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農民拿土地換戶口十年都懸 地方政府哪去籌錢

和訊專欄作者 王安（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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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在協和醫院排隊掛號，前面一農村老哥神侃“小官巨貪”，說北京的村長挨個抓，都抓不錯。我問他農民拿土地換戶口的事，他連連擺手，說全瞎扯。

在北京，這事已操辦了好幾年了。農人要進北京，可以呀，在市區有房產嗎？孩子要讀書，也行呀，拿5證來；而政府答應給農人的社保，搞了幾年也沒妥當……那是一道神奇的玻璃門，帶我們走遍四方那是傳說。

這是在說什么？是政府和農人在做交易。當然，大家會覺得，農人是弱勢的，政府很威風。但是，不對等的、不公平的交易也是交易，不能不拿窩頭不當干糧。

新中國建立之初，政府對城鄉人民給予了兩種不同的經濟制度安排：城里人基本上全部納入計劃體制，連走街串巷的貨郎都不留，土地歸國家，享受計劃供給（現在叫“公共服務”）；鄉下人是半計劃，在《憲法》的名份上土地歸集體所有，除了政府推行赤腳醫生，鄉下人基本上自生自滅，沾不上計劃體制的油水。相反，在實際操作上，政府通過價格剪刀差，讓城里人“啃”了鄉下人30年，哺育了中國工業化的起步。

我還是要再一次引用劉少奇1950年6月14日在全國政協一屆二次會議上的講話：“土地改革的基本目的，不是單純地為了救濟窮苦農民，而是為了要使農村生產力從地主階級封建土地所有制的束縛之下獲得解放，以便發展農業生產，為新中國的工業化開辟道路。”

這是什么意思？——不要談交易，更不要談公平，農人是行政統領下的工具，是被無私奉獻的人群。

改革開放后，土地承包，農人的交易主體地位開始確認，那個名義上半私有的農村土地的商品價值開始蘇醒，特別是城市周邊的農村土地，慢慢花枝招展起來，開始要價了。同時，作為社會平衡，政府逐步推進農村的公共服務，多少都給了農人一點社保和醫保。雖然全國人大委員辜勝阻認為，城鄉之間有60多種不平等的福利，但鄉下人有地，呵呵，兩頭合起來，似乎比城里人滋潤。

此時，國家統計局哈爾濱調查隊問農民工，愿意進城嗎？愿意拿鄉下土地換城市戶口嗎？結果，近六成的農民工不樂意。注意，這些農民工在城市里勞作已經有些年月了，多少已經適應了城市的霧薶和嘈雜，去問問那些被青山綠水滋潤慣了的農人吧，他們一定很同情城里人，唏噓嘖嘖。

許多地方官員不以為然，比如云南省巧家縣城鄉規劃與建設局規劃所長楊力宏。2012年5月，《瞭望東方周刊》講了這么個故事：云南省巧家縣白鶴灘鎮迤博村已經有過4次拆遷征地，前三次農人都從了，第四次不干了，抗拒。於是動了警察，動了挖掘機。

楊力宏對征地拆遷政策的寬鬆持保留：“土地本來應該是公有的嘛，應該是人人都有一份，為啥現在掌握在農民手頭？並且他這個土地是共產黨拿給他的，不是像舊社會那樣一點點積累下來的。”

這事要是在國外，楊所長可能要丟官。作為官員，怎能說違憲的話？城市土地歸國家所有，農村土地歸農人集體所有，城市土地不是共產黨制造的，農村土地也不是農人積累的，不管邏輯上通不通，《憲法》總是全國人大制定通過的，找毛主席朱委員長說理去。

地方官員普遍遇到了農人的討價還價。多年來，新農村建設、並村上樓、土地流轉在全國遍地開花，但亮點都是一個：土地，拿來。拿不來，就請警察開推土機，農人就是上訪、喝藥、自焚。

重慶曾高舉公平的大旗，唱紅打黑，劫富濟貧，過端午給大家發粽子。但在經濟規則上一點也不比其他地方左，同樣盯上了農地。其他地方在城市擴張中與農人發生了摩擦，一點點解決，而重慶有一個龐大的計劃，幾年內，要讓1000萬農人進城，一攬子拿地。重慶政府宣布給農人社保、醫保等“5件衣服”，但農人得交出農地、宅地、林地，“不能兩頭便宜都占”。

但這樣就公平了嗎？城市的公共服務與農村土地價值對等嗎？硝煙太盛，血光時起。之后，各地的新農村停了下來，重慶也說進城吧，不必須拿地來了。是不是像北京一樣，請您來撞玻璃門？

前日，國務院有了新想法，發布《關於進一步推進戶籍制度改革的意見》，提出將在2020年實現1億左右農業轉移人口和其他常住人口在城鎮落戶。

公安部副部長黃明很高興，接受央視采訪時說：一個小孩子出生以后，就不要再明確是城里娃還是農村娃，打破了幾十年來城鄉的戶口壁壘，這應當說是我們社會發展的一大進步。這標志著我們將加快實行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城鄉居民將逐步的平等享受基本公共服務。

此時的國務院已不同上屆，《意見》明確定下了底線：土地承包經營權和宅基地使用權是法律賦予農戶的用益物權，集體收益分配權是農民作為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應當享有的合法財產權利。進城落戶農民是否有償退出“三權”，應根據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精神，在尊重農民意愿前提下開展試點。現階段，不得以退出土地承包經營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收益分配權作為農民進城落戶的條件。

此說當然保護了農人的利益，但扎得政府肉痛。今年兩會前國家統計局測算，在福建，一個農民工市民化需要增加的支出約為12.9萬元，如果福建省420萬進城農民工全部市民化，全省一次性將新增5429億元成本，其中財政需負擔1487億元，相當於2012年福建地方財政收入的80%。

沒有土地，沒有銀子，用什么拿地？地方政府哪來這些銀子？繼續舉債嗎？已經7個杯蓋罩10個茶杯了，早已倒騰不動了。不僅是肉痛，命都懸了。

公平是理想的，愛情是美好的，但錢是少不了的。交易的雙方有一方不高興，交易就難做成。以10年為期，中國經濟會平穩發展嗎？社會生產力會相應提高嗎？政府財政狀況會好轉嗎？——如果這些假設都不靠譜，土地換戶口就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