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看世界─從華爾街到紅燈區
鉅亨網吳修廉 2013-03-20 07:10
Chris Arnade 從華爾街金童搖身變為全職攝影師 為紅燈區的居民們留下影像 圖自Chris Arnade部落格
紐約總給人繁華富庶的印象,華爾街更是聞名天下,天文數字的金融交易在此拍板定案,來來去去的是金字塔頂端的菁英。然而紐約也有貧窮與墮落並存的地方,被稱之為「紐約紅燈區」的 Hunts Point 地區,就是這樣的所在。一個都市中存在著截然兩別的世界,誰會遠離華爾街,踏足紅燈區? Chris Arnade 就是這樣的人。他從華爾街金童搖身變為全職攝影師,為紅燈區的居民們留下影像。
■都會中的蠻荒之地
Chris Arnade 曾任花旗銀行外匯交易員,如今卻放棄華爾街的高薪職業,轉任全職攝影師,以鏡頭捕捉紐約紅燈區 HuntsPoint 的人生百態。他在部落格文章「凝視深淵」中記述了這段歷程,是一篇感動人心的肺腑之言。其中談到他當年用辦公閒暇之餘,探索販毒者、毒蟲、妓女、皮條客的世界,拍攝他們的身影。華爾街與紅燈區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同時拉扯著身處其中的他。
Arnade 在文中自述「Hunts Points 的人與事、與赤裸裸的真實,在夜裡吸引我前往那個世界。一切都充滿著違和感。華爾街的話題圍繞著奢侈品、高爾夫球、子女、更多的房產;而在紅燈區,日復一日的是強暴、謀殺與牢獄之災。違和感在回到我居住的富裕社區時總是更為強烈。停車時我看見一捆毯子被棄置在巷口垃圾桶中,就紅燈區的角度來看,這毯子就是一張好床,將之棄於道旁委實難以想像。再定睛一看,那毯子顯然是我的某位鄰居扔掉的。」
「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拉扯著我。我的白天安全、務實且光明正大;夜晚卻危險而不真實。那個不見光的世界卻分外吸引我。家人朋友們覺得我瘋了,面對外在的質疑,我只能回答:『一年來我在紅燈區學到的,比二十年來在華爾街學到的還要多。』」
■初次踏足紅燈區
兩年前,Arnade 帶著他的相機來到 Hunts Points。人們告誡他別隨便踏足此地,因為這是紐約最貧窮的地帶,也是全美治安最差的地方之一。無須新聞渲染即不證自明的人性,卻吸引他前來。
受好奇心的驅使,他在工作難得有餘閒時來到此地。一個寂靜的週日下午,他認識了Takeesha,當時她正就著消防栓的漏水洗面。她笑著叫他幫她拍照「我可是一個性感又美麗的妓女喔。」
閒聊中他逐漸瞭解她的背景。十二歲時母親的掮客命她上街招客。十三歲時她遭到強暴,生下第一胎。而後她逐漸沉迷於海洛因。在問答過程中,她冷靜、有禮且詼諧,被問及想被描述成什麼形象時,她答道「就像我自己-妓女、六個孩子的母親、神的子民」。
從這次經驗中,Arnade 終於親身瞭解了科學人雜誌 (Scientific America) 特約記者 Cassie Rodenberg 所寫的:「無論生命再殘酷、再暗淡,人都是如此堅韌,凡有友誼,幽默必然存在。」他彷彿也親眼見到了獲獎無數的記者 Katherine Boo 在其著作《美好永遠的背後故事:孟買貧民窟的生、死和希望》中所描寫的印度貧民窟。「活在悲慘處境中的人們其實有著出色的天賦與智慧,對此我們通常沒興趣瞭解。有種機制無形中決定富者愈富、貧者愈貧,彷彿我們無須有悲憫之心。」
■捨高薪工作,投入攝影與訪談
憐憫與憤怒同時在 Arnade 心中滋長,華爾街的工作相形之下顯得再也不重要。七個月前他辭去工作,全心全意專注在攝影與發掘紅燈區的故事上。從財務的角度來看,這實在不是個明智的決定,但他明白人生只有一次。
