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震宇專欄】老大哥的眼睛

第 4 屆世界互聯網大會月初在大陸浙江烏鎮舉行，吸引包括蘋果 CEO 庫克（Tim Cook）、思科執行長羅賓斯 (Chuck Robbins)、Google 執行長皮伽(Sundar Pichai) 等大咖到場力挺。雖然有網友批評，「在全世界管制網路最為嚴格的國家之一舉辦互聯網大會，是極為諷刺的事」。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中國大陸正在用極為快速且有系統性的方式在構建屬於自己的網路規範及秩序，它所憑藉的就是 7.51 億的互聯網用戶及嚴密的訊息控管能力。

英國廣播公司 BBC 的記者 John Sudworth 就以「No escaping Big Brother in China」為題，實際測試了大陸貴陽市的監控系統，從他上傳他的照片給貴陽警方後，到警方在客運站的大廳定位並「逮捕」他，「整整只花 7 分鐘」。

7 分鐘！多麼驚人的數字，要想像一個人在廣闊的貴陽市區及人潮中行走，透過數以萬計的監視鏡頭及電腦屏幕分析，只要 7 分鐘就可以精準地找到並確認、定位該名目標對象，然後到警方碰觸到該名目標，竟然只要 7 分鐘。

雖然貴陽人口 462 萬多人，只能算大陸二線城市，但已是台北市人口的近二倍。根據 BBC 的報導，到 2017 年底，貴陽市將完成「天網」工程三期建設，共計有 6 萬個各類視頻資源。而在全中國大陸，正在布建全球最大，最成熟的監視系統，1.7 億個監視攝影鏡頭已經設置完成，另外有 4 億個計劃在未來 3 年內部署。

報導說，大部分的監視攝影鏡頭都植入了人工智能，尤其是人臉辨識系統。一些攝影鏡頭還可以辨識出人臉的年齡、人種和性別。更令人咋舌，監視攝影機還可以辨識出車形、車牌跟車主，以及對應的關係人。

對於 John Sudworth 提出個人隱私及資安的隱憂時，貴陽市警方表示，平民老百姓需要幫助時他們才會進入這套系統，不需要幫助時他們是不需要採集這些信息，「這些信息只是在大數據資料庫中，什麼時候使用是根據警方的需要」、「老百姓應該不用擔心」。重點是，貴陽市民的資料已經全數建檔。

不過，BBC 最後說了一句令人玩味的話，「天網系統」除了預防犯罪外，還有另一個目標「預測犯罪」。言下之意，既然是預測犯罪，就不可能只是在犯罪偵防時採集信息，平時也會針對可能的犯罪行為，採集市民的信息及個資。

過去我們常講，網路時代，所代表的是資訊無遠弗屆，但個資可能因此而洩漏，甚至遭到監控。但那時至少是從下而上，通常是指我們進入到某個網站或是點選某個廣告 BANNER 後，系統才會開始紀錄或擷取你的資料，使用者是可以有決定權的；然而，中國大陸正在布建全球最大的監控系統，卻是從政府單位開始，用一種可以說服民眾相信且同意的理由「公眾安全」，來規範民眾將資料建檔。

比較讓人意外的是，過去總是隱晦的監控手法，正式浮上檯面，且願意讓國際性的媒體報導，背後所傳達的意義恐怕不只是顯示各城市監控系統的基礎設施已經完備，而是在於中國大陸向世界展示它們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在「維繫人民及國家的安全」，即便有個人隱私權的爭議，但政府已經是這樣在運行了。

回到一開始談的世界互聯網大會，阿里巴巴集團總裁馬雲，在談到 Google 無法進入中國大陸時表示，當初是 Google 是自己離開中國市場，不是中國把 Google 趕出去。馬雲說，想跨進另一國做生意本來就很困難，決定來中國就要有心理準備，就得按規矩、守法規，花個 10 年工夫，「這市場可不是想進來就進來、不開心就走人的」。

馬雲這番話當然是為官方辯護，雖然傲氣，可也講得直白。從此可看出，過去對資訊、網路或隱私的解釋權都在西方國家，現在漸漸都在移轉。為了市場，各國網路業巨擘，都必須設法進到中國大陸的遊戲體制中，或取得一個相對應的平衡。

從這次烏鎮的大會，再到貴陽的天網。未來網路世界的規範及秩序到底誰說了算？解釋權在誰身上？還是美國嗎？真的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