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看世界─瀑布變身？

尼加拉瓜瀑布區美景 (圖: Wikipedia)

尼加拉瓜瀑布，位於美國紐約州西北部與加拿大安大略省之間，鄰近著名的五大湖區，曾被譽為「世界十大奇景」之一；過去，每年前往的遊客絡繹不絕，帶動地區觀光繁榮，但近幾年下來，這個城市的經濟如瀑布般一瀉千里，等待轉型變身的機會。

當地《尼加拉瓜瀑布周報》（Niagara Falls Reporter）的創辦人 Mike Hudson 對此情此景感受很深。

■瀑布滾滾  繁華落盡

今年 10 月底，Hudson 走進瀑布區一間充滿霉味的酒吧裡，向吧檯點了一巡 Labatt"s 啤酒後坐下品嘗。他環顧四週，整間酒吧裡只有 5 個人──這還是酒吧主人也算入的人數。

《尼加拉瓜瀑布周報》在 2000 年首刊時，曾因當地小道消息成功打響名號，見證瀑布區觀光業的興盛；而今，Hudson，這位小報創辦人兼編輯不諱言地點出當前感受：「此地真是荒涼無垠。」此話出口，酒吧裡的顧客們沒人反駁。

事實上，瀑布區變得比 Hudson 口述的還要糟糕──現在已是一處毒品與犯罪四起，磚瓦房破敗林立之地。Hudson 回頭又點一杯酒、抽起煙，隨口打開話匣子，接著，顧客們笑談起尼加拉瓜瀑布區的興衰起落。

一位酒意濃臉通紅的顧客先開口：「自 1969 年起，這個城鎮就走下坡了。」

一旁酒保也吐露心聲：「自從『他們』剷平那該死的市中心，城市經濟就下滑。」

餐廳內，牆上掛滿當地暴徒與過世名人的照片作為點綴。Hudson 酒足飯飽後補充：「每個當地人都會對你說這些瀑布區的描述。」

儘管尼加拉瓜瀑布每年至少吸引 800 萬遊客前往遊憩，但早在幾年前，Hudson 的小報就開始報導瀑布區漸漸乏人問津的傳言，起因是所有都會區都犯過的毛病──「現代化，趕不上城市衰退化！」

酒吧裡眾人引述道：1960 年代，當地市長決定剷平古樸典雅的城鎮風貌，尾隨而來的是一連串現代主義的愚行。

看看這些傑作！瀑布區大規模的會議中心，是建築師 Philip Johnson 的作品，最後成了廢棄倉庫；Cesar Pelli 設計的室內透明植物園「冬季花園」（the Wintergarden），卻因植物園需要大筆鈔票來維持暖度，才能度過附近伊利湖區的寒冬，到頭來也被拆除；另外，曾經輝煌閃亮、作為當地化學公司辦公室的 Flashcube 大樓，今日淪為該地區的飾品市集。

美國與加拿大一水之隔的瀑布區 (圖: Wikipedia)

尼加拉瓜，往昔是水力發電的工業之城，今日成為以經濟衰退聞名遐邇的受災區。當地就業市場不僅被掏空長達 40 餘年，另還有黑手黨的滲入、政治的腐敗、特效計畫的失敗，讓尼加拉瓜地區的經濟搖搖欲墜。

《打造尼加拉瓜：美景、權力與謊言》（Inventing Niagara: Beauty, Power, and Lies）一書的作者 Ginger Strand 曾在書中描述該地：「一個對城市重建抱持固執想法而造成影響的歷史縮影區。」

■落入衰退地帶

從 176 英尺高度落下的滾滾水流，為尼加拉瓜瀑布帶來撼動心悸的觀光奇景，許多人的組父母輩曾視此地為蜜月據點，當然，也曾為當地帶來如雷貫耳般的經濟巨響。但是，不同於其他經濟徹底衰退的地帶，尼加拉瓜卻因知名的瀑布奇景，反而讓經濟失意更為顯著。

過去許多年來，瀑布區的發展總讓人誤以為前程平坦、光明似景；沿著水域向外圍發展，連接加拿大邊境的地帶，還能見到直上天際的嶄新高樓飯店。但是，周報編輯 Hudson 卻直言：「遠處，是蓬勃的觀光勝地；眼前週遭，卻是貧民窟。」

