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菱為二戰勞役美戰俘道歉 中韓斥偽善：只跟美國人和解

墨菲(右二)接受三菱綜合材料的道歉，並與對方代表握手。  圖片來源：香港文匯報

日本三菱綜合材料株式會社高層周日(19日)在美國洛杉磯跟多名二戰美軍俘虜會面，就二戰時期強制美軍戰俘在日本礦場做苦工一事道歉。這是日本大型企業首次就戰時勞役戰俘向受害人道歉。日本此前為明治時期工業遺產申遺時為是否承認強制朝鮮勞工跟韓國爭持不下，韓國傳媒昨紛紛質疑日本雙重標準。中國官方輿論亦指日本迄今拒絕就戰時勞役數萬名中國人道歉，日方只與美國人和解屬「偽善」。

香港《明報》綜合外媒報導，三菱綜合材料株式會社常務執行董事木村光和外部董事岡本行夫等人，周日與94歲的墨菲(James Murphy)及其他戰俘親屬閉門會面，會面結束時兩人向墨菲深深鞠躬道歉，隨後再在記者會上公開道歉。日本政府過去曾就二戰強制勞動美國戰俘問題道歉，大型企業道歉尚屬首次。

木村稱，三菱材料的前身三菱礦業曾將約900名美國戰俘安排在日本4處礦山，強制他們從事嚴酷勞動，工作環境非常嚴苛，「作為接班公司，我們深深感到對這個過去的悲劇有道義上的責任。我跟他們說，三菱材料絕不容這樣的事再發生。」他還稱道歉是公司自行決定的。岡本則表示要為未能及早道歉致歉。

當年被三菱勞役的美國戰俘只有兩人仍然存活，當中只有墨菲能赴現場參與儀式。他形容這是「光榮的一天」：「我親眼見證了這歷史性的一幕。我們這些戰俘等待這個道歉已經等了70年。」 他表示接受木村「誠懇謙卑」的道歉。他被日軍俘虜超過3年，在三菱銅礦工作。被送到日本勞役前，他更經歷了惡名昭彰的「巴丹死亡行軍」(Bataan Death March)。1942年菲律賓巴丹半島的6萬菲律賓軍隊及美兵向日軍投降，遭日軍押解到俘虜營，開始97公里「巴丹死亡行軍」，不少士兵因缺糧水及遭虐待死亡。

日本政府2009及2010年曾向美國戰俘正式道歉，但從未就送戰俘到礦場及工廠做苦工道歉。二戰時，近1.2萬名美軍戰俘被送到日本在50個地點工作，當中有1成人死亡。墨菲在記者會上被問及有什麼話跟去世的同袍講，他說﹕「安息吧，事情完結了，我們得到道歉。」

巴丹及科雷希多島美國保衛者紀念協會主席湯普森(Jan Thompson)對三菱道歉感到興奮。湯普森的父親也是戰俘，她說：「從各方面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當有些人在否定歷史，還在說巴丹死亡行軍及其他虐待戰俘事件沒有發生過時，這次道歉是承認事實，有助保持歷史的準確。」她希望其他企業也能效法，承認他們在二戰期間的類似行為。美國影星安潔莉娜裘莉去年執導講述美國戰俘的《非凡生命歷》(Unbroken)，因描述日軍殘暴對待戰俘，遭日本右翼組織狠批「不符史實」。

零式戰鬥機，三菱重工製造  圖片來源：香港明報

出席儀式的墨菲在二戰期間派駐菲律賓，擔任美國陸軍的無線電報員，後來被日軍俘虜。他在巴丹死亡行軍中存活，之後被送到日本福島縣東白川郡塙町(Hanawa)礦場當礦工，與500名同伴在惡劣環境下工作了1年。他說：「那是徹頭徹尾的奴隸生活：沒有食物、沒有藥物、沒有衣服、沒有適當衛生安排……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當你知道在這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幫助日本人打造飛機，讓他們在天上殺更多的美國人。」

墨菲憶述，被俘的日子完全喪失自由，食物、衣服等基本生活所需均欠缺，「我們要捱餓捱打，又備受斬首威脅」。他稱當年經常以背痛傷患為由迴避向日軍鞠躬，因為「聖經告訴我只能對上帝低頭」，但日軍威嚇他說﹕「如果你以為現在就算背痛，等着瞧。」然後就朝他背部打去要他鞠躬，「但我拒絕」。

