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股評論：尋常路救不了歐盟

以下即奧馬哈尼的評論文章全文：

前美國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在贏得2003年奧斯卡的紀錄片《戰爭之霧》當中曾經就古巴導彈危機有一番令人不寒而慄的表述。

他指出，本質上說來，這個世界是運氣好，超級大國間才沒有爆發核大戰。美國與蘇聯都是有理性的人領導有理性的政府，兩家誰都不是真正想要戰爭，但是大家都向著懸崖行軍，直到最後一刻，想起來真是讓人後怕。

看眼下歐洲的僵局，我們忍不住會想，現在難道不是同樣的邏輯再現了嗎？在歐元區，從雅典到柏林，沒有一家政府真心希望歐元垮台。所有政府都意識到，歐元的崩潰只能導致一場經濟災難，使得各國政府倒台，為極左翼或者是極右翼提供口實，破壞戰後歐洲的格局——所周知，戰後的安排使得歐洲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巨大的好處。

所有人的目標都是一樣的，都是要拯救這種貨幣。哪怕是一貫指手畫腳的英國，這次表現得也很剋制和“溫柔”。然而，同樣是歐洲這些國家的政府，任何一家被要求交出某種特定的權力的時候，一概都表示了拒，盡管這麼做的代價其實遠遠小於一個可能分崩離析的歐元區將帶來的危險。

就在本周，德國總理默克爾還呼籲大家在年底前締結協議，進行更多的政治干涉。考慮到歐洲在這樣問題上的反應和協調速度，不能不說默克爾提出的是個大膽的建議。同樣，我們也不難理解，默克爾自己其實也處於國內憲法法院的壓力之下，後者發出了警告，不許德國政府在沒有明確的民主控制機制的情況下將財政權力讓給布魯塞爾。

德國人、荷蘭人、奧地利人和芬蘭人都不願意為別人的恣意揮霍埋單，至少這些受援國也必須接受嚴格的財政安排。法國不希望被財政規則捆住手腳，但是卻希望德國拿出錢來，希望歐洲央行採取寬鬆姿態，開動印鈔機。希臘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和愛爾蘭人不想執行那樣的規則，但是他們想要“時間”，而他們的說法翻譯成德語就是：“或許，如果我們一直拖延改革，我們最終就可以不必改革了。”

奇特的失敗

真正奇特的地方在於歐洲領袖們的失敗，面對一場本質上的政治危機，他們竟然沒能討論出一個政治解決方案來。

盡管歐洲的報紙和電視新聞節目還在每天談論危機(就製作成本而言，這比播放歌曲錄像要更加燒錢)，可是他們談論的全部都是危機的經濟和財政面的內容，盡管妨礙危機得到解決的，其實主要都是政治面的因素。正如盧森堡首相、歐洲理事會長期以來的重鎮榮克曾經說過的：“我們都知道該做什麼，我們只是不知道在我們做了之後，我們該如何去謀求連任。”

問題必須追溯到歐盟誕生的時候。歐盟誕生的床，是戰後被民族主義仇恨驅使陷於分裂的歐洲，當時的它是一個精英主義層面的計劃，試圖在沒有一戰後《凡爾賽合約》那種受到大歡迎的民族復仇安排的基礎上重建歐洲。這從來就不是一個平民主義的計劃，而是以一系列互惠條約作為起點，盡管它應該說是成功的，但是卻從來不曾真正植根於大多數歐洲人心中。現在，為了保護這些進展，歐盟必須邁開步子，在現在已經近乎一個國家的地位上再進一步，可是對這，大多數歐洲人都毫無熱情可言。

現在，整整一代的歐洲選民都相信，他們完全可以在沒有一個真正的泛歐國家的前提之下充分享受近乎國家歐洲一體化的好處。與此同時，各國的政治家們雖然目標一致，但是卻不希望創造出一個凌駕於自己之上的跨國民主政治精英體系。

為什麼沒有人提問，讓歐洲人直接說出來他們到底想要怎樣？傳統的選舉是無法提供這樣一個舞台的，因為政治家們太懂得逢迎選民了，反對黨太難抗拒簡單而有效的做法——以甜言蜜語許下無法兌現的諾言。無論是希臘的薩馬拉斯、法國的奧朗德，還是愛爾蘭的肯尼，他們其實都是在對緊縮財政政策的憤怒中上台的，也都發現自己面臨同樣的難題——他們的前任就是倒在了這些難題面前。

因此，或許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是或者非的投票，因為後者實在是讓人難以抵禦從現政府手中奪權的衝動。何妨給大家做一道多選題，選項從結成聯邦，將歐元區債券和開支控制的權力合而為一，到結成挪威風格的歐洲經濟區，再到徹底離開聯盟？

如果任何國家(德國除外，德國必須先行投票，因為沒有德國的歐盟是無法想象的)都按照同樣的選擇清單在同一天進行公投，讓各國的選民來決定他們自己的星星究竟該放在歐洲的哪條軌道上，這樣就將提供明確的指示，解決民主脫的問題，讓聯邦主義者和歐元懷疑者都感到滿意。畢竟，如果這是人民的選擇，誰也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是否有人在呼籲這樣的做法呢？現在還沒有，可是一些跡象已經顯露出來。德國正在積極考慮公投，還提出了讓成員國選擇自己在歐盟的地位的建議，新的理念已經開始成形了。

布魯塞爾智庫歐洲改革中心的佈雷迪(Hugo Brady)最近就在宣傳一個設定十五年有效期的政治聯盟的理念，這樣歐洲各國人民就可以將權力交給一個聯邦中心，但是固定時間之後就會收回來。

這些會有效嗎？一點點想象力就能夠拯救歐盟嗎？我們只能希望如此了，因為正如麥克納馬拉所說的那樣，現在邏輯已經救不了歐盟了。(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