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陳嘉爵／消費「蔣介石」二二八的這一天

文／陳嘉爵

228 的這一天，對台灣人而言是一段歷史記憶；對民進黨而言，若沒有一定的作為，不但愧對支持者的期待，更容易讓他們質疑，民進黨取得權力的本質與正當性何在。

記得二月初，立委高志鵬就提出了新台幣上的蔣介石肖像應該重新設計，將威權化象徵的圖騰撤換下來，讓公民參與設計與以取代；同時文化部在下架並停止開發蔣介石相關的文創產品之後，也隨即推出「國立中正紀念堂管理處組織法」的修正草案，針對堂館名稱、儀隊進駐、展示內容與雕像移除等問題送交立法院審議。

接著，台灣輿論似乎就籠罩在「去蔣化」的討論之中，不論是蔣公紀念歌、銅像、桃園陵寢的存廢都有人挑出來批判，凡是能在臉書或者 LINE 上面能批判個一兩句都能到深綠支持者的按讚，反過來說。護蔣的言論或者發起行動，也能夠獲得深藍選民的認同，一時間「批蔣」、「護蔣」成了顯學，。

其實，所謂的「去蔣化」，是對威權象徵的拒絕崇拜，在意識型態中，是從 20 世紀以來對強人獨裁政治的反思，也是現代民主自由政治的國際潮流，當人們可以被允許挑戰領導人的談話、政策、甚至運用體制內手段加以推翻的時候，代表的是執政者的權威性降低，取而代之的是溝通、協商與共識的治理手段。這是每個極權國家轉型民主的必經之路，過去為了奠定統治基礎而樹立的皇帝形象，以及為了安定社會秩序所行使的公權力，在現代看來，則是人人得而誅之、視如洪水猛獸。

反之，希望把日子過好，平平安安過一生的人，在現在社會變動急遽的環境下，往往懷念著過去有條不紊的生活，只要遵照規矩、不找麻煩上門，就是一種小確幸。鈔票不要露白，是希望你不要給盜匪有機可乘；衣服不要穿太少，是要你不要引起色狼的覬覦；按時繳稅、乖乖上班，是要你不要惹是非，別跟官府作對。也因此，相信當權者、相信政治菁英，就是相信他們設下的規矩。有人懷念日本統治時代的治安可以做到戶不鎖、窗不閉，有人則一直記得蔣介石、蔣經國時代為台灣奠定的經濟建設基礎。眼下看來，這些人追求的是安定，求的是溫飽、期待的是在一條條的框架與規矩之中，能有一個穩定的生存模式。

他們都是台灣人，把肚子吃飽了才能開始思考還需要什麼權利，把生活過好了才追求更多的理想與價值，也因此，很少上班族會一天到晚上街頭、更很少人會把店面關了不做生意而一味的搞抗爭。各位可別忘了，率眾抗議年金改革的吳斯懷原本是個退役的將軍，領的正是國家的退休俸；2014 年去台南推倒孫中山銅像而被關進監獄的蔡丁貴也是從台大退休的教授，領的待遇不會比大學畢業的新鮮人低；人稱「信介仙」的黃信介，也是家境不差才有能力一路從事民主運動；馬英九從政之前，也是有位在國民黨擔任副祕書長的父親馬鶴凌，才能毫無匱乏的領取中山獎學金一路成為優秀的人才。

而你我還在為了五斗米折腰，每個月要面臨銀行追討的房貸、孩子的學費、補習費；想創業沒有自己的店面、想借錢沒有穩定的擔保品、就算想全家出遊也得全家收入攤開來精算。我們沒有說走就走的自由，也沒有說上街頭就上街頭的權力，更不用說要堅持甚麼樣的理想，到中正紀念堂打倒威權，或者保護蔣家的遺像。

威權的象徵是要去的，因為我們再也不相信政府所做的是對人民好的；我們再也不能體會平淡日子背後的框框架架，沒有當權者為自己利益開了後門；我們更不能接受，在高舉公平正義大旗的陰影之下，算計的卻是族群撕裂後的政黨利益、甚至於是加加減減的選票得失。

228 這一天，蔣介石給了角逐地方首長者一個發揮的好機會，也讓時代力量藉機攫取基本教義派選民認同的空間，值此同時，執政的民進黨不落人後也跳出來搶食正義大餅；然後為了黨主席這個位子，弄得烏煙瘴氣的國民黨，也就順勢推了深藍選民一把，要他們到中正紀念堂抗爭。學者的隨波逐流固然讓人心寒、政客義正嚴詞的嘴臉看來更令人厭煩，現在，只剩下我們的蔡英文總統還沒消費蔣介石。

不過，呵呵，他讓這一切發生了。

●本文作者為資深媒體人陳嘉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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