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營改增讓民間投資自顧自地裝睡

民間投資睡不醒已經有些年頭了，不管大領導怎麼嚷嚷，她還是自顧自地裝睡。

最新的數據是，民間投資增速由2015年增長10.1%下降到今年前6個月的2.8%。與民間投資增速下滑相對應的是，國有控股投資增速從去年全年的10.9%，大幅拉升至今年前6個月的23.5%，大踏步的國進民退。

任人皆知，國企投資的激增是政府操縱的，而政府靠貨幣流動性來推動基建投資，進而刺激經濟的做法是長久不了的，副作用會愈來愈大，金融風險也會愈來愈危。並且，中國民營經濟貢獻了60%的GDP和80%的就業崗位，這位老兄一撂挑子，不管是從眼下還是到長遠，中國經濟會愈發不健康了。

其實，民間投資增速下滑非自今日始，2012年民間投資增速高達24.8%，此後連年下降，從2013的23.1%、2014年的18.1%降至2015年的10.1%。但進入2016年後，突然就崩盤了。

有兩個特點：一是下降速度突起，1月末還有6.9%，5個月後就下滑2%上下了；二是民間投資與總體投資增速的差距拉大，前3個月差距僅5個百分點，而最新數據是6.3個百分點。

這一切是為什麼？5月，國務院派出9個副部長帶隊督查組，到全國18個地方調查民間投資狀況，給出了幾點結果。細分析，這些結果都是在預料中的，比如民企和與國企的不公平待遇，貸款難融資難，審批繁瑣。這都是些老問題，即便宏觀經濟惡化，但這也不是從2016年才突然開始的——為什麼民企在2016年突然裝睡呢？

有一個問題卻是從2016年開始出現的：今年初，營業稅改增值稅，轟轟烈烈地鋪開了。

大領導發話了，說要「確保所有行業稅負只減不增」，並且，有關部門給出了數據，說營改增會減少稅負5000億。

但是，許多企業卻表示，營改增後稅負增加了。這也許是企業在撒嬌，不足為憑。但數據是：今年上半年全國稅收收入同比增長9.4%，全國財政收入同比增長7.1%，而GDP同比增長6.7。也就是說，真金白銀的財政和稅收，依然跑贏了有水分的GDP，說好的減稅，很不靠譜咧。

實行營改增還有一個機制上的變化。過去，營業稅由地方稅務系統征收，而地方政府為鼓勵企業投資，創造GDP，往往會將企業上繳稅款中的一部分返還給企業作為獎勵，即 「稅收返還」。但是在營改增之後，增值稅改由中央國稅系統征管，屁股指揮腦袋，這種對企業納稅的潛規則的寬松環境就大為惡化。於是，因營改增而使民營投資的劇減，就有了兩種解釋。

其一，國稅比地稅更為中央政府負責，更為強悍，為了自己的政績，千方百計多征稅，使得高層期待的通過營改增給經濟留下些活口的打算落空，甚至，企業的稅負比營改增之前還重。這個事，營改增是否真的減少了企業稅負，還真得認真核查，派紀委查吧，不能只聽下面的忽悠。這種情況是可能的。比如過往高層一再強調不許征過頭稅，但稅收依然猛漲，漲得自己都不好意思，窘得大領導一再向公眾解釋。所謂政令不出中南海，比比皆是。何況這是為國家多征稅，何錯之有？就是有錯，也不是殺頭之罪。

其二，過去，地方政府的稅收返還機制還有一個副產品，就是激勵了企業和地方政府合謀進行數據注水。因為有稅收返還，企業虛報數據的顧慮就小多了，而虛報投資額既增加了政績，對地方官員有好處，對企業也沒有壞處，企業不用真的多繳稅。但在營改增之後，中央國稅系統上陣後，這種合謀虛報數據的激勵機制也就不存在了。也就是說，過去民企投資本來沒有上報的那麼多，而今擠掉了水分，於是顯得數額大跌，顯得民企投資崩盤。有數據為證：今年上半年三大產業的民間投資都有下降，但是受到營改增影響的建築業和第三產業

下降幅度更大，而不受營改增影響的制造業的下降幅度就小得多。

如此看來，營改增確實對民間投資是有影響的，高層在設計實施一項政策時，本應考慮政策落地的成本、損耗和副作用。比如從北京首都機場開車到天安門廣場要多少時間？報曰半小時。如果你真按半小時安排事，那就瞎了。這半小時應該是半夜時分，還別碰上紅燈。如果在白天，按兩個半小時操持吧。

回過頭來說減稅對經濟發展的正面影響。如果說減稅沒用，他要麼是真不懂，要麼是裝不懂。學者鄧新華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最新的例子。

愛爾蘭中央統計局公布，2015年愛爾蘭GDP增速高達26%，這讓大家暈。僅僅幾年前，愛爾蘭還和希臘同列「歐豬五國」，是拖累歐盟的國家之一。2010年11月，愛爾蘭獲得675億歐元的救助款。愛爾蘭怎麼做到神奇地逆轉？很簡單：減稅！目前，愛爾蘭是全球公司稅稅率最低的國家之一，僅為12.5%。因為稅率低，全球很多大公司來到愛爾蘭避稅。當然，這有一個統計上的問題，就是這些來避稅的公司，業務大多並不發生在愛爾蘭，對愛爾蘭本地的就業幫助不大，但是這些公司的在全球的利潤卻統計進了愛爾蘭的GDP中。但是，即便剔除這一因素，愛爾蘭GDP增速是7.8%，那也說明愛爾蘭的減稅政策是有效的。

還有另一個例子。英國稅率比法國低，法國曾譴責英國制造「稅收窪地」。現在好了，英國公投脫歐了，英國財政大臣提出5年內把企業稅負降低到15%的計劃。雖然這稅率比愛爾蘭還是略高，但也不錯了，比2015年G20國家的平均公司稅率28.7%低多了。只要我家日子好過了，別人愛罵啥隨你大小便。

法國也着急了，說如果有英國企業和高管不高興英國脫歐，想把業務遷到法國巴黎，高管將可以享受最高50%的所得稅減免，而且在8年里（目前為5年）在計算財富稅時，不計他們的境外財產。法國剛剛指責英國制造稅收窪地，自己也不得不加入減稅游戲了。

道理很簡單：財富蛋糕有限，政府拿得多了，百姓就拿得少了，如果百姓再怎麼勤奮也越拿越少，百姓就會怠工了。你可以不承認這個，說政府拿得越多，就越能激勵百姓為國家做貢獻，那好吧，我就勉強信了吧，但不知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