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中國的朝鮮半島政策發生大轉變其實是一種誤會

近日，諸多分析認為，中國的朝鮮半島政策出現重大轉變，朝鮮半島出現中韓火熱、中朝冷淡的失衡戰略格局。香港浸會大學政治與國際關係博士研究生彭念在撰文中認為這一判斷有失客觀，他的觀點值得思考。

中國與韓國的熱絡關係仍聚焦在經濟往來以及聯合應對日本的外交層面。對於認可韓國版的半島統一計劃，擴展與韓國的防務合作，中國仍有所顧慮。此外，中國也並未疏遠朝鮮，而是在劃定底線的同時，加大接觸力度，積極尋求塑造朝鮮的行為取向。

金正恩的平衡規則

金正恩上臺之后，在處理對華關係方面表現出一定程度的反抗，反映出他對過度依賴中國，以及隨之而來的有可能喪失決策自主權的恐懼感與不滿。他上臺之后，不僅處決與中國保持緊密聯系的張成澤，還在國內禁播中國電視劇。金正恩未能赴華參加閱兵式，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他不太想通過參加中國舉辦的大型國際活動宣揚中朝傳統友誼，增加中國元素在朝鮮的傳播力。此外，2014年底，金正恩派遣外交高官出訪美俄以及歐洲國家，掀起一股外交攻勢，也是出於減輕對中國過度外交依賴的考慮。

不過，在試圖削弱對中國過度依賴的同時，金正恩也在小心翼翼地保持著微妙的平衡，避免給中國造成金正恩反華的印象。畢竟朝鮮對外貿易約80%來自中國，中國也是朝鮮目前最重要的外交伙伴。金正恩上臺之后，盡管沒有親自出訪中國，但在中國所舉辦的重要活動中，他均派遣重要高官出席。他還適度通過宣揚中朝傳統友誼來維系與中國的關係。比如，金正恩在朝鮮修建中國已故領導人毛澤東等人的蠟像。

在“9.3”閱兵式之前，金正恩不僅親自赴中國志愿軍陵園吊唁，還公開稱贊中朝傳統友誼。此外，除了不顧中國勸阻，執意進行第四次核試驗之外，朝鮮在與韓國的軍事對峙中均沒有采取升級衝突的規則，也反映出其對於中國半島政策底線的適應。

對於金正恩的平衡規則，中國心知肚明，也在通過積極的接觸政策來穩定雙邊關係。首先，對於金正恩偏離中國底線的行為進行公開批評，迫使朝鮮轉變行為取向。但在所能接受的范圍內，中國仍選擇容忍朝鮮的一些軍事威懾舉動。今年9月14日，朝鮮國家宇宙開發局宣布，新型對地觀測衛星開發已進入收尾階段。當時外界紛紛猜測朝鮮可能在10月10日勞動黨建黨70周年之際試射遠程火箭。9月15日，朝鮮原子能研究院表示，寧邊核設施已恢復全面運轉。對於朝鮮的這些軍事舉動，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洪磊僅表示，中方希望有關方慎重行事，不要采取任何可能導致半島和地區形勢緊張的行動。

其次，中國采取更加接地氣、親民眾的接觸政策，增強中國在朝鮮軟實力的傳播。自中國更換駐朝鮮大使以來，中國駐朝大使館的宣傳力度明顯加強，中國駐朝大使李進軍積極參與朝鮮一系列親民活動，試圖在朝鮮普通民眾中樹立中國的良好形象。今年9月15日，中國駐朝鮮大使館稱，中國紅十字會當天向朝方提供10萬美元救災捐款，用於朝鮮遭受洪災地區的災后救助和恢復重建。

最後，中國努力加強與朝鮮的經貿合作，鼓勵朝鮮經濟特區的發展，希望以改革促改變。今年8月底，中國在丹東新開一處耗資接近10億元人民幣的國門灣中朝邊民互市貿易區。9月1日，中國開通了從沈陽通往丹東的新高鐵線路。10月，中朝舉行經貿文化和旅遊博覽會期間，國門灣貿易區也將開門迎客，投入運營。韓國《中央日報》9月12日也報導稱，正在推進中的外國企業在朝地下資源開發及投資項目共36個，而其中的31個由中國企業獨占。此外，在朝鮮的重要活動中，中國也發賀電、派遣高官出席。

綜上，盡管朝鮮在打平衡牌，但不可能遠離中國。而中國不僅沒有冷凍雙邊關係，讓雙邊關係在低位徘徊，還在通過積極的接觸政策來尋求對朝鮮行為取向的塑造。在一個復合相互依賴的世界里，國家間關係可以在不同層面、不同領域出現親疏有別的狀態，但如果將這種溫差上升到國家間整體關係層面則有失客觀。中朝關係就是如此。

中韓關係的不平衡發展

韓國總統朴槿惠上臺之后，通過首訪中國將中韓關係的發展推向一個新高度。一年過后，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專程訪問韓國，中國對韓關係出現加速發展趨勢。近日，朴槿惠赴華出席閱兵式，還順訪中國，並向媒體公開訪華詳細資訊，再次讓媒體驚呼中韓關係蜜月期的長久。

不過，盡管目前的中韓關係很熱絡，但大部分精力恐怕還是放在經貿合作領域。中韓簽署自貿區協定以及中韓商務論壇等經濟合作機制的順利推進等都是中韓進一步加強經貿合作的舉措。並且，經濟合作一直是中韓關係發展的重要方向。

在外交往來方面，朴槿惠上臺之后，中韓在聯合應對日本方面不斷協調外交政策立場，在維護半島穩定局勢方面加強溝通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中韓外交關係的緊密更多地指向日本。對於半島局勢，中韓之間的認知差距仍然明顯。韓國希望中國能夠加大對朝施壓力度，減少對朝鮮的援助，認可韓國版統一半島藍圖。

但中國仍避免直接指責朝鮮，謹慎使用自身有限的影響力。同時，中國還加大了與朝鮮的經濟合作，鼓勵朝鮮進行經濟改革。對於韓國版的半島統一計劃，中國顯然還有很多顧慮，尤其是在中美關係摩擦不斷增多的背景下。此外，在更廣層面的地區以及全球問題，中韓之間的外交協作仍缺乏動力。這里面既有美國因素的干擾，也有中韓兩國對參與全球事務定位的不同。

在防務合作方面，盡管中國對首爾安全對話的重視程度在提升，但中國並未展現出強烈的合作意愿。而防務合作的深度通常是衡量兩國關係發展程度的一個重要指標。另外，是否部署薩德反導系統也是中韓關係中一道坎。因此，外界對於中韓關係的無限拔高仍需要經過仔細的核查。中韓關係的熱絡仍然呈現出不同領域不同溫差的不平衡發展態勢。

在一個復合相互依賴的世界里，國家間關係可以在不同層面、不同領域出現親疏有別的狀態，但如果將這種溫差上升到國家間整體關係層面則有失客觀。中朝關係就是如此。（聯合早報）

作者彭念是香港浸會大學政治與國際關係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