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歐的恥辱危機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5-09-22 08:16
揚-格羅斯普林斯頓大學“戰爭與社會”講席教授、歷史學教授,著有《鄰人:耶德瓦布內猶太社區的毀滅》等
成千上萬難民正在涌入歐洲逃避戰爭恐怖,許多人在逃難途中喪命,許多新晉歐盟成員國正在上演別樣的悲劇。這些國家被一起稱為“東歐”,包括我的祖國波蘭,它們表現出偏隘、吝嗇、排外,忘卻了四分之一世紀前給它們帶來自由的團結精神。
這些國家在柏林墻倒塌前后大聲要求“回歸歐洲”,自豪地宣稱它們與歐洲有著共同價值。但它們心中的歐洲是怎樣的?1989年以來——特別是2004年它們加入歐盟以后——它們從各種歐洲整合基金等大規模金融轉移支付中獲益良多。如今,它們不愿意拿出一分一厘去解決二戰以來歐洲所面臨的最大的難民危機。
事實上,在全世界的眼皮底下,歐盟成員國匈牙利虐待了成千上萬難民。匈牙利總理奧班(viktor orbán)認為就應該這樣做。他堅持認為:難民不是歐洲的問題;而是德國的問題。
在這個問題上,奧班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匈牙利天主教會也站在奧班一邊,賽格德(szeged-csanad)主教拉茨洛·基斯-里格(laszlo kiss-rigo)說:穆斯林移民“想要鳩占鵲巢”,而呼吁歐洲每個天主教區收留一戶難民家庭的教皇卻“根本不了解情況”。
在擁有4000萬人口的波蘭,政府最初表示準備接受2000難民——但只限基督教徒(斯洛伐克也提出了類似的方案)。難民不是東歐的問題,一位波蘭記者對美國國家公共電臺(national public radio)說,因為這些國家並沒有參與轟炸利比亞的決策(其實德國也沒有)。
東歐人難道不知恥嗎?幾個世紀以來,他們的祖先成群結隊地遷徙,尋求庇護以躲避艱難困苦和政治迫害。而如今,他們的領導人的冷漠行為和麻木言辭是在迎合公眾情緒。事實上,波蘭最大報紙《選舉報》(gazeta wyborcza)的電子版,如今在每一篇關於難民的文章末尾都會添上醒目標注:“由於評論中出現宣揚暴力的極其激進的內容,有違於法律並且宣傳種族、民族和宗教仇恨,因此我們不允許讀者發布評論。”
曾幾何時,在二戰剛剛結束之際,東歐猶太大屠殺幸存者逃離他們所在波蘭、匈牙利、斯洛伐克和羅馬尼亞社區的兇殘的反猶主義,來到遍布德國各地卻不乏安全的難民營。歷史學家魯斯·蓋伊(ruth gay)寫過一本名為《在德國人中間尋找安全》(safe among the germans)的重要著作,描寫的就是這25萬名幸存者。如今,穆斯林難民和其他戰爭的幸存者在東歐難覓避難所,也逃往德國人中間尋找安全。
在這個例子中,歷史不是隱喻。相反,如今東歐的殘酷態度的根源可以追溯到二戰及其后果。
以波蘭人為例。他們理所當然地為波蘭社會的反納粹斗爭而驕傲,但在二戰中,他們所殺害的猶太人比他們所殺害的德國人還要多。盡管波蘭天主教會在納粹占領期間遭到了殘酷迫害,但他們對納粹主義的最終受害者的命運漠不關心。用在愛國情操方面絕無瑕疵的波蘭保守派反共作家約瑟夫·麥基維茨(józef mackiewicz)的話說:
“在占領期間,實際上沒有一個人不曾聽說過這樣的說法——‘清洗猶太人這件事希特勒做對了。’但你不應該公開這樣說。”
當然,有些波蘭人在戰時幫助過猶太人。事實上,以色列大屠殺紀念館(yad vashem)所承認的“各國義士”中,波蘭人數是全部歐洲國家中最多的(這並不奇怪,因為戰前波蘭是迄今為止歐洲猶太人數量最多的國家)。但這些可歌可泣的個體的行為常常是自發的,與主流社會規範對立。他們是另類,在戰爭結束后很久仍然對鄰居隱瞞他們在戰時的英雄行為——似乎是害怕所在社區會因此排斥、威脅和驅逐他們。
所有被占領的歐洲社會都或多或少參與了納粹屠殺猶太人的行動。每個國家所起的作用不同,取決於各國具體的環境和德國統治的情況。但大屠殺在東歐最為恐怖,因為這一地區猶太人數量大、納粹占領政權特別冷酷。
戰爭結束時,德國——由於戰勝國的消滅納粹化政策及其煽動和實施大屠殺的責任——別無選擇,只能與其兇殘的過去“決裂”。這是一個漫長的艱難過程,但德國社會銘記著它的歷史錯誤,因此如今有能力面對大量難民涌入所帶來的道德和政治挑戰。總理默克爾也為移民問題樹立了領導榜樣,足以令所有東歐領導人汗顏。
相反,東歐還沒有與其兇殘的過去決裂。只有完成了這一決裂,東歐人民才有能力認識到他們拯救逃避惡魔的難民的義務。
注:
原文來自project syndicate,並為其版權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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