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貨幣刺激中獲益最多的是0.1%的富人

幾個月前，在紐約，一名私人收藏家拿出一小筆錢買了一塊上面印有四個黑色字母“FOOL”的白布。這幅出自美國藝術家克里斯托弗伍爾(Christopher Wool)的作，三年前曾以800萬美元的價格易手。而它的新主人支付的價格是這一價格的近兩倍。

在其他各類市場，價格也一直在上升，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量化寬鬆(QE)導致的。這一工具是央行官員在本次金融危機后鼓搗出來的，本質上就是用新創造出的貨幣購買資。

人們普遍預計，歐洲央行(ECB)行長馬里奧德拉吉(Mario Draghi)本周將效仿美英同行、宣佈歐元區也將正式啟動一項資購買計劃。許多經濟學家表示，這是避免蕭條的不二選擇。他們也許是對的。但是，其他方案從未被認真考慮過，而且量化寬鬆已生了深遠的影響，這些影響並非全都是有益的。

一項資的價格反映的是其所有者將獲得的、按給定利率折現的未來現金流；給定利率越低，該資的現值就越高(比如，如果利率為10%，那麼一年后你鐵定能得到的110英鎊的現值剛好為100英鎊；如果利率為5%，那麼這110英鎊的現值略低於105英鎊)。當美聯儲(Fed)開始購買國債和抵押貸款支持證券(MBS)時，這些資的價格開始升高，而預期的未來現金流保持不變。其結果是，目前國債與公司債的利率處於難以置信的低位，股票價格大幅上揚。標普500指數(S&P 500)目前處於歷史最高水平。

量化寬鬆並非得到一致的支持。一些經濟學家擔心，該政策可能會鼓勵借款人承擔過多的債務，而且對某些行業比對其他行業更有利。但是，美國經濟表現的顯著改善已令這些反對意見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一個更大的擔憂在於，美國經濟形勢的改善並未使各階層均等受益。得益於經濟學家托馬斯皮凱蒂(Thomas Piketty)和埃曼努埃爾賽斯(Emmanuel Saez)的研究成果，我們現在知道了，在過去30年裏，大多數國家的不平等狀況大幅加劇。其影響是顯而易見的。2009年初以來，標普全球奢侈品指數(S&P Global Luxury Index)上漲了385%，部分原因在於富人增加了消費。紐約和舊金山等城市的房價指數已回升至2008年前的水平。

不平等加劇的原因是複雜的。全球化、自動化、教育和稅收政策都是部分原因。不過，資價格的上升無疑對最富階層和最窮階層之間差距的拉大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量化寬鬆的影響下，所持資對收入之比更高的家庭和機構，財富增長得非常快。得到好處最多的是最富的那0.1%的人。

美國的稅收政策放大了這一收入差距。對收入最高的群體而言，所得稅率為39.6%，而長期投資的資本利得稅率約為前者的一半，這麼做是為了促進長期投資——但當資本利得被央行人為推高時，這一理由就不那麼站得住腳了。

不過，上面這一切似乎根本沒有進入到關於稅收的辯論中。在美國，政治人士似乎更感興趣的是把稅收水平降下來，而不是減輕量化寬鬆的人為影響。

放馬后炮總是很容易，而且，量化寬鬆搭配新凱恩斯主義(neo-Keynesian)財政刺激也許歸根到底是避免蕭條的最佳辦法。但其他選項(即倡導經濟自由主義的奧地利學派在20世紀初推薦的“老藥方”——在經濟深度萎縮后進行痛苦的再調整)卻從未得到認真考慮。對大多數人的長遠財務健康來，它在當時可能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奧地利學派的理論很明確。劇烈的短期調整，最終會創造出經濟恢復增長所需的條件。

蕭條將導致資價格的大幅再調整。觀察一下美國退出量化寬鬆是否會引發類似的再調整，將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在2015年的某一時點，增長中的美國經濟將迫使美聯儲加息。屆時可能會很痛苦。

伍爾的最知名作跟不久前在紐約拍賣的一幅屬於同一風格。那幅上印“SELL THE HOUSE, SELL THE CAR, SELL THE KIDS”(賣房子，賣車子，賣孩子)。那些想研判量化寬鬆后續影響的歐洲人，應當密切關注那幅的價格。富人們仍會拿出上千萬美元來購買這類作嗎？你在拍賣師的拍品目錄中會找到答案。那幅的名字叫《世界末日來臨》(Apocalypse Now)。

(來源：FT中文網 本文作者為英仕曼集團(Man Group)行政總裁 譯者/邢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