內，廣之旅國內游部門有600多萬資金不翼而飛。而易網通方面向南都證實，易網通財務總監同時也是派駐廣之旅的財務總監楊筱萍和易網通財務經理楊雪已被人帶走協助調查。

盡管有關部門的調查仍未最終公布結果，但結合目前曝光的消息來看，鄭烘案高度疑似云南玉溪紅塔煙草(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褚時健的翻版。而“59歲現象”則可能導致鄭烘雖然退休但最終沒能軟著陸。

對于廣之旅來說，鄭烘在廣之旅的20年影響深遠，而未來該集團可能面臨“去鄭烘化”的管理問題，也就是如何從此前僅僅依靠幾個少數精英管理轉變為依靠整個團隊運營。而對于其它國有控股企業來說，為預防第二個“鄭烘”，加快改制和建立完善的激勵機制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