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毅：泡沫與國債對中國經濟的神奇“功效”

資產泡沫和國債有個共同的神奇功效，我稱之為“致幻劑”功效，它會讓國民不知不覺中將自己本來為晚年或者不時之需而儲蓄的收入基本消費掉，即刺激了當前開銷，減少了為未來的儲蓄，最終它們可以將國民的真實儲蓄率降到零甚至負值（透支以前或者其他國家的儲蓄）。

首先講資產泡沫，以股市泡沫為例，比如某人年收入10萬元，按20%儲蓄率他會消費掉8萬元，剩下2萬元儲蓄起來，比如設定1萬元存款和1萬元股票，如果1萬元股票帳面市值泡沫化地漲到現在的3萬元，收入名義上就變成了12萬元，即增加了2萬元的財富效應，亦可稱之為“財富幻覺”，若按同樣80%的名義消費率，他總共會消費掉9.6萬元，即不但會把儲蓄的1萬元存款全部花掉，還會變現6千元股票花掉，他的實際消費率就變成了96%，真實儲蓄率則由20%降到了4%（假設股市泡沫破裂跌回原形，因為提前賣股消費，他從股市掙的4千元只是相當於花掉虧錢人的儲蓄）。

再來重點講國債，這里既包括中央政府也包括地方政府債務。政府向國民借錢，自古以來就這樣，而且現在全世界幾乎每一個國家的政府都向國民借了大量的債。在解釋國債作用時，最常見就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似乎是天經地義，而實際上，政府債務正是導致經濟危機周期性發作的兩大根源之一，另一個則是擴張貨幣，這兩個通俗地說就是借錢和印鈔，而印鈔也是導致資產泡沫的主要根源。根據世界銀行2015年年中數據，全球政府債務總額排名前五位的國家是：美國、日本、英國、意大利和法國，我國緊隨其后排在第六位。（因數據不全，這里僅指中央政府債務排名）

國債如何降低國民真實儲蓄率呢？舉例說明：某國國民一年收入1000億元，國民習慣的儲蓄比例為20%，沒有財政赤字時（即政府不借錢透支），那么會有200億元儲蓄轉化成社會真正的再投資，這些再投資的產能是滿足自然需求的有效供給，隨著儲蓄再投資進行復利式地積累，社會有效供給（即創造的有效社會財富，代表國民的真實收入水平）就會穩步提高。而如果該國實施赤字財政的話，假設國民的儲蓄200億元全部借給政府，政府花出的200億元最終仍會回到國民身上（比如說各種福利或者公共消耗性支出等等，公共資本性支出則會有一些差別，但不影響最終結果，不再單獨分析），即“國民→政府(200億元)→國民(200億元)”，這樣從國民角度來看，名義收入會增加到1200億元，其中200億元是以國債儲蓄的形式持有，如果仍以原先正常80%的消費比例，國民會消費掉960億元，除了原先持有的200億元國債以外，僅剩下40億元用於真正的再投資。在政府債務逐年借新還舊且滾雪球般地持續積累以后，最後解決債務一般就是三種辦法，一種是通過印鈔貶掉債務，第二種是在未來大幅提高稅收減少支出，第三種是直接宣布違約。三種解決方法的內在實質是一樣的，那就是國民當前手中持有的200億元國債即所謂的“儲蓄”本質是空的，因為這個“國債”背后真正的債務人，其實就是國民自己，政府不是創造財富主體，他只是管理機構，是國民的代表，政府本身不具備還債的基礎，它所有的債務需要國民未來去償還。政府做的事情，實際上是左手向國民借了錢，右手又把錢返還給國民，如果從全體國民角度來看，表面上似乎沒有損失，但其實是對經濟的極大扭曲，它最大的問題在於造就了這個200億元的財富幻覺。國民一年實際勞動產出就是1000億元，卻因為國債的一借再一給，讓國民虛增了200億元的收入及其對應持有的國債“儲蓄”，正是因為擁有這個200億國債資產的財富幻覺，讓國民大大提高了當前實際消費比例。按照1000億元的真實收入及該國正常20%的儲蓄比例，本來國民一年只會消費掉800億元，但因為這虛增的200億賬面收入（儲蓄），實際消費掉了960億元，真實消費比例高達96%，這比正常情況多出來的160億元額外消費就是由國債創造出來的。

