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枝凋零的"水仙" 終結上市公司不死神話

“我們不生產、不經營、沒資產，只有七八個退休和協保人員，沒什么可說的。”談起PT水仙的現狀，電話那頭，公司一位王姓先生難以控制情緒。9年前的2001年4月23日，PT水仙被終止上市，成為新中國資本市場首家退市公司。

退市后的PT水仙一直苦苦掙扎：上千名員工下崗分流，僅2000年就分流了929人；上億資產變賣后仍未能清償債務；它已不再擁有上市公司的殼資源，不可能再恢復上市，難以重組。但PT水仙的退市，對于中國資本市場而言，卻是一件載入新中國證券發展史上的大事，它標志著中國證券市場退市制度的正式實施，形成了從“進入”到“退出”的完整機制。

仍在留守

上海汶水路19號，從1994年至今一直是PT水仙的注冊地。

巨大的高架橋幾乎從這棟六七層的小樓頭頂掠過，面前，雙向六車道馬路上一輛輛重型卡車駛過。門口保安指了指汶水路19號2樓的一個窗口說，水仙電器就在那里辦公。低矮的一大間房內，擺放著上世紀80、90年代的舊式沙發和桌子，散發著一股怪味，如今這里已租借他人。

但這里曾經輝煌過。上世紀80年代，擁有一臺“水仙牌”洗衣機是一件極榮耀的事，PT水仙全名為上海水仙電器股份有限公司，前身為上海洗衣機總廠，成立于1980年8月，是一家以生產“水仙牌”家用洗衣機和燃氣熱水器為主的大型家電企業。1993年1月和1994年11月，水仙A股、B股在上交所掛牌上市，分別募得1.57億元人民幣、2504萬美元。

如今，提起汶水路19號，這位王姓先生不客氣地說：“我們早被趕出來了！”不過，記者從PT水仙近年來的公告中找到答案：2005年4月，原實際控制人上海輕工控股集團以4456萬元拍得PT水仙名下汶水路19號，以及汶水路8號、汶水路30號等4處房產，PT水仙用以歸還銀行借款。隨后，上海輕工控股又將該房產交給PT水仙，租賃收入由其收取后支配使用，2008年收取租賃費441.56萬元。

汶水路19號對面、高架另一側的汶水路8號是PT水仙目前的辦公地，黃吟華是少數幾名堅守者之一。“這么大一個單位，總需要有人做后續的事情，比如辦個低保，總需要有單位敲個章。”近年來一直擔任PT水仙法定代表人、董秘的黃吟華說。

堅守者的主要工作是，接待職工和股東的來電來訪，為離退休職工做些服務工作，以及房產租賃，按規定披露定期報告等是他們的主要工作。過去9年來，PT水仙一直按規定如期披露定期報告，召開股東大會，甚至連對外公布的電話都未變更過。PT水仙也曾在定期報告中稱，公司連續16年聘任立信會計師事務所為公司會計師事務所，報告期內公司共支付審計費用25萬元。

目前，PT水仙的主營業務已停止經營，僅剩子公司上海水仙進出口公司代理一些進出口業務。今年10月29日披露的PT水仙2010年三季報顯示，公司總資產2744.74萬元；歸屬于母公司股東的所有者權益-8056.67萬元；今年1-9月營業收入2224.87萬元，歸屬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凈利潤-60.60萬元。

“今后到底如何走，還需要政策進一步明確。”黃吟華說。

退居三板

11月29日，退居三板的水仙A股掛牌價3.78元，成交1600股，成交金額6000元。

退市，不僅僅是一家老牌公司的倒下，背后眾多的投資者也因此蒙受巨額損失。2001年12月10日起，PT水仙流通股委托申銀萬國證券在代辦股份轉讓系統進行轉讓。退居三板市場，PT水仙簡稱已變更為“水仙A3”，代碼400008。退市之初投資者還心存希望，水仙A3曾到達24.19元的高點，但隨著時間推移重組希望日趨渺茫，2005年7月跌至0.71元。

退市之初，PT水仙各方還曾四處尋找重組方，但因巨額債務而無果。公司2002年年報顯示，公司已經連續六年虧損，該年度虧損12372萬元，截至2002年底公司資產總額為16678萬元，負債總額為51194萬元，凈資產-34637萬元，營運資金-46688萬元。根據有關規定，終止上市將不能恢復上市。這也意味著，退市后的PT水仙將無法利用上市公司的“殼”資源進行重組。

