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看世界─愛爾蘭傳奇破滅

在愛爾蘭，Sean Quinn 宛如一則傳奇，一則無人能及的傳奇，對他的朋友而言他是精明的財團老闆，對他的對手而言他則是老謀深算的流氓，而且直到不久前，他還是愛爾蘭的首富，他甚至博得了「萬能昆恩」(MIghty Quinn) 之名。

即使在經濟大環境如此艱困的現在，Quinn 當年脫貧致富的故事仍是一則傳奇，一個愛爾蘭版力爭上游的童話故事。Quinn 為農夫之子，後投身礦業，在採石場工作，靠著碎石和砂礫，再加上老式的貪婪，Quinn 成為了億萬富翁。

但如今，這一切傳奇皆已轟然崩塌。

■傳奇不再

《紐約時報》報導，今年 65 歲的 Quinn 坦承，隨著愛爾蘭經濟滑下谷底，他也幾乎失去了一切，他的企業王國、水泥工廠、風力發電廠、旅館、直昇機和噴射機，這一切都已離他而去。由於賭博式的將身家都押注在災難性投資上，去年 11 月 Quinn 不得不向法院申請破產，根據法庭上證詞，Quinn 表示他只剩下 1.1 萬歐元、一台老舊的賓士和 166 畝田。

但這都是 Quinn 自己說的，不見得所有人都相信他所言，身為債主之一的 Anglo Irish 銀行就認為 Quinn 所言皆為一派胡言，他們懷疑 Quinn 和其家族秘密地將資產藏於海外，例如烏克蘭、印度等地的房地產。

因此債權銀行開始展開了全球大尋寶，目前已經有國有化轉變為的 Anglo Irish 銀行認為，Quinn 家族至少藏匿了 28 億歐元的財產，他們將會盡力討回愛爾蘭納稅人的錢。

Quinn 是愛爾蘭經濟漫長而痛苦崩潰下的一個警世案例，就許多角度而言，Quinn 本身就像是愛爾蘭經濟繁榮的縮影，過去，像 Anglo Irish 這類銀行闊氣的借錢給像是 Quinn 這樣的建築商、投資者，但是當房地產市場景氣反轉，卻留給了這些銀行 700 億歐元以上不會或是無法被償還的債務。

愛爾蘭政府被迫要挽救金融產業，但這全面性的崩潰最終仍導致愛爾蘭必須要仰賴歐盟和國際貨幣基金的紓困。時至今日，愛爾蘭的經濟仍舉步維艱，失業率高達 14%，與高峰時期相比房價仍跌了 60%，民眾對當初大肆撒錢的銀行業和貸方仍深深怨懟。

■謎團重重案情複雜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 Quinn 的故事高潮迭起，精彩萬分。現在，銀行債權方要追回或是控制過去 Quinn 拿來當貸款抵押品的資產，過程變得異常困難和充滿暴力，不是遇到推土機破壞 Quinn 總部，就是由債權銀行指定的新任 CEO 座車遭到燃燒彈攻擊，甚至還有一輛卡車衝撞 Quinn 總部的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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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這些事件的背後主謀到底是誰，Quinn 和其家族成員皆同聲譴責暴力行為，根據法庭文件，Quinn 表示：「我幾乎每天都會經過以前曾歸我所有的企業總部，仍感受損失的陣痛。我現不再擁有或是控制我耗盡一生心力建立的企業。」

債權銀行們還懷疑 Quinn 利用了許多手法隱匿了部份資產，例如利用離岸公司以擺脫債權銀行對 Quinn 企業海外資產的控制權，但 Quinn 否認這樣的說法。

負責主導追回 Quinn 企業海外資產的銀行代表會計師 Richard Woodhouse 認為，這是一場非常複雜、立體的棋局。儘管 Quinn 本人已經向法院申請破產，但其妻子和 5 個成年子女目前仍還在與銀行訴訟當中，這些家屬認為他們並不欠銀行，因為「他們當初替 Quinn 簽署作保文件時，並不清楚他們所做為何事」。不過，他們的證詞都對不起來。

