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妖艷的白骨精現了原形 誰給泛亞兜底

這回現原形的是昆明泛亞有色金屬交易所，壓垮它的是一種信托投資產品日金寶。當初泛亞在宣傳冊上說，日金寶業務年化收益高達12.037%，資金隨進隨出，收益每天到賬。世上竟有這樣的好事。

不詳的轉折起於今年4月，投資者開始無法取回資金。到了7月，就連投資者存放在泛金所賬戶的個人資金也遭到凍結，泛亞停擺了。這一停擺套住了22萬人，430億資金。投資人惶惶不安，到處告狀。

這時候，那些天真的投資者才發現，在日金寶將要現出原形的同時，泛亞又悄悄挖下了另一個陷阱：泛融網。泛融網是泛亞董事長單九良今年1月在深圳前海注冊成立的一家互聯網金融公司，5月29日正式上線。至今，在不到4個月的時間里就已經聚集了4.6萬投資者和124億的資金。

現在看來，泛融網是日金寶的備胎，不僅業務依舊是放在各種有色金屬上，對接平臺一模一樣，連年化利率也沒變，備胎得很純粹。

天真的投資者這回多了個心眼：泛亞資金鏈已經開始糟糕，它還有錢去支撐建一個新網站嗎？日金寶那里消失了400多億，而泛融網卻有了124億的投資，誰會在這詭異的時點冒險投給泛融網？這4.6萬投資者，有多少是從日金寶中轉移過來的？

這讓人想起20多年前極為轟動的長城公司非法集資案。1993年，長城公司案告破，10萬人集資10個億。長城公司總裁沈太福被處決，國家科委副主任李效時被判20年。

自長城案后，五花八門的非法集資案遍地開花，花樣日新月異。長城案人均投資1萬元，到了泛亞，22萬人430億，人均近20萬。這倒是和通脹率與時俱進。

這里特別要說明，長城公司是非法集資，而泛亞的性質是什么，我不知道，在法院沒有判決之前，我們都不應該兀自下定論。重要的事重復三遍，泛亞的性質我不知道……

我們拿長城公司和泛亞相比較，是因為它們的運作方式有相似的地方：立起一桿大旗，大家一起干大事賺大錢，於是鈔票就瘋狂地涌了上來。長城公司的大旗是高效節能電機，大多數人都不懂那電機有何神奇；而泛亞的大旗是日金寶，日金寶比節能電機神奇多了，復雜多了，這日金寶的神奇又在哪？這我就不說了，說了你們也不懂，因為我也不懂，我只知道，和對待長城公司的節能電機一樣，更多的鈔票也一下子撲向了日金寶。如何讓遊戲繼續下去？就是造出一個幻象，讓后來者為前人買單。

當泛亞危機出現了，一位熟悉泛亞運轉的業內知情人對媒體道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認為他是事后諸葛亮，但不妨聽聽他的說法。他說：泛亞的運作模式看起來是一個很圓滿的設計，但有兩個問題是不確定的，一是資金鏈斷裂，另一個是主要投資產品銦的價格暴跌。問題正是出在這兩方面：一方面，實際上並沒有那么多委派方，委派方越來越空，到最後變成假的，以至於受托方直接變成了委派方，受托方的資金量越來越大，而且還承擔了高利息，最後肯定是入不敷出，資金鏈斷裂。另一方面，泛亞實質上是囤積居奇，想壟斷市場和價格后抬高物價。但銦囤不起來，國內每年只有20噸的需求量，泛亞收儲了3600噸，150年都用不完。市場並不認可泛亞的獨門設計。

有沒有事前諸葛亮呢？有。2014年底，期貨研究員譚娜寫了一個報告：《中國版龐氏騙局分析——泛亞交易模式之我見》，譚娜認為：“泛亞對資金的需求逐年快速增長，銦的價格也逐年抬高。因為對資金的需求增長太快，總有一天會因資金鏈斷裂而崩盤。如果銦價格每年不能維持20%的上漲，或者短時間內銦價格下跌超過20%，抑或資金流入泛亞的速度減緩，都會導致泛亞崩盤。而泛亞一旦崩盤，投資者拿不回本金，拿到的只是一堆貨物。之后，泛亞的銦庫存就會流到現貨市場，銦的價格會從一噸幾百萬元甚至上千萬元，快速下跌到50萬元以下。投資者及銀行的資金會瞬間蒸發。這將造成社會動盪，后果不堪設想。”

那么，為什么天真的投資者不聽事前諸葛亮的警告？因為他們相信政府。沈太福搞長城公司時，把國家科委副主任李效時供了起來。在長城公司大院里，掛著幾十個牌子，都是長城公司在各省市的分公司，各省市科委的領導都是沈太福的副總經理。

泛亞也有領導支援。2011年4月21日，作為昆明市重點招商引資項目，泛亞“成立暨開市慶典”，時任云南省委常委、昆明市委書記的仇和敲響了開市第一鑼。如今仇和落馬了。

對投資者而言，不信政府，那還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但政府並不相信泛亞之類的金融創新都是好孩子，國發〔2011〕38 號文，國辦發〔2012〕37號文都對此類交易所有詳盡的規定。有專家分析，泛亞的做法和國家的規定是違背的。

不僅是中央政府，在云南地方官員中，對泛亞也並非都說好。有媒體報導說，2014年11月，云南證監局官網曾發布了一篇《云南省政府召開專題會議加快推進清理整頓收尾》的《工作動態》，文中寫道，云南證監局局長王廣幼指出，從證監局牽頭和部際聯席會議聯合檢查組兩次現場檢查的情況看，部分交易場所仍然存在違規行為，特別是泛亞有色金屬交易所風險巨大，積極應對和處理相關風險刻不容緩。

這也算事前諸葛亮了吧？但這篇《工作動態》很快就被刪掉了。當時泛亞副總裁張子諾回應說，這是云南省證監局內部工作紕漏造成的烏龍事件。

有投資者對《中國經濟周刊》記者說，他們去昆明市公安局經偵部門報案，警方拒絕立案，說“上面不讓查，查了泛亞就得死，所以不能查。”泛亞是個牛人。

泛亞也一直把自己當成共和國的孫子，他們一直在辛辛苦苦為國家進行戰略收儲。泛亞出事后，泛亞董事長單九良就去找中國有色金屬工業協會，要求通過他們向國務院打報告，請求領導出面協調，化解危機。泛亞還向媒體指責譚娜的報告受到競爭對手誤導，報告本身存在錯誤，甚至是外國勢力糾集國內機構惡意做空中國稀有金屬市場。

我想，可能是沖著五星紅旗來的。

如今泛亞出事了，怎么辦？在長城公司出事后，政府全力維穩。當年財政羞澀，是保險公司提供了現金，使投資人的資金得到了95%賠償。如今泛亞是不是也應該得到政府救濟？有人認為，泛亞自稱是為國家戰略收儲，但他的業務和國家戰略根本不沾邊，不管是退市還是債務重組，應該按市場規矩辦，怎么能由國家兜底？

對長城公司，如果我是投保人，我就不干，憑什么要用我們投保的錢去補貼那些投資人？投資人賺了錢也不會分給我一毛；如果國家用財政資金償還了保險墊付的錢，全國人民都不會答應，全國人民都是納稅人，納稅人的錢能這么花嗎？

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