當加拿大在邊境築起主題飯店、精品套房，美國這一邊的發展卻螺旋下降。美國與加拿大一水之隔，一處蓬勃、一處衰退，這樣的天攘之別，由何而來？

《彭博社》的報導中指出，目前，尼加拉瓜地區的家庭平均年所得為 3 萬美元，遠低於全國平均年所得的 40％。當地在 1960 年代居民還有 10 萬人，今日只剩 5 萬人，而在這 5 萬人之中，有五分之一的居民年所得遠低於貧窮線。截至 11 月，當地失業率達 7.5％，低於全國平均值；因為長期失業者為數眾多，導致來不及登錄為勞動人力。

當然，城市衰退的肇因有一連串的說法，但在歷經興衰的近 10 年間，歷任不少市長不止歇的責難，把矛頭指向單一成因：曼哈頓房地產大亨米爾斯坦（Howard Milstein）的失策。

房地產大亨米爾斯坦 (Howard P. Milstein) (圖: NNDB 資料庫官網)

■米爾斯坦的失策

1990 年代晚期，尼加拉瓜市政府任命房產大亨米爾斯坦為「城市再造計畫主持人」，任命其私人企業為當地 140 英畝土地作開發規劃。

起初，米爾斯坦的出現被人們視為協助都市化發展、激發當地無窮潛力的再造者。當時，他有一間飯店，也對紐約時代廣場周邊其他投資感興趣，而後，時代廣場成為米爾斯坦商業開發上的成功案例，因此他對瀑布區就更有興趣下手，並極力主張讓瀑布區依循阿拉斯加賭城的商業模式，用相同途徑來振興周邊發展。

可惜，這一切沒有如期發生！

今日，米爾斯坦僅能坐在大片荒地上，眼看一處家園廢棄、店門緊閉的鬼城在水域區歷經風霜，原本讓納貝斯克食品公司（Nabisco）進駐的大型工廠已大門緊鎖，這間製作小麥餅的工廠淪為一處陰影蝩蝩的空地。

「因為 10 年多前，居民們對本地大規模發展過於期待，但事非盡如人意，今日才有不少人因此沮喪，不再相信開發商有任何振興建設的能力。」當地現任市長 Paul Dyster 如是說。

就因如此，曾被視為救世主的米爾斯坦先生，現在卻被瀑布區的居民損為「貧民窟之王」。

David Crapnell，一位當地的長老教會牧師，也是當地活動的推動者，他出面指控米爾斯坦不守信用，甚至說：「米爾斯坦是一隻人心不古的大蟒蛇。」

對這位樸實的牧師來說，過去這幾年，在富商強力包裝下的再造計畫，對瀑布區的經濟卻帶來危機，衰退與落敗隨之而生。不過，米爾斯坦倒是拒絕評論這些控訴。

Anthony Bergamo，身為「尼加拉瓜未來計畫」的執行長，長期擔任米爾斯坦的軍師，則把窒礙難行的發展責任歸咎給無能的市政府，他認為，身為城市再造者，米爾斯坦的任務是集中地區資源，將該地推銷給有潛力的投資者，像是飯店連鎖業者等，使其自然形成聚集經濟。只是，Bergamo 卻發現：「我們接觸了 150 多位投資人，但他們全都拒絕在瀑布區發展事業。」

事實上，瀑布區的失敗不能怪罪任何單一因素；幾十年下來，當地製造出失敗的產物，開發計畫無法對人民兌現，從公部門到私人企業一路無止盡的空轉，在在引發人民的希望破滅，造成難以解脫的惡性循環。

瀑布區早期 Model City 的範圍區  (圖: Wikipedia)

■城市發展特效藥？

尼加拉瓜瀑布區過去曾是夢想家的天堂，啟發許多人築夢。在 19 世紀時，一位名叫 William T. Love 的投資家曾提議在瀑布區建造一個烏托邦之城稱為「Model City」，並提議沿著運河兩岸築城。

