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興經濟體沒有喘息時機

羅寧 經濟學博士，青年經濟學者

關於美國經濟走勢，近期市場判斷出現明顯分歧。許多偏好數據的經濟學家認為，美國正面臨着復蘇倒退的風險，法國興業銀行和德意志銀行的經濟學家是此類典型代表。而另一些經濟學家則判定美國復蘇依舊穩健，短期調整不足為懼。在各大媒體平台上，一時間眾說紛紜，各執一詞。

看最新公布數據，美國經濟復蘇的步伐的確似乎有所放緩。今年第一季度，美國實際GDP環比折年率增速為0.5%，不僅顯著低於上一季度增速，而且也創下了近八個季度經濟增速的新低。1至3月美國工業生產總值也呈現逐月下降趨勢，累計下降了188.2億美元。一季度美國全部工業產能利用率下降0.5個百分點至75.36%。在勞動力市場方面，美國勞工部非農就業數據報告顯示，全美環比凈增16萬個工作崗位，比多數經濟學家預計的20萬個就業崗位要低得多。與此同時，總體失業率回升至5%，增幅為0.1個百分點。德意志銀行美國首席經濟學家Joseph LaVorgna進而直言，當前美國的經濟狀況實際可能比官方公布的數據還要差。

但事實上，回顧近兩年美國經濟走勢，今年一季度環比折年率數據走軟，並不意味着經濟復蘇真已放緩。事實上，2014年一季度和2015年一季度，美國實際GDP環比折年率增速均較上年四季度大幅下滑，其中2014年第一季度出現負增長，為-0.9%。但2014年和2015年全年，美國經濟增速最終均達到2.4%。若以新聞媒體報道不太常用的同比數據看，今年一季度美國經濟增速為1.95%，較上一個季度下滑0.03個百分點。這樣微幅的下滑，實在算不上復蘇趨勢的扭轉。

再從經濟景氣前景看，無論供給側指標還是需求側指標，都預示美國經濟仍然維持較為穩健的上行趨勢。就供給側而言，截至上月末，美國供應管理協會公布的制造業PMI和非制造業PMI年初至今分別上升了2.6和2.2個百分點，至50.8%和55.7%，均位於榮枯分界線上方。就需求側而言，與兩年之前相比，4月美國ABC NEWS消費者對國家經濟、個人財務和購買環境三個層面的信心處於較為穩定的高位水平。

分析美國經濟走勢，還可以用幾十種數據來深入展開。但就目前而言，市場投資者更為關心的，還是美國貨幣政策的走向。近年來，美聯儲從連續三輪超大規模量化寬松向逐步收緊轉變，最終停止量寬並開啟加息進程。全球市場也經歷了流動性由泛濫向收緊的轉變，尤其新興市場經濟體，受美聯儲貨幣政策“外溢”影響尤為嚴重。此前，已多次出現跨境資本大幅撤離引發的資本市場、貨幣匯率暴跌事件。去年12月，美聯儲重啟加息，道指、納指、標普500指數分別下跌了12.8%、17.6%、12.9%，MSCI歐洲指數下跌了14.9%。新興市場更遭重創，股市大跌，匯率急挫。俄羅斯盧布、巴西雷亞爾、印度盧比、南非蘭特兌美元匯率分別貶值了15.3%、5.9%、4%、9.5%。

年初市場基本達成的共識是，預計6月和9月美聯儲會分別加息一次，而美國基准利率將上調至1%。但最新公布的經濟數據及市場判斷的分歧，又讓投資者陷入困惑：美聯儲6月還會加息嗎？今年還會加息嗎？會有幾次？

考慮到美國非農就業數據與美聯儲貨幣政策在歷史上的長期相關性，高盛、美銀美林、巴克萊等機構紛紛放棄美聯儲6月加息的預期，他們認為即便加息，最多也就一次，可能在9月。法國巴黎銀行經濟學家甚至判定美聯儲年內不會加息。

長期以來，就業狀況和通脹是美聯儲決定貨幣政策的核心指標，4月非農就業數據及小幅上升的總體失業率似也可支撐美聯儲短期內不加息的判斷。但值得注意的是，美國私人非農企業員工平均每小時薪資年初以來持續增長，4月份環比增長0.3%，年化增幅達2.5%。這項指標是耶倫最為看重的指標之一。而近些天來，包括紐約聯儲主席杜德利在內的多名官員試圖提醒投資者，如果美國經濟產出在經過一季度緩慢增長後重拾動能，那6月加息大有可能。

再結合近30多年美國聯邦基金目標利率與核心CPI走勢，兩者呈現高度的正相關關系。美聯儲每輪加息周期的開啟，都伴有核心CPI的持續上行。截至3月，美國核心CPI已連續5個月位於2%以上，上行趨勢明顯。考慮到美聯儲當前的一項重要目標是避免金融危機期間超大規模的寬松貨幣政策對經濟造成較嚴重負面效應。在流通性泛濫背景下，核心CPI走高，可能會加大美聯儲繼續上調基准利率的決心。即便6月美聯儲不加息，7月仍是個重要加息窗口。雖然在近十年內，美聯儲從未在7月調整過利率水平。也許，對耶倫來講，7月會是個更適當的時點。

綜上所述，美國非農就業報告並未消除美聯儲加息的可能性，從美國經濟基本面看，加息不會缺席，今年兩次加息概率仍然較大。新興市場經濟體切不可以為又一個喘息之機已經到來。倘若放松警惕，或許又將遭受一輪強烈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