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T：新一代銀行家肖像

英國《金融時報》 艾瑪雅各布斯

在倫敦金融城(City of London)一家頂級銀行的投資銀行部，一名經濟系二年級本科生即將展開為期10周的實習。他的興奮溢於言表，緊張也是不言而喻的。

這名現年20歲的小伙子是在新加坡念的中學，現在是英國一所知名大學的本科在校生。他在大一時已經體驗過在銀行實習的滋味了。那時，他的大多數同學還在適應環境，而他已經申請了“春季體驗周”(Spring Week)——那次的銀行實習工作經歷讓他接觸到了交易、併購和風險管理業務。

銀行業的邪惡形象絲毫未阻擋他的腳步，通宵工作的前景也沒嚇到他。他堅持，加班是“卓越文化”的物。吸引他的正是那種“活力”。“我希望成為這個行業最偉大的市場推動者的一分子。”當然，吸引他的還有金錢。

數百名本科生即將開始今年夏天的銀行實習，時間通常為8到10周，薪酬相當於一年4.5萬英鎊。接下來很快就輪到研究生，以分析師的職位開始在銀行業的職業生涯，年薪約4.5英鎊，另外還有獎金。據報導，去年大學畢業生的年薪中值為2.05萬英鎊。

這是自去年美銀美林(Bank of America Merrill Lynch)21歲的實習生莫裏茨埃哈特(Moritz Erhardt)猝死事件后的第一波暑期實習生。埃爾哈特在長時間連續工作后癲癇發作而亡。對新人工作環境的關注促使銀行業重新評估工作方式。投行已頒佈規定，要求實習生們必須休假。

這種改變恰逢銀行的一個關鍵時刻。迫於公和政治人物的壓力，銀行業眼下必須對自己短視、高回報的行業文化作出徹底改革。年輕的銀行家們將決定這個行業能否變得更容易為社會接納。那麼，這些年輕銀行家是誰？

薩比娜沙帕爾(Sabine Chappard)是瑞信(Credit Suisse)負責歐洲、中東和非洲投行業務的聯席主管，她認為這一代人比上一代要精明。“他們對銀行業務的了解無疑比我剛入行的時候要多，但如今的競爭相當激烈。現在的大學生必須非常勤奮才能獲得聘用。”

但他們的早熟也僅限於此。銀行界正值聲譽修復期，它們不相信新人和實習生精明到足以跟記者周旋。記者為撰寫本文采訪的實習生都要求匿名。

頂尖大學的經濟學學位(或經濟類學位)通常是進入投行的敲門磚。根據教育慈善機構薩頓信托(Sutton Trust)的數據，在英國即將進入投資銀行及財富管理界工作的人中 ，僅牛津(Oxford)和劍橋(Cambridge)兩所學校的學生就占了20%。

但僅擁有頂尖大學的學歷還不夠。立志成為銀行家的年輕人們最好在大一就參加春季體驗周，並在所上大學的金融或投資銀行委員會謀得一個席位，接在大二結束時完成一次實習。盡管被標榜為學生體驗銀行業的機會，但實習其實也是一次長達一夏的工作面試。

教育研究組織High Fliers的馬丁伯查爾(Martin Birchall)表示，許多候選者最后一學年都在制定職業生涯規劃。一個正在銀行實習的劍橋學生介紹了自己迄今為止的工作經驗：今年20歲的他曾在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度過了一個間隔年，然后又在投行過了兩個春季體驗周。他從中學時代就希望在金融行業工作：“我的性格似乎挺適合這個快節奏、競爭激烈的世界。”

他們這麼早就下定決心投入該行業的原因之一是學生貸款。在一位40歲出頭的銀行業中層管理者看來，現在的大學生身上有股認真勁兒，而這股勁頭是他自己那代人所沒有的。“大學體系越來越朝錢看。學生變得更嚴肅、更無趣了。為了最大限度提高斬獲高薪工作的幾率，他們必須盡可能充分地利用上大學的機會。他們更努力。”

除此之外還有來自留學生的競爭。如今進入倫敦金融城的大學生不再只來自英格蘭各郡，而是越來越有可能來自上海或加爾各答。銀行是為數不多的提供簽證擔保的畢業生雇主之一。就像在英格蘭足球超級聯賽中一樣，英國本地人可能會發現自己越來越難入局。

但海外學生自有他們的負擔，他們要承受英國高額的學費。這位新加坡實習生他們“找一份好工作的壓力”甚至超過了英國學生。

盡管銀行業醜聞不斷，大學生們依然對其興趣濃厚。職業顧問伊麗莎白達林頓(Elizabeth Darlington)曾在巴克萊(Barclays)投行部門擔任畢業生招聘經理，她表示大銀行依然“魅力”不減。其他人則沒這麼肯定。凱文魯斯(Kevin Roose)在自己的作《華爾街的年輕人》(Young Money)中認為大銀行現在逐漸“不行了”。《華爾街的年輕人》記述了金融危機后進入華爾街的8名大學畢業生的經歷。

那些爭相入行的年輕人絲毫不會因銀行的邪惡形象而裹足不前。這位劍橋大學的實習生：“我對外界描繪的銀行形象表示懷疑。”多數人將薪酬看作對能力的獎賞。該名實習生解釋道：“對我而言，薪酬的主要吸引力更多地不在於它讓我有能力消費，而在於它是對辛勤工作的獎勵。奢華生活對我沒有太大吸引力，我只希望能生活舒適，永遠不必再為金錢擔憂。”

銀行方面也有擔心，他們怕自己無法達到年輕一代的期望。《獎杯不是誰都有》(Not Everyone Gets a Trophy)一書作者布魯斯圖爾甘(Bruce Tulgan)將這批年輕人的性格特徵總結為：世故、早熟、高需求。他們習慣了即時反饋和無微不至的照顧，不太可能默默埋頭苦幹，盡到他們的責任。

這代人在9/11事件發生時還是孩童，進大學時正值經濟衰退，導致許多人對金融機構充滿懷疑。一位大學生曾對圖爾甘，“我知道(金融家)認為自己是宇宙主宰，但蘇聯都能在一夜之間消失，他們也可以。”

對於成績優異的年輕金融家而言，這份繁重的工作可能令人失望。有人：“你只是在做一份機械、瑣碎的工作……到最后你甚至迷失了工作的目的。”一名來自牛津的實習生認為，自從金融危機以后，銀行業的工作變得越來越無趣，“合規流程更嚴格，也更官僚了”。

一到銀行業，人們眼前就會浮現出分析師和實習生對電子錶格苦苦加班到凌晨的情景，而這種印象是銀行業急於改變的。與銀行業爭奪同樣優秀人才的諮詢業等行業，就利用了人們對銀行業的這種看法。

一代人的態度轉變迫使銀行改變工作氛圍。用一位曾經的某銀行人力資源經理的話來，銀行業“在如何適應(這代人)問題上已摸索”了很長時間。能否成功取決於這個老牌行業有多大決心去改變。(FT中文網)

譯者/何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