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20峰會遇上苹果引發的一宗「國際稅務奇案」

專欄作家高天佑撰文指出，G20峰會昨天在杭州開幕，這場一年一度元首聚會表面上隆重，其實猶如例行公事，但今屆焦點之一關乎一宗「國際稅務奇案」，話說歐盟委員會上周裁定美國苹果公司在歐洲逃稅，要求這家科技巨擘向愛爾蘭補交130億歐元（約1124億港元）稅款。然而，對於這筆「天降橫財」，愛爾蘭卻表明拒收，揚言向歐盟上訴到底。另一邊廂，美國政府亦反對該裁決，並譏諷歐盟扮演「世界稅收警察」，還威脅采取「報復措施」。在這背景下，G20峰會將嘗試就「國際稅務新規則」達成共識，難免充滿火藥味。這篇文章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歐盟委員會花了近3年進行的調查報告指出，苹果過往幾年在歐洲交稅的實際稅率僅0.005%，意味這家美國第二大市值公司，在歐洲每賺10萬歐元，相當於賣出500部iPhone（假設每部機利潤為200歐元），卻只須繳交區區5歐元稅款，只夠買一杯咖啡；與之相比，歐盟地區大型企業平均有效稅率達28%，若按此計算，每賺10萬歐元須繳稅2.8萬歐元，等於苹果實際繳稅（5歐元）的5600倍。

嚇走科企得不償失

苹果可享受如此低廉稅率，據歐盟報告指出，皆因該公司把歐洲總部設於愛爾蘭，同時透過會計處理手法，把其在歐洲所賺的大部分利潤歸納到愛爾蘭總部名下。作為歐洲稅務天堂之一，愛爾蘭法定企業稅率原本已是「超低」的12.5%（較香港的利得稅率16.5%更低），而對於苹果這類科技企業，該國更給予超級優惠，容許其繳納稅率低至象征式的2%；與此同時，苹果在當地的科研、勞工和環保等開支，亦可用作扣稅。

正因如此，歐盟委員會裁定苹果借着不正當手法，在歐洲享受不公平稅務優勢，並要求該企業向愛爾蘭補交130億歐元稅款。對於人口只得600多萬的愛爾蘭，130億歐元相當該國GDP的5%，更有助紓緩當地政府背負的2000億歐元沉重債務，絕對不是小數目。然而，該國卻表明拒收這筆橫財巨款，還揚言要向歐盟上訴到底。

愛爾蘭有稅不收的立場不難理解，事關苹果在當地的歐洲總部雇用了逾6000人，而且不少為中高端職位，包括會計師、律師、企業顧問及部分科研人員，屬於該國最大的私營雇主。此外，大批科技企業包括Facebook、Google、Yahoo、Twitter、Uber、eBay、Dropbox和Airbnb等，亦像Apple一樣，為了享受稅務優惠而在愛爾蘭設立歐洲總部，雇用的員工數以十萬計。所以愛爾蘭政府若收了這筆130億歐元，很可能會嚇走這批科技企業，長遠來說將得不償失。

歐盟美國立場矛盾

同樣不令人意外的是，美國政府亦第一時間表態反對歐盟裁決，總統奧巴馬形容歐盟此舉「開了不幸的先例」，美國財政部更指摘歐盟嘗試扮演「世界稅收警察」，還稱不排除對歐盟采取「報復措施」。在表面上，苹果其實是歐盟和美國政府的「共同追數對象」，皆因美國政府也像歐盟一樣，向來不滿苹果千方百計少交稅款，並已就此展開司法調查。問題在於，美國政府主要不滿苹果把大量利潤和現金留在海外，藉之避免在美國被征重稅，因此一旦苹果乖乖按照歐盟裁決向愛爾蘭補交巨額稅款，便意味美國政府可追討的稅款將大減一截。

無論如何，正如筆者上月19日在《我愛國但我不交稅》一文指出，避稅是資本家的天性，對苹果這類跨國企業來說，在它們認為的合法范圍內，利用各國稅制差異，務求盡量少交稅款，無疑符合股東利益最大化原則。據OECD組織統計，全球跨國企業這類「稅基侵蝕與利潤轉移」（BaseErosionandProfitShifting，簡稱BEPS）行為，每年導致各國政府流失多達2400億美元稅款。而若想打擊BEPS行為，就必須透過國際規范及各國聯手合作；然而，相關持份者各有盤算，例如美國政府最希望該國企業「稅回本土」，歐盟作為消費市場卻主張「稅留當地」，愛爾蘭等稅務天堂則寧願不收稅以刺激就業，因此各方並不容易「傾得埋欄」。

今屆杭州G20峰會的其中一項議題，正是針對BEPS行為，嘗試制訂「國際稅務新規則」。在7月於成都舉行的G20財長會議上，各成員國財長已就此達成原則性共識，據估計在杭州峰會上將有正式的協議或宣言。而在苹果引起的這宗「國際稅務奇案」後，杭州峰會的討論過程或將罕見地流露火藥味，只是難料最終會有什麼具體成果。（文章來源：hke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