二戰時日本軍工企業眾多，包括川崎、東芝、新明和工業和日本製鋼所等，三菱規模最大。三菱重工負責生產和製造大量海陸空軍備，包括逾萬架在戰爭初期所向披靡的「零式」戰鬥機、超過4000輛各類坦克，以及「大鷹」、「隼鷹」、「天城」和「龍驤」4艘航空母艦等。(接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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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村光就三菱綜合材料二戰時奴役美戰俘鞠躬道歉。  圖片來源：香港文匯網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林泉忠稱，三菱道歉相信跟戰後70年之際日本政府及民間在歷史問題上備受壓力有關，亦涉及日美關係。林泉忠指出，面對中國崛起，日本着力加強對美關係，相信這意願有可能影響民間企業。韓聯社亦猜測，三菱意圖為日美在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發表戰後70年談話前營造友好氛圍。

林泉忠相信，三菱向美軍戰俘道歉難免引起中韓社會質疑，因為三菱戰時亦強徵大批中國勞工。根據統計，二戰時遭強擄到日本各地的中國勞工近4萬人，約7000人死亡。中國勞工及家屬1997年先後在東京等地對三菱提訟，但均敗訴。

日本政府聲稱中日之間的戰爭賠償問題在中日建交、中方放棄索償後已不存在。林泉忠表示，政府放棄賠償是否代表民間亦放棄，是有爭議的，但政府放棄索償這事實卻影響到日本輿論對這些民間索償官司的看法。

除了美國外，英國、澳洲、中國戰時亦有戰俘被送到日本做苦役，但他們並未得到道歉。英國傳媒昨便提到英國有超過2000名戰俘被日本勞役，但卻未獲道歉。日本二戰期間殘暴對待戰俘，中央社指出，相比西方戰俘，中國戰俘人數較多，待遇亦最為殘酷，遭槍殺、活埋、斬首及充當醫學試驗品。

香港《文匯報》報導，新華社昨(20)日發表評論文章，批評三菱綜合材料對墨菲和美國戰俘道歉，卻忽視同樣受苦的大量中國勞工，形容其道歉「不單是不完整的，甚至是在借墨菲欺世盜名」。文章指，日本政府和企業對美國「謙卑」道歉，對亞洲鄰國卻一臉驕橫，在這種態度下提出的只是懦夫的「道歉」，偽善的「和解」。

三菱綜合材料高層木村光在洛杉磯表示：「作為繼承三菱礦業的企業，我們深深覺得對過往的悲劇肩負着道德責任。」然而新華社指出，二戰結束至今已70年，中國勞工卻還沒聽到三菱哪怕是遲來的道歉。文章指二戰期間近4萬名中國勞工被強擄到日本，受到日本政府及日企兇殘壓榨和野蠻奴役，近7000人被迫害致死，三菱礦業只是日本強徵中國勞工的一個縮影。

日本早前為爭取「明治工業革命遺址」成功申遺，承認有關地點在二戰期間強徵中國及朝鮮半島勞工，但事成後隨即反口，執政自民黨最近更宣稱政府應加強海外「宣傳」，否認曾強徵勞工的歷史事實。日本傳媒把三菱今次「道歉之行」，炒作為「日本再次承認歷史錯誤、為戰後和解邁出新的一步」，根本是自欺欺人。

新華社評論強調，無論對戰爭受害者還是加害者，往事不會如煙。若日本的戰爭道歉只針對美國，只是懦夫的「道歉」；若日本和解之手僅伸給美國人，也只是偽善者的「和解」。 

日本三菱綜合材料公司派代表遠赴洛杉磯，就強徵美國戰俘當勞工一事道歉，被西方傳媒形容為具歷史和象徵意義。不過中國和韓國均有聲音指出，當年被奴役的不乏中國和朝鮮半島勞工，日本刻意避開兩國人民，僅向美戰俘道歉，同一問題雙重標準，令人質疑道歉的誠意，及背後是否藏有其他利益及意圖。

