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評美頂級智囊支招未來十年對華政策

     文/瞭望智庫國際問題觀察員祁昊天 摘自《瞭望智庫》公眾號
    當地時間2016年1月20日上午，美國著名國際安全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正式發布《亞太再平衡2025》報告（見原文鏈接：http://csis.org/publication/asia-pacific-rebalance-2025）。

瞭望智庫認為該報告在美國政府換屆這一關鍵節點推出，對於觀察美國將來的亞太政策走向十分重要，所以邀請位於華盛頓的瞭望智庫國際問題觀察員祁昊天對報告進行點評。

響應亞太再平衡戰略，美軍瀕海戰斗艦重新部署新加坡 圖/人民網

《亞太再平衡2025》報告是csis向美國國會交的“作業”，主要就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軍事領域部分提出四大建議。具體而言，建議包括：

在美國政府內部以及美國與盟友、伙伴國之間統籌協調亞洲戰略。

加強盟友與伙伴國的能力、適應力、互操作協調能力。

維持並擴大美國在亞太的軍事存在。

加快創新能力和概念的發展。

兵槽君認為，前兩個領域為頂層設計和政策概念，空話不少卻也不乏新思路。后兩部分干貨滿滿、槽點多多。

然而所有的建議，談到最後都是錢。還是那句話，地主家的余糧也不多。所以針對每個建議，csis都給出了成本評估，即需要花多少錢。以下是兵槽君對每項建議的逐條簡評以及csis的成本評估分級。
1在美國政府內部以及美國與盟友、伙伴國之間統籌協調亞洲戰略
（1）csis：敦促美國政府準備一份正式的亞太戰略報告，建議作為下一任政府的首要工作之一。花錢：少。

兵槽評：關於再平衡，尚無統一系統表述，政府表述多有自相矛盾之處或重點不清晰。

（2）csis：加強行政部門與國會的溝通與合作。花錢：少。

兵槽評：csis建議仿照冷戰時期的國會“軍控觀察組”，成立“亞太觀察組”。由於學術和事務性工作的原因，兵槽君平時會接觸一些華盛頓政策圈內的對華友好人士。他們紛紛表示，如今在國會“幫”中國做工作已越來越難。

（3）csis：戰略與資源的統籌。花錢：少。

兵槽評：不多說了，一說就打不住。簡單一個問題，美軍已經習慣了“釣魚”報價（low-balling，低價虛報），也就是在某一項目的評估階段砍枝去葉，一旦項目通過，開始執行后就發現成本在不斷攀升。

國會山上都是人精，他們為什么會中招呢？他們其實根本就沒有中招，low-balling的遊戲他/她們都懂，只是出於政治利益和意識形態等原因，必須配合著演戲，一樣玩下去，所以這項建議的成本也許的確並不高，不需要花費太多錢。

（4）csis：更好地協調美國戰略與盟國、伙伴國之間的關係。花錢：少。

兵槽評：從美國的角度出發，道理上都沒錯，不過我總覺得這一條是湊數的。

（5）csis：加強與中國的互信建設與危機管控機制。花錢：少。

兵槽評：中美在行動層面的危機管控建設，兵槽君習慣稱之為“行動互信”，最近幾年是有明顯進步的。例如去年10月下旬，就在中外媒體與公眾為拉森號抵近渚碧礁而興奮時，拉森號與我軍伴航官兵實則相談甚歡，相互詢問岸上與艦上的日常。這些專屬大洋海軍的職業做法是非常重要的。

美韓聯合軍演，美國試圖加速提升與亞洲盟友的戰術協調 圖/央視網
2加強盟友、伙伴國的能力、適應力、互操作協調能力
（1）csis：與強有力的區域盟友尋求“聯邦式”的合作方式。花錢：少。

兵槽評：csis認為依賴雙邊不再好使，亞太地區傳統上以美國為樞紐的“輻條”結盟體系也無法滿足“共同面對的安全威脅”（中國），不過報告作者們不老老實實用“多邊”概念，而是呼吁美國與盟國在對付中國的問題上形成一種“聯邦”模式。

差異何在呢？他們在這里講的是技術、概念、能力在重要軍事領域的發展，在能力建設上，“聯邦式”與歷史形成的輻條結構最大的差異應該是輻條之間的橫向聯系更加緊密。以水下優勢為例，這里強調了“聯邦式”的安全合作體系對整體提高亞太地區水下對抗中國能力的作用。

