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警察富豪"之死

一樁命案讓小城洪洞變得異常緊張而凝重。

11月11日，山西省臨汾市洪洞縣縣城中心地段一高檔小區內發生兇案，遇難者為王建雄夫婦。

王建雄曾任洪洞縣公安局交警大隊公路巡警中隊隊長，2008年離職，由于曾經營鐵廠和煤礦，傳其家產過億；妻子韓惠芳是洪洞縣公安局信訪科干警。案發地位于洪洞縣城中心廣場東側古槐大廈，是一幢二十四層商住一體樓。

警察、富豪、煤老板，三個新聞元素被王建雄集于一身，使此案的影響被迅速放大。公安部已介入案件調查。

大風之夜神秘遇害

“11日那天晚上天氣不好，幾年未見的大風刮了整整一夜。沒有人聽到有什么異常動靜。”11月16日，古槐大廈一位業主說。

熟悉案情的人士透露，行兇者手段極其殘忍。初步估計作案者為三人，韓惠芳為窒息而死，王建雄則被細鐵絲勒住脖子。被發現時，王頸部有深深的勒痕，臉龐共有七八處刀傷，其背后有斑斑血塊。

古槐大廈安保人員稱，11日當晚看到王建雄身著睡衣來到小區門口，將其寶馬車開至地下車庫。這應該是外人最后一次看到王建雄還活著。

12日清晨，跟隨王多年的司機首先發現命案并報警。目前這位司機正在警方監控之中。

命案過去幾天后，古槐大廈已恢復往日的忙碌。大廈底層商鋪的裝修沒有停止，售房部、招商處人來人往。兩名特警事發后一直守護在大廈第一單元門口。

令人頗為詫異的是，這幢新建大廈的里里外外以及西側廣場都沒有任何監控設備，這為警方破案帶來難度。一位地方官員告訴記者，前來過問此案的公安部領導對此事大為惱火。

距離洪洞縣城12公里，萬安鎮南步亭村是王建雄的老家。當地村民告訴記者，王建雄兄弟姊妹9個，他本人排行老五，父親前些年去世，母親目前在臨汾市養老，對王遇難之事尚不知情。

“王建雄文化水平低，為人直爽，脾氣有些暴躁。十六七歲入伍參軍，轉業后到洪洞縣公安局任職，最早為局長開過車。先前家里條件差，十幾口人擠在一個破舊窯洞里，日子過得很艱難。”南步亭一位王姓村民告訴記者。

或許是早年家境貧寒的經歷，王暴富后，花起錢來并不大方。兄妹成員沒有因其發跡而受益。在案發前，王曾帶領全家老小去海南度假旅游。“這是王建雄夫婦難得的一次闊綽。前兩年，王借給弟弟1萬來塊錢，后來他追著弟弟的屁股要錢。”這樣的段子在洪洞幾乎人人皆知。

朋友說他“一毛不拔，甚至有些摳門兒”。王建雄生前喜歡玩牌，但只玩5元、10元一把，100、200的場子從來不去。“有一次，王連續輸了幾把，不一會兒便大汗淋漓，他干脆把牌一扔，抬起屁股就走。”

王建雄也很少主動請人吃飯，自己一個人時，經常在地攤上吃一碗面了事，或者干脆回家泡方便面。這樣的舉動似乎與他億萬身家并不符合。

在朋友和村民眼里，王建雄還算一個比較仗義的人。“年輕時脾氣不好，一遇事就發火，后來好多了，有事找他能辦的就都給辦了。在村里碰上熟人，也會主動停車打招呼。”

王夫婦同時又異常苛刻。幾年前，一位南步亭村的老鄉去王建雄辦的鐵廠上班，“王妻韓惠芳掌管財政大權，工資由她按天發放，刻薄程度難以想象。如果當月是28天，韓便按實際天數計算工資；如果是31天，工人們只能領30天的工資。”一位曾在這家鐵廠工作的村民至今滿口怨言。