可惜的是，他的夢想之城未能成真！

烏托邦之城沒有兌現，而原本的運河渠道淪為臭名昭彰的毒水廢污處理河道。就如小說家 Strand 所言：「瀑布區曾吸引夢想家、理想家前往，過去它總能顯現出一國的經濟走向。」

假如，美國此刻的發展特色是經濟停滯和政府不守信用，那麼，瀑布區的狀況就是「經濟直落底」的警示。

除了經濟惡劣，當地居住環境也惹惱了居民。瀑布區的居民對於 20 年來沒有重選市長感到很憤怒，最令居民為之氣結的是，瀑布區流行著「縱火傳染病」，一連串無意義又未破獲的縱火案，搞得居民一肚子火。於是，今年 10 月底，這個原本支持民主黨的城鎮，家家戶戶在後院插上「Carl，我們忍無可忍了！」的宣傳標誌，以具體行動轉向支持茶黨的紐約州長候選人 Carl Paladino。

雖然在選後，茶黨的 Paladino 被民主黨當選者打得落花流水，但他在瀑布區也贏得 60％ 選民的支持，而且，瀑布區藉此換掉了現任民主黨的州議員，在在表現居民的憤怒。

然而，對瀑布區老一輩居民來說，城市發展失敗的肇因就是：建構太理想化的未來發展。

早在兩代以前，加拿大人在水域沿岸建構觀光區時，美國人才剛進駐此地。因為沿岸的水力發電公司或重工業區提供不少工會保障的職務，所以當年的美國人不願從事侍者工作。但好景不常，在當地製造業者和化學公司外移後，徒留空殼的工廠與荒地，只徒留愈來愈多荒腐的開發空想──人們稱此為「特效藥妄想症」。

在絕望中，瀑布區又承接了不少資本密集的開發案特效藥，期能振興該地經濟，然而，放眼看看現狀...

 
尼加拉瓜再造公司(NFR) 之規劃藍圖  (圖: NFR 公司官網)

■美國威尼斯：博奕事業救市？

1970 年代，瀑布區居民將希望寄託於興建中的都市會議中心，沒想到完工後的大廈卻落得無用武之處；1980 年代，曾在明尼蘇達州明尼亞波里斯城打造美國購物中心的 Ghermezian 兄弟檔，提議在瀑布區打造一座複合性購物商城，取名為 Fantasyland，然而，後來因面臨在地反對票的阻撓而敗興收場。

於此同時，瀑布區更顯窮困。1990 年代，多倫多房地產開發商 Eddy Cogan 前來此地，並推出最後一劑的特效藥：博奕事業。

1998 年 1 月，Cogan 揭露一項野心勃勃的計畫，他與著名的美國捷德國際建築事務所合作，期能打造一座廣場林立、景觀運河環繞，類似美國拉斯維加斯賭城的尼加拉瓜瀑布博奕區。Cogan 雄心壯志的宣稱，只要紐約州政府准許博奕事業合法化，他打算投資 1 億 1000 萬美元，將瀑布區搖身一變成為「美國威尼斯」。後來，政府官員讓步，批准他開發瀑布區東半部廣大的土地面積，拿來作為博奕區。

只是，Cogan 萬萬沒想到，以他的聰明絕頂與善於談判，最後卻碰到一個難題：他快要破產了。

由於 Cogan 與州政府簽署的合約中，點名一群傑出的金融家為其資本後盾，但說到底，這些金融名人並未公開承諾要投資 Cogan 的「尼加拉瓜再造公司」（NFR, Niagara Falls Redevelopment），於是，他轉而求助一位財力雄厚的友人，也就是房地產大亨米爾斯坦先生，並將將公司名下 50％ 的股份轉賣給米爾斯坦。

1998年，米爾斯坦買入 NFR 公司一半的股份後，他便向《水牛城新聞報》發布消息，表示會與 Cogan 共同實現未來願景。

當然，米爾斯坦有充足的資本支持此舉；他承接來自父親與叔叔從房地產、銀行業與其他投資賺來的 60 億美元，大有能力完成願景。米爾斯坦當時也補充道，「這會是本城最大的城市再造計畫，我們將致力貢獻過去在城市設計與規劃上的能力，我們有足夠的資金來完成該做的事，打造美國威尼斯。」