2015年6月,美國海軍與東南亞國家進行"卡拉2009"聯合演習 圖/參考訊息

（2）csis：在東南亞增強海上軍事能力。花錢：“美國協調盟國行動”少；“美國提供額外的承諾”中。

兵槽評：csis在這一問題上明確希望其他非東南亞盟國的介入，如日本。csis建議以太總為主體，以政府全范圍的合作推進東南亞國家的海洋安全能力，日本可以扮演如提供貸款的角色……除了日本外，csis也建議將韓國、澳大利亞、印度拉進對東南亞小國的“支援”行動，野心很大，全面執行的可行性不高，效果必打折扣。

（3）csis：在西太地區常設聯合特遣部隊。花錢：可能少也可能中等，取決於一個衙門兩塊牌子的程度有多深。

兵槽評：作為編制序列控，這是兵槽君在本章節最感興趣的一點。csis認為太總目前基於危機反應為主的臨時部隊編組模式難以滿足目前（中國帶來）的安全威脅。

從某種程度上，csis建議恢復過去第519聯合特遣隊那樣的單位，將有針對性的裝備管理和訓練任務常規化，這將在很大程度上依賴現有組織和人員，很大程度上會是一個衙門兩塊牌子。

（4）csis：建議日本建立聯合行動司令部。花錢：少。

兵槽評：簡單說，就是使日本在亞太軍事安全環境中的地位澳大利亞化，且目標更明確，用解放軍的話說，“一切為打贏”……

2012年10月，美菲於蘇比克灣開始為期10天的兩棲登陸演習。演習的內容主要包括人道主義救助、災難應對方案、海洋安全及地區開發。圖/新浪軍事

（5）csis：深化美國與盟國在人道主義與災害救援方面的合作。花錢：少。

兵槽評：人道主義救援是軍隊平時的重要職責，尤其是在亞太這樣一個對自然災害抗打擊能力較弱的地區。深化這方面的角色，不僅是軍事問題，更主要是政治和文化問題。當然，也是很重要的軟實力問題。隨著中國的遠洋海軍實力增強，也應該與本地區國家加強這方面的合作。
3維持並擴大美國在亞太的軍事存在
（1）csis：進一步加強美軍在亞太前沿存在的效能，並降低成本。花錢：多。

兵槽評：日本、韓國、澳大利亞、關島四處。在日本，政治問題和民眾情緒要照顧到，但是美國人說了，我們只會繼續加強存在；韓國、澳大利亞，強化各單位輪戰制度的效率；關島，加強要塞化，第一島鏈以外未來的重中之重，就好比出拳之前先要把手臂縮回來……美軍不避諱這些，都是陽謀。

（2）csis：加強水面艦隊的存在。花錢：多。

兵槽評：兵槽君曾吐槽過美海軍對於瀕海戰斗艦這種平臺的選擇，在這方面，csis算是知音。報告建議加強大型軍艦的部署，前沿部署第二艘航母被認為是重中之重。

這一點不止在csis的報告里出現。華盛頓的軍事安全政策圈已有很多關於改變單艘航母前沿亞太部署的模式。

目前這一模式可以保證亞太地區的航母到位率只有70%，從美國本土西海岸再調撥一艘到西太進行前沿部署，其影響實際上不僅局限於亞太，對美軍在整個藍星的海上軍事存在和到位率都會有影響。不過前沿部署在政治、訓練、后勤、維護、人員安排等各方面都會造成正反兩方面的結果，對五角大樓來說終歸會是個兩難選擇。

洛杉磯級“托萊多”號是美軍部署在關島第四艘攻擊核潛艇 圖/全球軍事

（3）csis：增強潛艇戰力。花錢：中。

兵槽評：美軍在水下的優勢甚至超過那些扎眼的航母攻擊群。該報告也一再提到水下優勢。最近，美海軍的三艘潛艇支援艦全部部署至關島，巧的是就在該報告發布同時，最新的一艘弗吉尼亞級服役。我們對於潛艇部隊的觀感常常停留在二戰時期的德國，將其視為水面艦隊不足以對抗大英帝國情況下的非對稱作戰能力建設。

