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與波蘭的關系發展思考「一帶一路」發展路徑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6-05-25 13:30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及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黃伯農撰文指出,作為「中東歐」(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16國之中唯一的亞投行(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創會成員國,波蘭早已被北京視為「一帶一路」的主要合作對象,波方亦有正面表示。可以從以中波關系的發展來解讀一帶一路戰略。這篇文章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繼去年8月波蘭大選正式確認中間偏右及親天主教會的「法律與公義黨」(Law and Justice Party)的總統候選人杜達(Andrzej Duda)當選後不久,總統杜達便於11月下旬以國家元首身份訪問中國。此行除了得到北京重視外,更把波、中兩國關系維持「戰略伙伴關系」層次。作為「中東歐」(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16國之中唯一的亞投行(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創會成員國,波蘭早已被北京視為「一帶一路」的主要合作對象,波方亦有正面表示。今年中方國家領導人可能出訪波蘭, 本文有以下目的:
一、提出「一帶一路」的「實力邏輯」的結構性定義和本質。
二、點出現時波、中關系於經貿和地緣政治的結構性格局和挑戰。
三、勾勒波蘭戰略原形。
四、提出政策建議。
「一帶一路」實力邏輯
一直以來,現實主義(realism)國際關系理論的發展多受到「國家中心主義」(state-centrism) 的影響,多以國家為分析單位去制定保障自身國家利益的各種外交政策,後果便會把互動國家看為「他者」,把雙邊關系看成服務自己的純粹工具。於是一個國家的實力邏輯便取決於謀劃者如何於復雜的多邊國際關系的發展中把其他國家工具化,為自己國家謀求最大利益和權力。「工具理性」(instrumental rationality)便成為現實主義實力邏輯的底蘊實踐邏輯。
筆者認為,如果中國想跟其他國家發展可持續性關系,我們或有需要去重新定義「實力邏輯」(logics of the Powers),才不會只視對方為自身發展的工具,才可有效落實促成真正互惠互利和甘苦與共的「命運共同體」。於是,「一帶一路」在歐亞大陸所建構的跨國能源、經貿和交通網絡便有望把國際關系理論中的「建構主義」(constructivism)和「自由主義」(liberalism)的元素注入多邊外交政策中,把「一帶一路」成為歐亞各國文化和身份自然地形的一部分,中國和歐亞各國「您中有我,我中有您」打成一片,經濟互相依賴。而「命運」(destiny)便成為了這新種跨國實力邏輯的文化切入點。
經貿結構格局
根據法國新馬克思後結構主義學者布迪爾(Pierre Bourdieu)的「棲范」(habitus)理論,在現世上,每個人、組群、機構、組織和國家政權的能動性的力量都會受制於一系列預先存在、但會自行變異的結構性因素。這些結構性因素的總和便是深層次「實力邏輯」,即是互動主體們被安排的共同棲息安居的主觀和客觀結構典范──「棲范」。如果謀劃者忽視這些結構性特征,縱使兩國政府如何用心良苦,效果只會事倍功半,甚至一敗塗地。以下我會綜合波、中學者們所認知的結構性格局,以便兩國政策制定者參考,去豐富兩國的實力邏輯。