“水仙每周一三五才交易，成交量少之又少，等于砸在手中。”一名至今仍持有水仙股票的老股民抱怨說。目前，三板市場存在著交易不活躍、市場規模較小、轉板機制尚待明確等困難，這也讓不少券商叫苦不迭。

三板市場全稱為“代辦股份轉讓系統”，2001年7月16日正式開辦。三板市場實施分類轉讓，其中，凈資產為負和為正的公司分別實行每周3次（周一、三、五）和5次（周一至五），主要為退市后的上市公司股份提供繼續流通的場所，以及解決原STAQ、NET系統歷史遺留的數家公司法人股流通問題。

目前，PT水仙的股東人數仍不在少數。截至今年三季度末，水仙股東總數11994戶，其中未確權股東4397戶。其中，嚴振華、澹臺恒義、吳詩唯等人居公司前10名可轉讓股份股東的前三位，居首位的嚴振華持有水仙B股290.54萬股、A股37.07萬股。而根據有關規定，PT水仙大股東上海賽納斯投資發展中心等法人股東所持股份為非轉讓股份。

但慶幸的是，“水仙”品牌得以保留，目前由上海水仙電器制造有限公司經營著。11月9日，記者在延安西路1211號A樓2層見到了該公司的一名副總經理，他說，公司主要依靠品牌輸出、貼牌生產為主，但在上海等一線城市銷售得比較少，與PT水仙完全是兩家公司。

寂寞一族

然而，PT水仙的退市卻是載入中國資本市場的一件大事，具有里程碑意義。

時任上交所上市公司部負責人的周勤業曾在2009年對媒體回憶說：上交所1990年開業后，到1999年披露1998年年報后已開始出現連續3年虧損的公司，建立退市制度被提上議事日程。而此前，1999年7月起，滬深交易所推出PT制度，即連續3年虧損后將被PT，PT公司僅每周五交易，漲幅為5%。

PT水仙是自1997年開始虧損的，當時家電行業競爭激烈，洗衣機由雙桶轉向自動，而主打雙桶的PT水仙難以掉頭致使銷量銳降，與美國惠而浦公司的合作更加劇了虧損，公司實施壓縮非生產性開支、分流人員等措施后無力扭虧，1998年和1999年均繼續虧損，1999年被PT處理。

而當時中國證券市場的大背景是：建立退市機制的呼聲越來越高，因為到了2000年，PT公司已連續虧損四年，卻仍在交易。而到了2001年，建立退市制度已如箭在弦，當年2月22日，中國證監會發布了《虧損上市公司暫停上市和終止上市實施辦法》，明確了暫停上市和終止上市的操作方法和流程，隨后，滬深交易所發布了具體實施細則。

根據規定，PT公司應在2000年年報公布后的45天內，向交易所申請自公布年報之日起6個月的寬限期，交易所根據實際情況作出是否給予寬限期的決定。

現任上交所副總經理的周勤業曾回憶說，對于誰可能是第一家退市公司，當時PT公司共8家，其中上海4家。為了打消地方政府的顧慮，證監會通過上海證監局與上海市政府接洽，表明退市公司可能在上海公司中出現，希望上海能起到帶頭作用；3月，證監會一位副主席再次帶隊來到上海，與上海市政府進行交流。

就在這個當口，PT水仙2001年4月18日披露的2000年報顯示，公司2000年凈利潤為-14570萬元；而與上海同步電子有限公司的重組又因巨額債務而失敗。在此背景下，4月20日，上交所否決了水仙提交的《關于申請延長暫停上市期限的報告》；隨后，中國證監會對PT水仙作出決定：自2001年4月23日起終止上市。由此，中國證券市場的退市制度正式執行。

PT水仙之后，退市名冊上，又增加了PT南洋、ST銀山、PT中浩、*ST北科、ST九州、ST鞍一工、ST海洋、ST生態、*ST鞍成、ST中僑、ST五環、ST國嘉、ST鑫光、*ST石化B等一串長長的名字。業內人士指出，退市制度將證券市場不斷吐故納新，優質公司進來，劣質公司出去，這樣市場才能保持活力，才能真正吸引投資者的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