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網軍」嗎？

真的有「網軍」嗎？（葉柏毅報導）

從去年九合一大選到現在，一個很熱門的話題，就是到底有沒有能左右選情的「網軍」。事實上，選舉勝敗原因複雜，不一定存在某些決定性因素；但不少人卻認為，「網軍」力量不可小覷。那麼究竟是否真的有網軍呢？

其實持平而論，必須指出，與其說有所謂的「網軍」，倒不如說是整體的傳播趨勢已經改變了。也就是說，如果從傳播科技的角度來看，去年選舉，可以看做是網路媒體挑戰傳統大眾媒介。而事實不但證明大眾媒介影響力減弱，並且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以往傳播學者一再希望能夠落實的「接近使用權」概念，竟然在網路傳播當中發揚了。這應該可說是從傳播研究角度審視去年九合一大選，最突出的特色。

所謂「媒介接近使用權」概念，簡單來講，是傳播學者鑑於大眾媒體往往受政商力量操控，一般升斗小民難以接近，藉由大眾媒介發聲，因此學者們極力鼓吹，民眾必須要有「接近使用媒體」的權利，大眾媒介不但要開放公眾論壇或讀者投書空間，也必須提供更寬廣的管道，讓公眾，特別是弱勢團體，能表達本身的意見及立場。但必須承認，一般民眾不管如何努力，都難免會「技術性」地被大眾媒體漠視；同時，在以往只有大眾媒體宰制言論市場的時代，媒體所塑造的輿論風向，也很大程度地決定公眾如何認知這個社會。因此，一般民眾不但很難藉由傳統大眾媒體發聲，而且還被大眾媒介形塑他們看待世界的方式。

但到了網路時代，一切驟然改變，網路傳播大大顛覆，甚至有取代大眾媒體之勢。在網路傳播時代，人人可以是閱聽人，也可以是傳播者，不但能夠瞭解並掌握更多為大眾媒介所忽略，甚或是刻意不提的訊息，也可以充份表達自己的意見。也就是以往在大眾媒體時代，一直無法真正做到的「媒介近用權」概念，在網路媒體興起時，反而巧妙地被落實了。並且，受過訓練的大眾媒介傳播人員，例如記者，有時甚至還會反過來，被網路消息或是爆料牽著走。亦即，網路傳播時代來臨後，整個傳播的型態及方向幾乎完全被改變。同時，網路傳播的另一個優勢在於「幾乎不需要花什麼錢」。只要訊息製作者製作出的訊息，創意夠、能引發共鳴，放上網路就可以引發轉貼潮；它的傳播效能與大眾媒介相比，可說有過之無不及。因此，綜上所述，網路傳播因為具有「幾乎人人可參與」、「花費甚少」、「激發創意」與「滲透力更強」等特色，所以能取代大眾傳播媒介，不讓人意外。

而網路傳播的特性或長處，卻在在是傳統大眾媒介的痛腳。網路傳播幾乎人人可以參與，但卻不是人人的聲音都可以在大眾媒體上被聽見。網路傳播花錢甚少，但想登上大眾媒介，卻是所費不貲。而在激發創意方面，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再厲害的大眾傳播創意鬼才，恐怕也難敵許多網友眾志成城的接力宣傳。至於「滲透力」上，現代人藉由可攜式裝置，幾乎可以隨時隨地接收任何形式的訊息。因此可以說，就選舉宣傳而論，與其說有所謂的「網軍」，倒不如說就是「大眾傳播」與「網路傳播」兩種傳播形式正面交鋒。而且重點在於，如上所述，網路傳播幾乎人人都可以參與，並且如果訊息足以引發共鳴，那麼會以等比方式向外擴散。在這種情況之下，幾乎人人都可算是網軍了，怎麼可能說會有特殊的某一批人，刻意想利用網路左右輿論？就算真的有好了，但這些人要面對的是廣袤的網路世界，無數網友的檢驗。當前的網路傳播環境，只要消息有問題，立即會有其他網友舉證反駁，這在網路上，叫做「打臉」。在網路傳播當中，這種「你打我臉，我打你臉」的情況，多不勝數。也就是說，在網路上，如果想要刻意營造一種一面倒的特定輿論風向與意見氣候，並不容易。

因此，回到「究竟有沒有網軍」的問題上，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說有，是因為政治傳播，一定會有特定的一群人負責，在網路傳播中也一樣。如果說這些人是「網軍」，他們可以算是；但不要忘了，在網路傳播當中，這些所謂「網軍」所傳播出去的訊息，卻要接受更多檢驗，而當這些意見，逐漸展現出一種大趨勢的時候，難道不也是一種民意的反映，為何會變成網軍的操控？未免令人不解。我們可以再舉三點進一步說明：第一，烏克蘭抗爭、茉莉花革命，很大一部份程度也是靠網路傳播，那怎麼在茉莉花的時候就是爭自由啊幹得好，到了太陽花的時候就變成傻孩子啊被利用？第二，在太陽花學運時期，曾經還出現過「無限期支持某某人」的粉絲團，有數十萬人按讚，那這些人算不算是網軍呢？第三，在九合一大選後，一些無法認同選舉結果或是部份當選人的網友與部落客，在網路上對網軍大興嘲諷，但是不要忘了，這些譏刺網軍的人，所使用的平台及所發表的言論，除了觀點與立場不同之外，跟他們口中的網軍是沒有兩樣的，只是附和的聲音並沒有那麼浩蕩罷了。如此看來，是否真的有網軍的問題，豈非更不言而喻？

總之，與其說有「網軍」，倒不如說整體的傳播環境本質已經改變了，我們必須去體察它、接受它，與適應它；否則，只是拿著一個自己紮出來的稻草人猛打罷了，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