從北京的角度來看,波蘭屬「中國──中東歐國家經貿論壇」(China and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an Countries Economics and Trade Forum)的主要成員,簡稱「CEE 16+1」區域組織。
雖然近10年中國與中東歐主要4國(捷克、匈牙利、斯洛伐克和波蘭)的貿易量以倍數增長,但持續拉闊的雙邊貿易逆差一直困擾着中東歐各國。例如,縱使中國均為中東歐4國的頭5位入口國,她們出口中國的容量卻以10倍計落後。
根據2012年波蘭政府數字,波蘭從中國進口總額已達17620453美元,但波蘭出口中國總額則只有1747335美元。這嚴重貿易逆差亦已廣泛被波、中兩國學者認同和討論,共識此為兩國關系的主要挑戰所在。然而,兩國學者也同時共識到基於中國為「世界工廠」和兩個經濟體系體積的巨大差距,這貿易逆差結構性問題並不能於中短期內解決。況且,2013至2014年於烏克蘭發生的地緣政治危機所引發的效應,更把這貿易逆差拉闊惡化,兩國實須共謀良策,以解短期之困。
地緣結構格局
自90年代初蘇俄解體以還,波、中關系的正式暖化始於1997年11月,兩國發出聯合公報,指出「雙方將在相互尊重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平等互利和互不干涉內政及其他公認的國際法則的基礎上發展長期、穩定的友好合作關系」。自此,波蘭承認「一個中國」原則,中國則表示充分理解尊重波蘭謀求與北約合作和歐洲一體化的願景。此為波、中關系暖化的第一里程碑。
隨着中國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和波蘭2004年正式成為歐盟成員國,雙方對於加強合作關系的意欲增強。2004年中,國家主席胡錦濤訪問波蘭,兩國正式簽署聯合聲明,北京把兩國關系提升到「友好合作伙伴關系」。除了表達會尊重對方因應國情而選擇的發展道路之外,更尊重並支持雙方維護主權和領土完整所作的努力。同時,兩國第一次公開提出大家在政治、經濟、社會、價值觀和人權等問題的差異,並表示誠意進行建設性對話和交流。此為波、中關系進一步暖化的第二階段。
雖然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引爆了歐債危機,波、 中兩國經濟都能維持穩定增長。面對國際環境的新變化,2011年12月北京正式提升與華沙建立「戰略伙伴關系」,並於2012年3月在波蘭舉行首次對話,就雙邊關系、中歐關系及共同關心的國際和地區問題交流看法和立場,認同要以尊重和平等原則超越差異,照顧彼此的核心利益,確保兩國關系長期穩定發展。此為波、中關系暖化的第三階段。
與此同時,美國、歐盟和北約向東拓張力度的加大,已漸影響到烏克蘭及南高索國家的民主推動政策和能源政策,波、中關系便無可避免地涉及美國、德國和俄羅斯這3股主要地緣政治勢力。由於波蘭在歷史上曾被鄰國如普魯士帝國、納粹德國和俄羅斯入侵瓜分時滅國,加上二戰後又被蘇俄統治,波蘭華沙大學社會學家Joanna Wawrzyniak便認為波蘭民族身份的實質內容便以德、俄這兩個強鄰為「他者」,包含着深層警惕性,縱然德國為波蘭最大貿易伙伴和投資者,而俄羅斯亦是波蘭主要能源供應國。這便造成「抗德」和「反俄」的波蘭民族情意結構,也解釋到為何波蘭一直「親美」。
面對着德、俄兩個曾侵犯自身領土的強國,波蘭便自然要借助美國和北約這些外部勢力去一方面阻止俄國向西推進;另一方面去突顯自身於德國主導的歐盟內的地緣獨特性和對美國和北約的重要性。這種對沖式地緣政治手段或成為波蘭「東方政策」的深層戰略文化。
波蘭「東西方政策」
中世紀時期,波蘭曾崛起成為俄羅斯和德國之間的一個多民族王朝帝國,疆土曾覆蓋西面部分德國和奧地利,以及東面波羅的海地區、白俄羅斯、烏克蘭和黑海。這「大波蘭」歷史身份至今仍存在波蘭人的記憶結構內,並影響着近代一些波蘭謀劃者的國家發展政策主張。