中國二戰勞工對日索賠案律師團指出，三菱集團在二戰期間大量強徵中國人、韓國人當勞工，至今未曾就此道歉及賠償。據1946年日本外務省報告書記載，近4萬名被強擄到日本的中國勞工當中，有3765人被強制在三菱集團所屬作業場所受奴役，其中多達722人被虐身亡，死亡率接近20%。新華社指，就在墨菲被奴役的尾去澤礦山，便至少有493名被強徵或綁架的中國勞工。(接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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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軍擊退在菲律賓的日軍後，救出一批瘦弱皮包骨、衣不蔽體的美軍戰俘。  圖片來源：香港明報

自1990年代起，中國被擄勞工向日本法院尋求對三菱集團等日企索償，但法院以中國已放棄賠償請求為由，免除了日本政府和相關企業的責任。隨着時間過去，愈來愈多倖存者含恨離世。去年有倖存者及遺屬委託律師，入稟北京法院對三菱綜合材料索償，對方之後提出庭外和解，但在協議中卻避重就輕，模糊歷史事實，避開戰時責任，最終談判破裂。

律師團指出，何時恢復庭外對話，要視乎三菱方面的誠意，又稱若對方真誠反省罪惡歷史，就應當坦率承認事實，對當年被其奴役的中、韓、美等國家受害者及遺屬道歉和賠償。代表三菱赴美的行政主管木村光前日則以法律程序正處理為由，拒絕評論涉及中國勞工的訴訟。

日本政府曾先後在2009年及2010年兩度向美戰俘道歉，與對待中韓的態度明顯有別，主要原因是日美的特殊同盟關係。今次與木村同行的非常務董事岡本行夫與日本政府關係密切，此前曾任外交官及派駐美國，現時擔任首相安倍晉三的特別顧問，分析認為今次事件或是日本的形象工程，為安倍下月發表戰後70周年談話鋪路。 

三菱綜合材料公司是三菱集團核心企業之一，業務涵蓋水泥、銅及鋁產品、和加工等多個範疇。三菱綜合材料僱員人數約4200人，計入一眾子公司則有逾2.3萬人，總資產高達1.8兆日元(約1123億港元)。

日本在1893年頒佈及施行日本商法，此前以海運業為核心的三菱商會改組為三菱合資會社，並通過設立眾多子公司進軍造船、採礦等不同範疇，成為二戰前日本三大財閥之一。其中在1918年設立的三菱礦業，繼承了三菱合資會社的採礦業務，亦即今次道歉事件的主角。二戰後，三菱財閥因為財閥解體政策被迫解散，但此後仍以三菱集團的形式得以延續。1950年，三菱礦業的金屬部門成為太平礦業公司，之後更名為三菱金屬。最終三菱礦業及三菱金屬在1990年合併，成為現時的三菱綜合材料。

除了三菱，被指控戰時強徵勞工的日本企業還有三井集團、川崎重工、昭和電工等，總數接近40間。有公關專家表示，三菱道歉相信會對其他日企構成壓力，它們或陸續跟隨，形成骨牌效應。

羅德公關亞太區聲譽管理資深副總裁蘭克斯特認為，三菱綜合材料道歉是正確決定，但背後其實牽涉很多複雜考慮，相信公司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付諸實行。蘭克斯特形容道歉聲明的字句「很直接及人性化」，而老兵墨菲的反應可見他被深深打動。

二戰期間，估計有近2.7萬名美國人被日本俘虜，當中接近40%在拘禁期間身亡。美國一個致力促使日本企業就戰時強徵勞工道歉的非牟利團體指，約1.2萬名美國戰俘被日本強迫奴役，估計超過1000人因此死亡。在與三菱有關的6個戰俘營中，共有2041名戰俘，當中美國戰俘超過1000人。二戰結束時三菱有4座礦場仍在運作，當中約876名美國戰俘獲救。

英國傳媒報導，二戰期間有672名英軍士兵被送往日本集中營，與美國、中國、韓國等地戰俘一同被迫強制勞動，不少人更因為遭到嚴刑拷打，身體留下永久傷害。據報所有英國倖存者均已離世，遺屬不滿日本政府及企業至今未有為此道歉，呼籲三菱綜合材料把今次道歉對象擴大至包括英國戰俘。

資料來源：香港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