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青：“is”在印尼開辟“第二戰場”？

    作者系中國社科院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世界族群與宗教問題專家 文章摘自《中國民族報》2016年01月刊

內容提要

群島伊斯蘭”建立在“社會正義”、“公正和文明的人性”、“信仰獨一神”、“國家的統一”和“基於人民的意志的治理”五大原則之上，注重“溫和、寬容和保護少數者權利，非常重視生活的和諧”。因此，“如果你看到一個戴著圍巾的穆斯林女人和一個修女手挽手走在大街上，就一點都不奇怪。”燕妮·瓦希德還指出，“我們相信我們是很虔誠的穆斯林。”

在中東、北非及歐美一些國家策劃並發動恐怖襲擊之后，1月14日，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又在與中東政治衝突並無直接關聯的印度尼西亞發動了一次連環爆炸和槍擊的恐怖襲擊。

這也是近一個月來發生在伊斯坦布爾、巴黎的恐怖襲擊的延續。數名自殺式襲擊者和槍手在印尼首都雅加達的主要購物和商業中心“坦林大道”展開殺戮。由於印尼警方的快速反應和處置，這次恐怖襲擊很快被平息。

自2000年12月至今，印尼先后遭遇過6次恐怖襲擊，其中最大的一次是2002年的巴厘島恐怖襲擊。

在那次襲擊中，有多達202人在炸彈襲擊中喪生。巴厘島事件之后，印尼當局強化了包括遏制極端主義在內的各種反恐措施，其本土的大規模恐怖襲擊得到有效遏制。

2009年以后，印尼本土一直沒有發生過恐怖襲擊。然而，由於中東政治衝突的持續外溢，尤其是近期，以美國為首的反恐聯盟對“伊斯蘭國”的連續轟炸，為轉移國際反恐力量的視線，分散反恐聯盟對它的打擊力度，“伊斯蘭國”選擇在平靜了多年的伊斯蘭教大國印尼發動恐怖襲擊。

印尼是一個多宗教的國家，其中穆斯林人口占全國總人口的87.2%，基督徒占7%，天主教徒占2.9%，印度教徒占1.7%，其他宗教包括佛教和儒教占0.9%，宗教信仰不明的占0.4%。

印尼也是世界上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國家，其人口規模超過兩億。幾個世紀以來，印尼社會及伊斯蘭教內部保持著高度的多元性，這種多元性不僅為伊斯蘭教的發展和繁榮提供了可靠的保障，也為其他宗教的生存和發展提供了寬容的社會和文化環境。

印尼從東到西橫跨3000多英里，由1.7萬個島嶼組成。在如此龐大和多元的國度里，任何缺乏寬容和包容的伊斯蘭教都是難以生存的。

由於獨特的地理環境和歷史經歷，印尼的伊斯蘭教呈現出十分獨特的面相，它的伊斯蘭教也被稱為“印尼式的伊斯蘭教”或“群島伊斯蘭”。

“群島伊斯蘭”是指幾個世紀里，多種來自世界不同地區的伊斯蘭教的混合，它最初和印度教及爪哇的古代宗教交織在一起。

按照雅加達宗教研究中心創始人、已故總統瓦希德的女兒燕妮·瓦希德的說法，“群島伊斯蘭”建立在“社會正義”、“公正和文明的人性”、“信仰獨一神”、“國家的統一”和“基於人民的意志的治理”五大原則之上，注重“溫和、寬容和保護少數者權利，非常重視生活的和諧”。

因此，“如果你看到一個戴著圍巾的穆斯林女人和一個修女手挽手走在大街上，就一點都不奇怪。”燕妮·瓦希德還指出，“我們相信我們是很虔誠的穆斯林。”

印尼伊斯蘭教的這種狀況也能通過他們參加“伊斯蘭國”的人數較少得到佐證。據公開報導，大約有800名印尼人加入了“伊斯蘭國”，這一數字與英國的700人相比，其比例要少得多。因為英國的穆斯林人數不足300萬，而印尼的穆斯林人數高達2.2億，后者是前者的70多倍。

然而也要看到，隨著中東政治、宗教衝突的加劇以及其所催生的全球性原教旨主義的興起，印尼的宗教保守主義乃至極端主義思潮有所抬頭：街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身著伊斯蘭教復古服飾的男男女女，人們開始主動展示他們的宗教信仰。這與20年前的印尼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些保守的宗教組織如“伊斯蘭解放黨”公開號召建立一個以伊斯蘭教法為治的國家。該組織的一名發言人說，最近的一個民意調查顯示，有73%的人支援引入伊斯蘭教法，81%的人贊成將印尼建設成一個宗教國家。這些訴求與反對西方國家的“資源掠奪”夾雜在一起，使印尼的宗教保守主義呈現出十分復雜的特征。

印尼的宗教事務部部長賽義夫丁承認，民眾中確有一種“支援伊斯蘭教法中某些元素的訴求，政府打算通過立法來回應這些訴求”。

他說，“我們正在考慮禁酒、禁賭和禁止妓女的立法，這些議案一旦通過民主程式，就將成為法律。”賽義夫丁解釋說，“這些舉動並不意味著印尼在向原教旨主義過渡，而只是反映了人們日益增長的宗教自豪感。”

然而，在民眾表達“宗教自豪感”的同時，一些地方出現了包括政府支援下的侵害其他宗教少數人權利的現象。印尼的人權觀察組織認為，“除非這樣的事件以及日益強化的褻瀆神明法得以停止，這個一向寬容的國家很可能會成為一個失敗的國家”。一些評論者以“巴基斯坦化”來描述其失敗的情形。

燕妮·瓦希德基本同意人權觀察組織的判斷，她認為極端主義者的仇視他者和不寬容將對印尼構成一定程度的威脅。

但她同時也指出，絕大多數印尼人，包括有著4000萬成員的穆斯林組織“伊斯蘭教士委員會”支援“群島伊斯蘭”的種種原則。

她希望這些原則不僅是在印尼，而且在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能夠幫助戰勝像“伊斯蘭國”這樣的極端組織。燕妮·瓦希德表示，“不管發生什么，印尼穆斯林都將堅定不移地踐行‘群島伊斯蘭"，“我們還將激勵世界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穆斯林，以伊斯蘭教的內在要求即和平的方式踐行該宗教。”

總的來說，印尼是一個溫和、寬容和多元的穆斯林國家，雖然近年來受到極端主義思潮的影響，其本土恐怖主義勢力有所抬頭。

不過，絕大多數印尼人以及印尼政府都對宗教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保持著高度的戒備和防范。從這個角度來說，“伊斯蘭國”企圖在印尼通過建立“遠東哈里發國家”而開辟恐怖主義的“第二戰場”的愿望，即便不是癡人說夢，至少也是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