他越發投入於這番志業,並與作家 Cassie Rodenberg 一同合作。Cassie 是自由作家,也為科學人雜誌撰稿,對城市中的貧窮族群與毒癮者頗有研究。照片只是故事的一部分,他們探索貧民窟的每一處角落,踏足監牢、法庭甚至醫院。他們和毒蟲、皮條客、販毒者、酒店老闆與妓女成為朋友,無時無刻接聽這些人的電話,不論他們是為了求助,還是絕望的尋找傾吐的對象。這些人佔據了他們的生活。
在 HuntsPoint 的五分鐘能耗掉你六個小時的心力。訪談者講述許多難以置信的故事,其中多數是黑暗的。夜晚的 Hunts Point 是絕望、貧窮、毒癮與犯罪的匯合處,故事與故事間有錯綜複雜的連結。
在這個地方多待一天就多瞭解幾分現實的醜惡。他們層層揭露的是更多的陰謀詭計、更多的痛苦與絕望。這裡的人不是販毒、吸毒成癮,就是剛從勒戒所出來。某個在街口協助孩子過馬路的好好先生,可能曾販毒入獄。貧窮的影響力處處可見。
四十六歲的 Cynthia 從十三歲開始賣淫。她和母親在布魯克林起了爭執,因而流落街頭。辛西亞生過十五個小孩,其中十一個活了下來,最大的三十歲,最小的才十三歲。 Arnade 與她談論 HuntsPoint 的雛妓問題。她答道:「群聚的女孩們沉迷於古柯鹼與海洛因,於是一切再無希望。年紀輕輕就下海賺皮肉錢的女孩,往往沒有選擇的餘地。」
Cassie 與 Arnade 亟欲尋找希望,只盼有哪個故事的結局可以是現世和平,歲月靜好。但一切卻越來越醜惡。不同的戲碼輪番上演,幾乎沒有緩衝的餘地。感恩節那天,一個十五歲女孩被勒斃棄屍,是本月第十五宗死亡案件,沒有人遭到起訴。
■試圖改變,遭遇挫折
找不到任何正面的消息,似乎也沒人有興趣聽。每次從 HuntsPoint 回去,Arnade 都身心俱疲。他與 Cassie 更深入的去關心 Hunts Point 的一些人,即使他們的行動,最後似乎只化為一齣齣以毒品為主題的黑色幽默劇。
他們拜訪了一個風情萬種的二十一歲妓女 Daphne,帶給她書與衣服,鼓勵她改變人生。他們為了解決她的訴訟案件去鑽研法律,關注她被保釋的日期,在刑事法庭外等著她。但在努力數月之後,她仍然回到了 HuntsPoint -吸食大麻,重操舊業。
Michael 是吸毒成癮的第三性,終其一生在 HuntsPoint 打滾。當她說她渴望改變時,Arnade 和 Cassie 雀躍無比。他們幫她搞定官僚程序,好讓她先進勒戒所,再進復康中心。希望看似終於萌芽。
但官僚系統卻擺了他們一道,把 Michael 掃地出門。勒戒所在周六清晨趕她出來,復康中心卻禮拜一才能收她。為了怕她重返 HuntsPoint,只好讓她暫時留在 Cassie 的家中。一切情形糟到無以復加。Michael 仍然渴求毒品,威脅著要回到 Hunts Point。
Arnade 只好親自買來美沙酮解毒劑,好抑制她的病情。兩年前的此刻,Arnade 正讀著與七大工業國貨幣有關的研究報告;兩年後的現在,他奔走在為變性妓女購買解毒劑的路途上。今昔對比,怎能不讓人感嘆。
■終於
Michael 終究還是回到 HuntsPoint,重返古柯鹼與海洛因的懷抱,在街上找尋恩客。她數度承諾要戒毒,卻無法改變最後的事實-毒癮會跟著她一輩子。
「我們想像自己把毒癮者救出 HuntsPoint,讓他們從此戒毒。這個夢想幾乎就要成真卻功敗垂成。我們在腦海裡打著象徵性的仗,想證明貧窮與毒癮也能化為圓滿的結局,結果這場仗終究是白打了。我們身心俱疲,手頭拮据。這些日子來我心中的想法不斷變動,上一秒我覺得自己在這裡白耗了兩年,下一秒我又覺得,HuntsPoint 是整個紐約最值得探索的地區。即使越是探索,我們就越發現自己只是凝視著深淵。」
「下一步,該往哪裡去?」
Chris Arnade 的作品集已出版,名為《吸毒者的面孔》(Faces of Addiction)。(文:吳修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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