對於美軍，我們不能這樣看。

（4）csis：增強兩棲作戰和運輸艦的部署。花錢：由少到多分別是與日澳分享運輸能力、增強關島的兩棲攻擊艦部署、新增一個成建制的兩棲戰斗群。

兵槽評：強化陸戰隊在亞太的部署和作戰能力，美國你到底想干嘛？加強部署的方案很多，除了第一線的日本之外，在關島和澳大利亞的部署顯然更符合美國應對中國的整體思路，即避開最為密集的第一波打擊，盡量靠后部署，縮回拳頭才能打出去。對於美國來說，這也算是中國實力進步帶來的“倒逼式”戰略發展。

已經部署到關島的美國空軍rq-4"全球鷹"無人偵察機 圖/環球軍事

（5）csis：繼續分散空軍部署。花錢：由中到多，分別為開發北馬里亞納和在菲律賓、澳大利亞新建設施。

兵槽評：在很大程度上，這是對中國增強的導彈攻擊能力量身定做的方案，把雞蛋放在更多的籃子里。美空中力量在亞太的地面部署是常駐基地與短期轉場相結合，如2015年底海軍第16巡邏中隊（戰爭鷹中隊）的p-8a部署新加坡，便是一次典型的短期駐扎，以嘉手納為主，以南海周邊多國為輔，是各巡邏中隊輪流西太部署期間的常用方式。

而csis建議將空中力量的存在方式進一步分散化，這對美國政府來說有不小的政治挑戰，對美軍來說在訓練、后勤、維護、人員管理等各方面也都不是輕而易舉。此外，難道把雞蛋放在更多的籃子里就一定管用嗎？

韓軍裝備的美制愛國者導彈防御系統 圖/參考訊息

（6）csis：強化導彈防御體系。花錢：低成本方案為在韓國部署薩德系統、關島部署愛國者3，中成本方案為增加薩德與愛國者系統部署的數量或配備間接火力保護系統。

兵槽評：兵槽君在去年一篇文章中計算過薩德系統配備雷達的探測距離，討論了薩德系統兩種工作模式切換的問題，並吐槽過美國政策界關於若薩德進入朝鮮半島對華無害的觀點。總之，一切的區域導彈防御設定最終都可以是美國的全球（中段）反導系統的組成部分。

（7）csis：推進陸軍的區域力量合作概念。花錢：由低到高，取決於美軍的目標設定。

兵槽評：這是美國陸軍在全球推行的概念，重點在於從行動和文化層面增強美軍與當地軍、民的交流水平。csis建議將這一概念在亞太地區重點推行。

（8）csis：后勤。花錢：“動員伙伴國和市場資源”少；“在太平洋(601099,股吧)司令部責任區維持t-aoe的服役”中；“額外的后勤力量設定”多。

兵槽評：所謂外行看戰略，內行談后勤（像兵槽君這樣的外行的外行也就是看個熱鬧）。后勤問題才是美軍掌握藍星“球權”的基石。

球權，是中國國際關係領域前輩梁守德爺爺常用的一個概念，不過梁爺爺所說的“球權”是指國際社會合理合法的權力與利益，具體表現為聯合國憲章和國際準則所規定的國際組織的權力與利益。

這是十分“機制主義”的觀點。兵槽君倒覺得從“現實主義”的角度看待美國的藍星霸權更符合“球權”這兩個字的潛在意涵。不過這是題外話，見仁見智。

駐阿美軍組裝gbu38精確制導炸彈 圖/環球軍事

（9）csis：在亞太囤積精確制導彈藥。花錢：“在關島新建彈藥庫”中；“當地生產”中到多。

兵槽評：主要地點為韓國，關島，日本，不排除當地生產的可能。目前美軍在敘伊的作戰已幾乎成為一場純粹的精確制導彈藥消耗戰，這種任性的作戰方式已被證明無法達到理想戰術目的。不過考慮到美軍在亞太可能的作戰環境與衝突限度，精確制導彈藥的比重顯然不會低。csis的目標，是美軍實現“今晚就能開戰”。

（10）csis：isr能力。花錢：少。

兵槽評：情報監視偵察（isr）能力，即使美軍優勢的基石也是阿基里斯之踵。西半球的戰事使得本就捉襟見肘的isr兵力難以全力東顧，因此美軍在這方面勢必更加倚賴盟友與伙伴國。
4加快創新能力和概念的發展
（1）csis：實驗文化機制化。花錢：中。