後來，身為 NFR 公司執行長的 Bergamo 補充這一段：「當時的 Cogan 口袋空空，沒有財力興建博奕城，當然很容易就拋售夢想。」

■大餅怎麼瓜分？

不過，米爾斯坦在作生意上是惡名昭彰的樹敵高手。他不僅在 2000 年時，因為併購 Washington Redskins 遭拒而樹敵。稍早，米爾斯坦也與 Cogan 翻臉；在 Cogan 財務狀況越來越吃緊時，米爾斯坦順勢掌控大局，直到 2003 年，米爾斯坦因心臟病過世後，Cogan 才急於奪回失土。

回溯過往，2002 年米爾斯坦全力掌控 NFR 公司後，管理風格迥異以往。當時，他派出得力的左右手，也是曼哈頓區談判高手 Bergamo 與當年的 NFR 公司首席執行長 Richard Reinhard 會面。

Bergamo 表明來意後，提出兩個商業策略要 Reinhard 考量定奪；只消一個早餐的時間，Reinhard 接受提議，當場領了為數可觀的支票，並且走人。

 
納貝斯克食品公司早期的"海龜"基地   (圖:NFR 公司官網)

Bergamo 接任 NFR 公司後接受訪問時強調，NFR 公司是優良的企業，平時固定捐錢給當地慈善機構和社團，如今卻被外界罵得狗血淋頭，他說：「我們在這裡所擁有的就是 50 年來搶食『麵包屑』的競爭力。」

■徒留一地空嘆息

回顧瀑布區的發展，1999 年，當地市民們選出一位新市長，而他也承諾會從米爾斯坦手中奪回城市發展的掌控權，於此同時，州政府卻耐不住性子，等不及博奕事業合法化的程序，直接繞過法令，以減免物業稅的方式，把當初建築師 Philip Johnson 設計的市區會議中心轉給印地安 Seneca 部落交管。其後，Seneca 印地安部落把這棟高聳入雲的大樓轉為煙霧繚繞、黑暗圍繞的賭場，並在附近建造飯店。

接下來，NFR 公司在眾多替代的開發方案中，與賭場經紀人商議了不少提案，包括：打造一座恐龍主題公園、一間拳擊名人堂、一棟中國主題館「龍城」，以及一間蘊藏 5000 種深海生物的地下水族館。對於這些計畫，Bergamo 反應道：「我這裡充滿瘋狂的點子，就差沒有資金實現。」

Bergamo 為了勾勒他的主張，並證實這些點子是可行的，他與副手 Roger Trevino 嘗試跨越至加拿大彩虹橋（Rainbow Bridge）的邊境，兩人把眼光放在瀑布區另一岸，共同看到加拿大沿岸的發展：在一間嶄新的賭場旁，有一座大型海洋公園與一棟希爾頓大飯店坐落附近，週遭還有一座草木修剪整齊的公園、一間蠟像博物館，以及一處鋼管舞俱樂部林立的街區。

觀察完後，Bergamo 比較美國與加拿大兩邊的發展，捫心自問一句：「為何他們能完成這些點子，而我們卻沒辦法；無非就是腐敗和缺乏遠見害了我們。」

回到瀑布區美國紐約這端來看，米爾斯坦先生倒也做了不少「好事」：納貝斯克食品公司早已荒廢的工廠，原先是 NFR 公司寄予厚望的嶄新會議中心；另一間空蕩蕩、外形被當地人戲稱為海龜的建築物，原來的用途為美國原住民文化中心，後來卻因多年前產權易手而變成空屋。

更令人空嘆息的是，多年前，一批來自蒙古國的代表團看中了海龜建築物，認為外形像極了蒙古包，希望能承接此棟大樓，將其轉型為蒙古歷史博物館，並打算建造一尊 150 英尺高的成吉斯汗雕像，陳列於鄰近的市立公園。可惜的是，市政官員對此提議反應冷淡，對於興建「蒙古戰神神社」不表支持。Trevino 事後表示：「歷史就是歷史，不懂市政官員為何要批評？」

 
瀑布區城市再造計畫範圍說明   (圖: NFR 公司官網)

