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擔心“人工智能威脅論”

周志華長江學者

（南京大學計算機系教授）

谷歌“阿爾法狗”（AlphaGo）圍棋程序與韓國李世石九段的百萬美元“人機大戰”近幾天吸引了很多眼球。李九段連敗兩局，眼看要向0：5進發，社會輿論為之嘩然。“人工智能威脅論”、“AI即將統治世界”等法迅速在街頭巷尾被熱議。

那麼，“阿爾法狗”獲勝意味什麼？人工智能的威脅到底有多大？

首先我們來看看阿爾法狗是什麼。它是谷歌公司耗巨資打造的一個圍棋程序，這個程序基於強大的“機器學習”技術，通過對大量棋譜數據的分析，能達到與李世石這樣的人類頂尖棋手抗衡的實力。這裏的技術關鍵是“機器學習”——這是目前人工智能最前沿的技術，能在數據樣本中尋找規律，從而構建出具有“舉一反三”泛化能力的模型。

事實上，在圍棋人機大戰之前，機器學習技術早已在很多應用中使用。人工智能研究者早已知道，對許多具體的任務，只要收集到足夠多的高質量數據樣本，就可以利用機器學習技術構建出達到或接近人類頂級專家水準的模型。阿爾法狗的獲勝，通過圍棋這個廣為人知、迄今最困難的棋類游戲，將上述認識清楚地傳遞給社會大，其啟示是：今后只要能收集到足夠的高質量數據，就能通過使用機器學習技術幫助人們解決許多過去認為困難的問題。

機器學習這麼厲害的話，人工智能會不會威脅人類呢？這個擔心大可不必。事實上，人類現實生活中人工智能技術早已無處不在，無論互聯網搜索、手機語音交互、安全門禁系統、實時交通調度…… 后面都是人工智能技術在作關鍵支撐。人工智能技術在很多方面能勝過人類，更不是新鮮事。例如使用人工智能技術可以很快地從數百萬張圖片中找到我們需要的圖片，而如果靠人力一張張地找，恐怕要數天甚至數月。

我們要清楚地認識到，作為嚴肅科學的“人工智能”和影視科幻中的“人工智能”是兩回事。打個比方，就好比原來人們看到鳥在天上飛，想造個東西幫助人也飛起來，后來就造出了飛機；人工智能呢，是看到人做很多事情很聰明，想借鑒一下，讓機器能把事做得更好一點，成為人類更好用的工具，僅此而已。嚴肅的人工智能研究從來沒想過要“威脅人”、“取代人”，而且本身也不可能。因為這是一門科學，做出來的東西都有理論上下限，使用了什麼技術，能達到什麼能力，都是有數的。就像人們造出來飛機，一定知道再怎麼發展它也不會像真鳥一樣能生小鳥。人工智能的名字雖然很容易引人遐想，但其實我們把它當做高級一點的仿生學就好了。人工智能不比造飛機火箭的技術更不安全。

那為什麼有不少名人在宣揚“人工智能威脅論”呢？不妨聽聽FaceBook公司人工智能實驗室負責人Yann LeCun是怎麼的：“有些人是因為對人工智能的原理不理解而導致恐懼，有些人是為了個人名望而宣揚人工智能威脅論，有些人則是為了商業的利益推動人工智能威脅論。”

回到圍棋上來。電腦下圍棋戰勝了人，會不會導致圍棋這項智力運動今后變得無人問津呢？不妨想想，汽車跑得比人快，輪船游得比人遠，但這並不妨礙田徑、游泳仍是備受矚目的體育運動。事實上，先進技術不僅不會阻礙、反而會促進人類社會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