從警察到富豪

王建雄在洪洞當地頗有名氣。有熟悉他的人估計，王生前家產有3億元之多。

當地人告訴記者，鐵廠是王建雄挖到第一桶金的地方。在王建雄財富積累的過程中，其妻功不可沒。“王建雄本人文化水平不高，但韓惠芳精明能干，一直在王背后出主意。”熟悉王的人告訴記者。

南步亭村西北角，是王建雄早年經營鐵廠的舊址。大概四五年前，王建勛將鐵廠轉手他人。鐵廠原址現為一家“鼎鑫洗煤公司”。

58歲的村民王麥年說：“鐵廠經營時，效益非常不錯，村里大多數人去上班，嘗到不少甜頭。”

10年前，王建雄低價收購位于洪洞縣萬安鎮魯生村的“魯生煤礦”。該煤礦設計規模為15萬噸/年。“礙于公務員身份，煤礦所注冊的法定代表人不是王建雄本人。”王建雄生前好友說。

本報記者查閱工商登記資料顯示，“魯生煤礦”注冊法定代表人名為“王建勛”。

大約在2005年左右，在國家清理公務員參股煤炭前，王將“魯生煤礦”高價轉讓給一位王姓煤老板。“魯生煤礦資源儲量有限，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小煤窯，但是這一次交易讓王有幾千萬元的收益，之后便沒再經營煤礦生意。”一位與王交往頗深的人士說。

另有知情者告訴記者，上述王姓煤老板為曹家莊人，亦為當地名人，是多座煤礦的法定代表人。后來他將“魯生煤礦”轉手給另一煤老板王宏。在山西煤炭資源整合風暴中， “魯生煤礦”被山西焦煤旗下霍州礦務局的張端煤業收購。

一筆數千萬元的高利貸

在生意場上王建雄順風順水，但其仕途并不順利。

洪洞當地官員估計，王在公安局工作時間至少20余年，但做到交警大隊公路巡警中隊隊長后就沒再晉升。“2008年縣公安局進行一輪人事調整，建雄沒有擢升。此后，他便辭去中隊長職務，也不常去公安局上班，但仍保留普通警員的身份。”王建雄生前一位好友介紹。

“王家沒有什么背景，其個人沒有什么文憑和勢力，再加上已屆退休年齡，他追求權勢的熱情早已退去，所以可以排除因權力之爭引來殺身之禍。王本人生活作風比較檢點，不可能是情殺。最大的可能是錢財沖突。”上述好友認為。

坊間流傳的說法之一是，王建雄夫婦生前放貸金額達數千萬元，年息高達三分，每月利息可達上百萬。因年關將至，王的催債之舉或許惹怒對方，而引來殺身之禍。

放高利貸是洪洞縣城富人們的傳統游戲。大大小小的地下錢莊以“典當行”、“融資公司”等名義活躍在民間。最初洪洞高利貸利息為5分（月利率），如果借1億元貸款，一年后連本帶利共計1.6億，第二年共計2.56億元。

另一說法是，幾年前王建勛將“魯生煤礦”轉手給曹家莊王某時，王某尚有7000萬元轉讓價款沒有付清，幾年下來連本帶息也在億元左右。

”由于此筆債務的關系，加上有知情者稱案發當日中午王某還與王建雄一同吃過飯，王某因此正在接受警方調查。

王建雄在洪洞不止一套房產。在距古槐大廈約1公里處的煤炭巷，王還擁有一套獨門獨戶的三層樓房。另有知情者稱其在北京、海南均有房產。

“平日他不常在洪洞，也不常回南步亭村老家，能夠清楚掌握王建雄行蹤并實施作案的，一定是他身邊的熟人。”有了解王建雄的人如此分析。

目前，公安部、山西省公安廳、臨汾市公安局已經成立專案組，集中力量偵破此案。至發稿時，官方尚未有關于此案進展情況的通報和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