■無賴的投機客

對有些市政官員來說，他們質疑上述計畫未妥善嚴謹的設計；而私底下，當地也有些不動產業者則認為，米爾斯坦似乎想玩投機遊戲。業者認為，米爾斯坦充其量是想拖延時間，把希望放在外部資源上，他想藉大規模公共建設投資案或博奕事業合法化等轉機，來營救瀑布區。

接任 NFR 執行長的 Bergamo 清算公司投資成本時，發現這筆土地開發案所繳出的併購費、維護費與物業稅，前後共計 5500 萬美元；看似龐大的金額背後，實際作為卻不然。

這位「城市再造者」的作為不如其名號響亮，因為開發案中原定 140 英畝用地，只有市政府所屬的一小部分依約履行用途，其他大部分如棋盤式切割的空地，還等待從米爾斯坦手中轉讓售出。

終於，在 2008 年，紐約州審計長檢視 NFR 公司的合約後，遞出一份嚴厲批判的審計報告，指出合約重新協商的期限已過；但合約中提到，米爾斯坦必須定出一個「開工動土」的日子，才不算違約。

這個無賴的投機客為了應付合約，早早便命令公司在開發用地內圈起一處運動場，灌入水泥地基後就從此不再動工。想當然爾，審計長又提出書面報告斥責紐約州政府未使用公權力強迫其履行合約。在這個節骨眼上，米爾斯坦和紐約州政府開始雙雙互控背信，但卻沒有任何一方願意為這塊荒地上法庭協商，直到今日空地仍是荒蕪。

對於這些紛擾，Bergamo 則表示，NFR 公司今日持有「城市再造計畫」土地面積中 85 英畝的用地，也有購入其他空地作開發的打算，只不過，目前剩餘土地仍在一些抵抗者的手中。但這番話一出，伴隨著不少批評而來。有人認為 NFR 公司刻意讓空地變荒地，使土地資產價格下滑，企業就可以用便宜的價錢買入更多、更好的剩餘用地。

當地長老教會牧師 Crapnell 深感其害，跳出來指責米爾斯坦：「他的富有是建築在當地居民的痛苦上，他深知，瀑布區的城市發展愈死寂，他愈能從中獲得更多便宜的土地。」

另一方也不甘示弱！米爾斯坦的擁護者辯稱，坊間批評團體和抵抗者的聲浪不過就是想提高個人土地的價格罷了。然而，米爾斯坦不管民間心聲──NRF 公司逕自主張，決定關閉運動場與附近的公共娛樂中心，而這些舉動引爆社會大眾不滿的怒火。

■NFR 公司與政府關係緊繃

早在 2008 年審計長開鍘之前，米爾斯坦早早就命令公司圈地設圍籬──2007 年，憤怒的社運團體集合在荒廢的運動場邊，試圖衝破圍籬大門。

 
尼加拉瓜瀑布街區俱樂部發展政務會網站  (圖: Niagara Falls Block Club Council 官網)

就因為 NFR 公司作風強硬，米爾斯坦與州政府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緊繃，一任又一任的市長督促 NFR 公司盡開工動土，不然就要移動尊駕。不少政府官員抱怨米爾斯坦的公司插手過問地方政治，還一手主導《尼加拉瓜瀑布周報》作為威脅反抗者或對手的武器。
 
事實上，Hudson 一手創辦的《尼加拉瓜瀑布周報》就是米爾斯坦最衷心的擁護者，常以扒糞和惡意廣告的攻擊行為對付米爾斯坦的對手：當年的市長 Vincent Anello 就被查出行賄；Seneca 印地安部落管轄區曾被抨擊；David Cordish，一個經營購物中心的富豪，曾營運目前荒廢的彩虹購物城，也被控訴毀謗。

《尼加拉瓜瀑布周報》最近一次的議題，是在頭版以斗大的標題「SHAKEDOWN!」，痛批米爾斯坦的反抗者哄抬土地價位。

雖然 Hudson 支持並同情自家報紙最大的廣告主米爾斯坦，但他否認受到金主操控。他表達已意：「在瀑布區生活不免要選邊站，雖然居民彼此認識，一旦選邊站後，彼此免不了成為對方的敵人或朋友。」