■賭性堅強

Sean Quinn 為何會摔得這麼重，這麼快速是愛爾蘭經濟衰退中一則值得深探的故事。1975 年時 Quinn 借了 100 愛爾蘭鎊，在他自家的農田中開採石礦，到了 2007 年 Quinn 已經建立了一個跨國企業，這時 Quinn 借了數十億美元賭博性地投機買進 Anglo Irish 銀行的股份，而當 Anglo Irish 銀行開始出問題時，還依然借了大筆資金給 Quinn。

Quinn 盼望能夠轉虧為盈，快速獲利，因此轉而投向美國的衍生性商品、金融工具，但如此一來卻遭致毀滅性的後果。舉例而言，Quinn 選擇了差價合約 (contracts for difference；CFD) 商品，這種工具可以讓投資人投機押注特定標的的價格，以 Quinn 的案例來看，他選擇的標的就是 Anglo Irish 銀行的股價。

在經濟繁榮時期，CFD 交易在愛爾蘭相當盛行，原因之一是比起市價，投資人只需要 1/10 的資金即可投資他們所想要的標的，如果投資人對於標的行情走勢猜對，就可以大賺一筆，但反之，則會讓人血本無歸。

對 Quinn 來說，CFD 的投資變成一場大災難，他因此蒙受巨大損失，再加上愛爾蘭經濟也陷入嚴重泥沼，Quinn 的企業帝國一蹶不振。

■誰才是小人？

但現在 Quinn 親屬卻認為當初向 Anglo Irish 所貸資金是無效的，他們表示，銀行不顧一切地放貸，就是希望 Quinn 發揮他在金融場的影響力能夠提振他們的股價，就他們的角度而言，Saen Quinn 不是小人，Anglo Irish 銀行才是。

Sean Quinn 的四女兒 Aoife Quinn 甚至說，只要這些銀行可以，他們甚至想把歐洲崩壞的原因怪罪於他的父親，Quinn 說：「我知道我父親不是天使，也不是沒有錯，但是這些銀行像是要將我父親一起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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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上個月在北愛爾蘭破產法庭上大打官司，今年初還要在愛爾蘭法院上狹路相逢。銀行質疑 Quinn 的破產宣告，Quinn 宣告破產後，讓他可以沉潛一年後就可以再次重新開始他的生意。

■拜占庭式軍團

現在雙方似乎玩起了貓抓老鼠的遊戲，但是，究竟誰是貓，誰是老鼠？Quinn 儘管已經宣告破產，但現仍住在他五名子女名下的華廈當中。

對債權銀行來說，面臨的最大挑戰則是 Quinn 企業龐大的規模和分布範圍，其國際資產分布在 14 個國家超過 70 間公司內，每個星期，債權銀行都會得到厚厚一疊的報告，報告各公司所面臨的大大大小法律衝突。

這些子公司之間的關係非常複雜，金融債權股權成份交錯，且皆與當地利益結合深耕，Quinn 的企業就像一個古老拜占庭式軍團。研究相關議題的都柏林大學經濟學教授 Brendan Williams 表示：「我有時候都以為我是在研究一本冷戰小說，而非都市發展和金融」。

以印度的案子為例，銀行債權代表方在當地一直無法取得價值 500 萬美元旅館預定地的掌控權，因為地方命令禁止他們，他們完全不知道誰是幕後黑手。被銀行團任命為 Quinn 瑞典控股公司監管人的 Robert Dix 則表示，「我們完全不知道誰是主腦，但是但是肯定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因為其所有行動都非常一致。」

■殷實的富翁或是貪婪的賭徒？

當 2008 年金融海嘯來襲時，「萬能昆恩」(MIghty Quinn) 仍能振翅高飛，不受衝擊，該年《富比世》估計 Quinn 的總資產約為 60 億美元，企業員工高達 6000 人，當中也包含了 Quinn 的五名子女。