全球現在是政府債務的世界和資產泡沫的世界，除了國民直接持有的泡沫資產或者國債，通過金融機構間接持有的各種資產，在經濟扭曲的大環境下，也有很大部分是低效甚至無效資產，上述幾個因素共同作用，讓世界真實儲蓄率基本接近於零。以美國為例，這是全球最大最典型的透支消費代表，美國官方公布的近幾年家庭名義儲蓄率約為5%左右，而實際上，美國長期地透支消費，每年真實儲蓄率早就是負值，不僅把本國儲蓄花光，還把其他很多國家的儲蓄也給花掉，借下了根本就還不了的債。在目前世界整體進入老齡化社會時，當開始真正需要那些所謂的儲蓄時，就會發現它們其實是空的，承載著“儲蓄”的泡沫一旦破裂，經濟自然迅速下滑，而靠強力地印鈔和赤字財政進一步刺激地再鼓泡沫，只能是短暫掩蓋問題和拖延點時間，因為刺激的邊際效應會逐輪迅速地遞減，但卻埋下相較於刺激規模數倍級的隱性壞帳，這就是2008年危機后全球幾輪大規模刺激的結果。形象地說明：比如說第一輪全球刺激，通過泡沫將全球真實的消費率由95%提高到97%，第二輪刺激提高到98.5%，第三輪刺激進一步提高到99.5%，越到后面同樣的吸毒效果卻需要成倍的增量毒品，也就是說刺激效果迅速縮小，而潛在的地雷――隱性壞帳卻倍數級擴張。泡沫總是要破的，在這種大規模刺激下拖延越久，其嚴重性就越成倍地增長。

在老齡化世界開始大范圍擷取他們“儲蓄”的時候，在全球扭曲經濟結構大幅糾偏的時候，包括股市房市債市在內的各種主要的泡沫資產價格，除了下跌別無它途，由此拉開我所說的全球扭曲經濟結構大規模清算的危機。

不知不覺地將國民的真實儲蓄率降到零，造成社會資源系統性地錯誤設定，經濟結構系統性地扭曲，這就是凱恩斯政策的“偉大功效”，凱恩斯說“長遠是對當前事務錯誤的指導，從長遠看，我們都已經死了”，這跟“今天開心就好，明天再說”是同樣的思想。真實儲蓄率不斷下降並趨向零的現實要經過數十年才會暴露出來，也就是在全球步入老齡化，開始擷取他們以為存在的儲蓄的時候，而凱恩斯本尊反正不用看到這樣的情景。

關於“健康經濟”，其實“經濟”根本不是很多經濟學家尤其是凱恩斯主義者搞得那么復雜，一個國家乃至整個世界的經濟健康跟個人財務健康的道理其實是一樣的，那就是“量入為出，為未來儲蓄”，而凱恩斯主義者搞不清楚人類生存發展的最基本道理：經濟真正的動力源(600405,股吧)不是“花錢”，而是通過“儲蓄”擴大再生產，換句話說，是更多地投資於生產資料讓我們未來有能力生產更多的消費品，而不是當前更多的享受帶來更多的產品，完全相反。完整地概括一句話就是，真正健康的經濟只需要全世界政府“做好兩件事不做一件事”：一是要在財力范圍內做好提供公共品的服務，二是公平公正地做好裁判工作（規則的制定和執行工作），而不能做的事情則是干預經濟，既包括最大的兩種干預――通過印鈔和借債干預經濟，也包括其他各種形式的具體干預。若做到這些，那將是個沒有系統性經濟危機的完美世界，我們都沒有見過，但可以實現，也必須實現，否則地球都將不再適合人類生存，這是因為干預所導致的經濟扭曲不僅是經濟危機的根本原因，也是導致地球環境危機的機制根源。要想更深入地理解，敬請參閱我的文章《洞悉經濟危機的真相》。（完）

作者：何修毅，獨立學者，重新定義了經濟學的一些基本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