■剷平過去 放眼未來

住在瀑布區的社區活動促進者 Roger Spurback 開著他的破舊麵包車經過一條街道，一條他戲稱為「被遺忘的街區」。他提出一個問題：「要達到何種地步，你才會放棄這裏？」

Spurback 表示，瀑布區的人口略減一半時，有些地區開始完全無人居住。當他開車經過一整排空屋街道，眼見屋牆上佈滿青苔，大門釘上夾板，而街邊站著已經退休、無事可作的老汽車工人，對 Spurback 快速細數著當地人罵聲不斷的罪魁禍首；老工人一口氣數了 17 人。

過去 20 年來，Spurback 主持尼加拉瓜瀑布街區俱樂部發展政務會（Niagara Falls Block Club Council），而總算到目前，他開始感受到振奮鼓舞──至少，政府已決議拆除空屋，打算為未來市政規劃新藍圖。

「雖然這些開發商非優質鄰居，但至少已開始與他們交涉。」Spurback 受訪時語氣爽朗，他戲稱政府這一招預備動作為「開飯將至，準備飯桌」。

他表明，要先破壞瀑布區殘破不堪的過去，未來才能再度復興，說不定還會與米爾斯坦企業合作。

Spurback 駕車行經被火燒盡的街區夜總會時，心有所感提到：「眼前這一切的荒無花了我們 40 年的光陰，接下來，又要耗費 15 至 20 年的時間剷除舊有建築，重回過去尚未開墾時的樣貌。」

不過，是什麼原因讓 Spurback 樂觀其成呢？他自己提到一位人物：Dyster，一位標榜改革的現任市長，似乎為現階段的市政廳帶來精神力量與曙光。

[NT:PAGE=$]

瀑布區現任市長 Paul Dyster (圖: 尼加拉瓜市政廳官網)

■瀑布區變身

現任市長 Dyster 在接受《彭博社》訪問時說道：「紐約州瀑布區除了在名稱上較有特色外，與其他許多東北方的工業城一樣，也是需要經濟推助力來提升新一股的復興態勢。」

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身後牆上掛著尼加拉瓜瀑布美景，以及羅斯福總統雍容的肖像，他進一步又說：「為了振興經濟，這可以成為革命性的實驗。」

一般人眼中的政客總是只能為世代居民提出相似的政見，顯得了無新意。但現任市長 Dyster 的「品種」與一般政客不同；他先前是一位天主教大學的教授，自從 2007 年他執政以來，便以清廉有效率的政績示眾，市民也自此普遍相信 Dyster 能為此區帶來改變。

Dyster 把責任扛在肩上，富有使命感地認為：「在我當市長任內要做的事，就是改變城市形象，不再讓市民蒙羞，也就是不讓我的政績蒙羞。」

看看過去這 40 年來，尼加拉瓜瀑布區淪為廢污樂園，而現任市長 Dyster 要打造的未來，則是將廢污樂園轉變為生態環保天堂。

Dyster 在任時，聯邦政府提出 7870 億美元的刺激經濟方案中，2009 年通過了一項約 1650 萬美元興建新式火車站的計畫，然而最終，火車站沒建成，取而代之的是 Robert Moses 景觀道路的改造計畫。這條未充分利用的公路則巧妙地把城鎮與河岸建地區、Frederick Law Olmsted 州立公園區分隔開來。

除此之外，Dyster 也竭盡一切努力，說服外部企業機構進駐早期瀑布區的發電中心，希望能為此區經濟注入新的活力。像是在此區北方的工業地段，不少製造商如美國環球特殊金屬集團（GSM, Globe Specialty Metals）和 PEMCO 公司已在此生產高級金屬矽與其他金屬礦，以發展太陽能與燃料電池產業，帶動地方經濟。

■改頭換面

對於瀑布區市政發展的新口號，Dyster 主張以「增量」為主題。Dyster 和其他市政官員都盡量避免採用奇異的想法──像是剷平中央商業區等，或避免採納單一開發商私己的怪念頭，以免牽動到市政未來的命運。

美國州立尼加拉瓜發展公司的總裁 Christopher Schoepflin 贊同市長的看法，並附議到：「我明確地表示，城市發展拒絕特效藥。」

在預算緊繃的時代，市政發展的目標是以適度投資來打造紐約瀑布區的新形象，所以，州政府放棄建立好萊塢星球城（Planet Hollywood）的舊念頭，打算騰出 400 萬美元的預算，將過去歇業、荒廢的彩虹購物中心，轉型為烹飪學校和餐廳。