Quinn 極少公開發言，不過他在 2005 年時曾對他表現優異的企業發表預言式演說，他說他總是非常貪心，從不滿足於所擁有的，且永遠都在尋找新機會。

但是，去年秋天，一個與過去形象截然不同的 Sean Quinn 站在破產法庭外，他表示金融恐慌導致愛爾蘭經濟崩盤，而自己則是豪不知情的受害者。Quinn 說：「向我這樣的人傻到去追高並被套牢，且借了太多錢，還相信銀行。」

儘管 Quinn 現在遭致許多非議，但是在鄉野，特別是北愛爾蘭和愛爾蘭共和國之內天主教為疆界的鄉村，Quinn 依然是傳奇人物，他為曾遭受愛爾蘭共和軍砲火肆虐過的貧窮當地帶來了就業機會。

Quinn 過去為自己型塑了一個平易近人的億萬富翁公共形象，也就是一個每周小賭撲克牌，躲避名人雲集場合、並且計畫死後要埋葬在自家天主教區中的殷實形象。

Quinn 的女兒 Aoife 和 Ciara 都表示，她們的父親不斷灌輸她們努力不懈的工作倫理，她們姊妹努力替父親辯護，並且說此事件已經不知不覺成為他們家庭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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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ara 強調，她的父親一個星期工作七天，腳踏實地的為社會帶來實質的建設，她甚至說，她父親從未休過兩周的長假。

■無辜？真的嗎？

Quinn 的妻子 Patricia 12 月時則在法庭上辯護，她個人不應該為還未償還的 300 萬歐元貸款負責。因為她表示，當初她簽署文件時，根本沒看就簽了，且這是受到他丈夫的影響。

此番說法逼得審判法官 Peter Kelly 引述了名著《孤雛淚》中的句子：「如果法律支持這樣得看法，那麼這個法律就是個屁」(If the law supposes that, then the law is an ass)。

Quinn 一家人試圖將他們自己塑造成一個完全不知道涉入什麼事的家族，但是其他人卻不是這樣認為。

Irish Bank Resolution Corporation 的執行長 MIke Aynsley 表示：「Quinn 家族表示因為貸款是非法的，因此他們就無需償還。另一方面，銀行又被扯入其他一系列訴訟案件，試圖要將 Quinn 家族的資產從銀行手中拿走，也就是從納稅人手中奪走。」

根據法庭文件和訪談紀錄顯示，在債權銀行控制了 Quinn 集團之後，Quinn 和高層主管已經做了最壞準備。過去 Quinn 就曾廣設公司以獲得租稅優惠，收購 Anglo Irish 銀行股權，現任 Quinn 企業海外監控主管 Dix 表示，他接獲一份顯示「極度機密」的文件，該文件就在銀行介入監管之前幾星期才完成，且使用的是只有 5 位 Quinn 集團高階主管才有權限的電腦。

該文件內指出，利用一家名為 Cranaghan 的新基金會，最終將可以把 Quinn 集團的國際資產通通轉入 Quinn 的孫子名下。會發現這件事，也是一場意外，因為負責處理相關法律事務的律師行不小心將帳單寄給 Quinn 集團的新監管人手上，才意外發現這件事。銀行債權方很擔心 Quinn 利用各式方法掏空公司，並且將資產轉移至債權銀行無法企及的地方。

■驚動國際高層對談

債權銀行在接管 Quinn 海外資產方面困難重重，在各地都遇到阻礙，無論是瑞典、烏克蘭、俄羅斯皆然，當中甚至有些案件需要驚動政治界高層對談，例如去年 11 月愛爾蘭首相 Enda Kenny 就為了 Quinn 集團事件提出與烏克蘭總統 Viktor Yanukovych 商討。

對於種種債權銀行在接管方面的不順利，Quinn 家族皆堅稱他們沒有參與其中，儘管債權銀行一直將矛頭指向他們，但 Quinns 家族堅持，這些指控毫無根據。

Aoife 認為，債權銀行似乎決心要將他們整個家族都拖垮，這已經不再是追債，而是追殺；債權銀行方面則表示，這絕非私人恩怨。

Quinn 案件的複雜程度前所未見，但無論結果為何，損失最大的恐怕都還是愛爾蘭的納稅人。(文：鄭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