兵槽評： csis所強調的實驗，重點在於探討和檢驗應對未來安全環境的新概念。兵棋推演和結合定量與定性研究方法的平臺和概念探索一直是美軍的相對優長。

（2）csis：武器平臺的快速演進。花錢：中到多。

兵槽評：常規武器平臺都是按照幾十年的壽命進行設計，而“蘋果時代”（雖然兵槽君不是蘋果教徒...）的商用平臺更新都是以2-3年甚至更短時間為一個周期。

無論這種對比是否科學，在材料科學、人機聯通、量子技術應用等領域快速發展的今天（和可預見未來），武器平臺的演進和換代周期也許都需要一個新的認識方式。

當然，兵槽君認為並不是所有平臺都需要進行這種改變，因為不是所有平臺都適合模塊化和通用化的思路，也不是所有任務類型都需要以極高的頻率更新裝備平臺，如五角大樓剛剛下了新的訂單，c-130大力神將成為下一個服役百年的機種。

（3）csis：長程導彈。花錢：多。

兵槽評：

這是該報告建議內容與五角大樓已開始工作的又一重合。躲遠點打，針對的當然還是中國。對於海軍來說，這是未來的重中之重，也是其重新加強水面艦對艦作戰能力的一環。

（4）csis：新的導彈防御概念。花錢：“研發與測試”中；“采購與部署”多。

兵槽評：拿導彈打導彈，從防御目標來計算效費比也許是劃算的（尤其當來襲導彈裝的是大殺器時）。但單純以防御平臺和來襲目標來看，便很可能是不劃算的。定向能武器、電磁軌道炮等使用成本更低、效果可能更好的黑科技已不再停留在小說中，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試飛當中的美軍f-35戰機 圖/參考訊息

（5）csis：增加空中平臺部署。花錢：多。

兵槽評：這方面除了即將服役的f-35外（槽點與優點同樣多的平臺），最為重要的是正在開發的隱形遠程轟炸機（所謂b-3）。b-3目前的關注點更多是在國防工業與政治的關係上面。雖然諾格拿到了合同，但是跟洛馬的官司尚沒有擺平，其研發過程中不知還會出現什么幺蛾子。

美空軍有多大的決心和能力不讓b-3出現f-22與f-35研發、裝備過程中的政治、財政、軍事波折，將是十分有趣的問題。

（6）csis：海下力量優勢。花錢：多。

兵槽評：該報告不止一次提及美軍的潛艇優勢。美軍計劃從2019年開始將弗吉尼亞載荷模塊（vpm）裝備在每一艘潛艇上，如果這一計劃實現，美軍的水下戰力將在財力有限的情況下得到提升。

（7）csis：強化太空、網絡、電子戰能力。花錢：“網絡戰力量建設”中；“提高物理和電子防御水平”多。

兵槽評：這方面說的多了，沒什么太新鮮的。不過該報告發布前一天，美國媒體再次曝出關於中國間諜竊取f-35等項目情報的事，且故事細節十分豐滿。

何為戰，何為和，這個時代也許真的說不太清楚。北約2013年初帶有嘗試性地拋出了一份網絡戰爭法，同時美國將司法系統納入網絡安全總體戰略版面，同一年美國開始擴建網絡攻擊分隊，將網絡戰的重心由防御向進攻傾斜，與此相伴的是通過“寓軍於民”的方式培養網絡戰爭后備軍（兵槽君稱之為“網絡人民戰爭”）。

針對中國網絡戰政策和行為的輿論戰已成為涉華安全領域的常規議題。在這些領域，美軍依然有優勢，但這個星球上能夠與美國進行全體系競爭（或對抗）的國家，也沒有幾個（了）。

奧巴馬政府拋出亞太再平衡的概念，卻缺乏成系統的貫徹。

csis及其他所有重要安全智庫，都已將目光投向了美國政府更迭之后的對華政策。無論這份報告的內容有多少與美國現行政策重疊，有多少新想法會被未來的政府采納，它都會在不同的圈子投射出不同程度的議程設置。對於中國判斷美國未來在亞太的軍事戰略規劃及戰術執行，有重要的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