政府也補助預算興建一座新式釀酒吧、一間音樂廳，以及把一棟附有藝術裝置卻廢棄的商辦大樓，改造為一間綜合精品旅館、辦公室和電梯公寓的複合式大樓。

然而，假如米爾斯坦繼續掌控大部分開發用地且不願出讓的話，州政府要執行其他大規模的復甦建設也是困難重重。對此，水牛城大學都市建設計畫發起人 Robert G. Shibley 發表感想：「不是要 NFR 公司讓步，但他們不能站著茅坑不拉屎，他們是出了名的難以合作，而且很難請他們移動尊駕。」

[NT:PAGE=$]

瀑布區景觀台瞭望遠端彩虹  (圖: 尼加拉瓜市政廳官網)

■投機客舊技重施

若仔細觀察市長 Dyster 和米爾斯坦的關係，兩人的關係是越來越降入冰點。從《尼加拉瓜瀑布周報》常會無情地抨擊 Dyster 的政績即可得知。

周報編輯 Hudson 說：「我把 Dyster 與總統歐巴馬等量齊觀看待之；Dyster 是認真做事的人，但就是沒啥成效。」

今年初，為了調解市長與米爾斯坦的關係，紐約州資深議員偕同民主黨內一位深具份量的議員，私下為兩人協調一場雙方和解會議，主動涉入紛擾不斷的地產權爭辯中。會後，Dyster 表示，當他向米爾斯坦提出建興開發方案的誘因時，米爾斯坦居然辯稱，因為要花上十幾億美元重建此地，政府不該找上他。

NFR 公司執行長 Bergamo 對這場私人會談不發表任何感想，僅對外界說道：「市長 Dyster 有他的號召，但他們並非專業的開發人員，他們是環保人士。」

接著，Bergamo 也提出米爾斯坦對外界批評的反擊：米爾斯坦家族以收購房地產並長期持有而聞名；以收購時代廣場為例，1980 年代早期，米爾斯坦家族以 500 萬美元購入大片空地，2006 年時，因政府開發計畫收購而土地，米爾斯坦家族再以當時至高價 3 億 2500 萬美元出售，進而成功獲利。米爾斯坦家族另一筆長期持有的土地收購案，就是買入康涅狄格州斯坦福市區一處用地，但自 1984 年購入後，地面上的一窟大洞就沒再管理了。

許多人認為米爾斯坦要對瀑布區採取同樣手段──耐心等候土地價格上漲，就像時代廣場成功的案例一樣。

可是，米爾斯坦沒進一步想，時代廣場可行，不代表瀑布區亦可行。如果瀑布區人口外流、人煙稀少，又怎麼會有經濟起漲之勢，來撐起土地飛漲之姿？

■懷抱希望

把視線拉回到社區活動推動者 Spurback 的車上。他駕車行經仍在米爾斯坦掌控下的大片荒地，一眼望去廣大的草地上，廢墟點綴零星的紅磚瓦，右手邊是霓虹燈閃爍的印地安賭城空地，他嘆息道：「過去，這裡房舍遍野啊！」

雖然眼前一片空曠，Spurback 倒覺得多少有些進展：「與其讓房屋磚瓦腐鏽，至少，米爾斯坦打掉不少房屋，剷平週遭為空地；即便他們仍持有這些土地，但他們也試著與我們共處，試著了解我們彼此是鄰居。我們要習慣比鄰而居。」

Spurback 在開發區內停下車、朝遠方望去。遠方，成群的亞洲旅客漫步在往 Terrapin Point 景觀台的小徑上，不少旅客站著凝望水流從斷崖上轟隆流下，滾滾流水落入水窪；水氣在陽光底下反射出瀑布區著名的彩虹，景色旖妮直入加拿大邊界的天際。

彩虹在雲霧中消失前，仍顯現一點奇光異彩，似乎也意味著瀑布區的未來仍有可為──Spurback 也是這樣想，並仍對自己居住的城市抱持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