有中方學者指出,有別於主張抗德的「西方政策」波蘭謀劃者,「東方政策」謀劃者旨在回復當年中世紀帝國的輝煌,主張東向立陶宛和俄羅斯疆域積極滲透。進入21世紀,隨着波蘭正式加入歐盟和北約,波蘭外交漸漸展現一種回復「大波蘭」的「東方政策」雄心。
因此,波蘭對西方奉行積極的外交政策,尤其是謀求與美、德等西方大國發展關系。一方面利用歐盟向東拓張的政治經濟力度順勢向東部鄰邦推進;另一方面,利用北約和美國向俄推進的軍事力量順勢遏止俄向西推進。所以「東方政策」也就是把歐盟、美國和北約順勢而為地「波蘭化」(Polandization),即以波蘭自己充當他們的匕首刺向莫斯科和俄國「心髒地帶」(heartland),積極滲透及影響歐盟「東部伙伴關系計劃」國家的政治和經濟活動:即白俄羅斯、烏克蘭、摩爾多瓦、格魯吉亞、亞美尼亞、阿塞拜疆和中亞國家。
這便可解釋為何2014年克里米亞危機之前,波蘭有支持烏克蘭「橙色革命」,也間接促成了現時烏克蘭東西分裂的局面。筆者認為,長遠把西烏克蘭納入歐盟或可成為波、俄之間的沖突緩沖區,實合乎波蘭國家安全利益。
於是,縱使波蘭一直依賴俄羅斯的能源供應,但其對俄政策則不離「既防范又對話、既抑制又合作」的「東方政策」牽制腹稿。長遠來說,「東方政策」謀劃者實有戰略安全需要,試圖與烏克蘭、立陶宛、拉脫維亞、愛沙尼亞、阿塞拜疆和格魯吉亞建立某種另類能源聯盟,以便繞過俄羅斯從中亞國家進口能源,擺脫莫斯科的制約。
再者,2013至2014年烏克蘭危機爆發以來,歐盟和俄羅斯之間實施一系列制裁和禁運報復措施去互相打擊。根據波蘭官方消息來源,波、中貿易逆差自此亦因為俄方禁止波方貨物如肉類和農產品(000061,股吧)過境而出現惡化跡象。由於海運需時太長,空運又太昂貴,波方實有急切需要與中方商討可如何於現時地緣結構格局中,去制定長遠解決波、中經貿結構困局的方法,才可豐富波、中關系的實力邏輯。
筆者認為有一政策進路供各方參考。於中國國家主席出訪之先,北京宜與華沙開始一系列非正式對話,針對貿易逆差作為切入點,交換以改善波蘭羅茲市(Łódź)經濟特區至中國成都市的鐵路系統。一直以來,羅成鐵路定要經過俄羅斯。雖然這路線是最為直接快捷,中、波兩國實有必要「以迂為直」地開辟另類波中鐵路線,順着波蘭「東方政策」而為,把波蘭連接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土耳其──亞美尼亞──伊朗──土庫曼──烏茲別克──哈撒克斯坦──到中國。
政策建議
雖然路程可能需走長一點,但是由於這條絲路亦能貫穿多個中亞和中東主要產油國,不但能解決波、中兩國的能源安全和地緣政治問題,更能避開歐盟/北約跟俄羅斯之間的各種經貿制裁和沖突所帶來的負面影響,為長遠解決波、中貿易逆差開拓可能出路。
但要注要的是,此事或有潛在削弱中、俄友好關系的可能性,實需小心行事。其實,除了亞投行、金磚發展銀行和絲路基金這些融資集資平台可用之外, 中國國家發展及改革委員會已與「上海合作組織」(Shanghai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商議設立一國際金融機構。
筆者認為,為了解除俄羅斯的疑慮,北京可以歐亞能源安全、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為安全理由出力邀請俄方加入波、中新絲路項目,積極游說俄方投入項目實合乎俄國在東亞、中亞、中東和中東歐的長遠利益。
這是因為俄方亦有長遠需要解決與歐盟和北約長期對峙沖突之下,所產生的各種負面後果,實有需要尋找另一歐亞發展空間和通道去疏導各種積存壓力和維持影響力。把波蘭於「一帶一路」的發展空間拓張到另一個能與俄方合作的空間之上,或可增加波蘭反向對沖美國和德國的籌碼,順勢成人之美,助波蘭實現其同時謀劃已久的「西方政策」實力邏輯。(文章來源:hk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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