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唐湘龍／兩岸交流的「甜蜜點」到了

任何雙邊關係總是要以好感為基礎。

有異有同，這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一個人或是一群人。重點是：那個「異」有多異？那個「同」有多同？

兩岸不光是政治。政治只是一種表演。時代劇。閩南的俗諺說：「扮戲巧，看戲戇。」戇，呆的意思。太入戲了。但其實，觀眾入不入戲？不全是演員或是劇本所能主導，這和觀眾的「心理設定」有關。這有可操作的部份。所謂的政治宣傳、統戰、洗腦、政治社會化...，字眼不同，概念相同，都是想要去改變、引導、強化某一種「心理設定」。但坦白說，最強的「心理設定」還是來自一種與自身價值觀調和的「好感」。一種喜歡或至少不討厭的感覺，讓陌生、敵意開始轉換成熟悉和善意。然後，可以不帶勉強的往前走。

講了半天，吊了書袋子，其實，我在講兩岸關係。兩岸可以不帶勉強的一起往前走遠路的「甜蜜點」到了。你感覺到了嗎？

不要低估這件事。我認為，這是兩岸分隔七十年，兩岸交流三十年，一件非常關鍵的大事。我說的「甜蜜點」是指「政治反中、文化親中」，「政府反中、民間親中」的時間點到了。當然，並不是兩岸從此送入洞房，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這不是童話。政治沒有這麼容易。但至少，一種盲目反中，輕視、歧視、仇視對岸的情緒開始有了消長。我說的「甜蜜點」是那個愛與恨、喜和憎的消長到了交叉點。這不是偶然，這是趨勢。

「太陽花學運」以來，我一直在關注這種馬路和網路間矛盾。雖然政治上「反中」的氣氛空前濃烈，和兩岸交流的實績背道而馳。但政治是上層構造，多數時候，政治反應不是反映民意，相反的，政治很難探測民意在曖昧時刻的方向，時間久了，政治的激情往往被証實是一個趨勢的落後指標。迴光返照。

平面媒體日前公布了「兩岸關係年度大調查」。這個調查似乎印証了我的感覺。那個「甜蜜點」到了。

這個調查第八年。今年，對我來說，有四個重點。

一、台灣人認知過去一年兩岸間的社會關係最為友好。有五成一。過半。相對於政治、外交、軍事、經貿關係，這比較探測人心。

二、主張急獨或是緩獨的比例從三成二降到二成四。三成，是統計調查上很重要的門檻，一個數字在三成以上或以下，是有轉折意涵的。有將近半數民眾主張「永遠維持現狀」。這看起來不意外，但其實，長期主張維持現狀，是一種知道現狀難以長期維持的潛意識表達。

三、願意赴大陸就學、就業的比例，雙雙創下八年新高。尤其年輕人。過半。這和太陽花、反服貿的氣氛背道而馳。

四、對大陸政府的「好評」創新高，四十 %。而「負評」則創新低，四十五 %。但更重點的是，對大陸人民的「好評」達到四成九，「負評」降到三成七。第一次出現黃金交叉。

米蘭昆德拉說：只發生一次的事情，就等於沒有發生過。但這些數字不是只出現一次，而是連續第三年呈現同方向變動，而且越來越明顯。兩岸的各種疏離、敵對、負評在 2012~2014 年達到最高點。2015 年之後，雖然民進黨在政治上狂勝、文化台獨狂飆，但民心在曖昧處卻在改變。這和戀愛一樣，一見鍾情、天雷地火是很少見的。多半都會經過一段「待確認」的似有若無階段。台灣的民心正在這個階段上。還沒有告白示愛，但濃度越來越高。

但是，不要因此對政治上的統合主張太樂觀。在這種事情上頭，政治是落後指標。政治人物多數都是投機主義者。在勢頭不夠明顯時，政治人物的轉向是謹慎的。在未來一段時間，台灣社會會呈現更嚴重的對立和撕裂。「想要在一起」和「反對在一起」的力量激烈角力。如果要用最簡化的「統獨」主張去分析兩岸關係，台灣內部「化獨漸統」的主張還沒有形成大氣候。

歷史在翻頁了。你不要停留在過去。但你要注意兩件事。

第一、「甜蜜點」雖然到了，然後呢？個人、企業或是政府該如何調整自己的步調？

第二、雖然沒有相對應的民調，但我個人觀察，大陸民眾對台灣政府和台灣民眾的「好評」可能創新低，「負評」可能創新高。

換句話說，台灣雖然還沒有出現像「哈日」、「哈韓」一樣的「哈中」的狂潮，但確定已經錯過了大陸民眾口口聲聲「台灣什麼都好」的時間點。兩岸人心消長，台灣黃金交叉，大陸死亡交叉，未來的兩岸交流，台灣越來越居下風，越來越不利了。

●作者：唐湘龍／資深新聞工作者、政論節目資深評論員、電台節目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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