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把控“人人”：陳一舟的“自省書”

董軍

與兩位員工不歡而散的事情傳到互聯網上，人人網與其創始人陳一舟被推上了“頭條”。

6月底，人人集團負責投資事務的副總裁杜悅將一封言詞激烈的辭職信發給了公司內外的相關人士。隨后，負責校園拓展業務總監楊幕涵與陳一舟不歡而散、一個月內“四大高管離職”等消息也相繼被曝出。

《中國經營報》記者聯繫到一位知情人士王露(化名)，她透露人人最近人事變動比較多，但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據其透露，楊幕涵並不願意與陳鬧僵，現在也不願意再主動接觸媒體。杜悅在辭職時情緒頗為激動，但后來也不願再就此事多講。她告訴記者，人人確實存在業務不斷變化的問題，內部有些混亂。

就媒體曝光的高管離職、內鬥、摳門兒等問題，陳一舟接受本報記者獨家採訪時表示：“最近部分媒體的報導嚴重失實，但這就是中國互聯網的客觀現狀。越是簡單的事情越是沒有人信，而一個基本客觀存在的事情都可以被有心人編出花樣百出的故事。”

在記者的採訪中，陳一舟坦誠公司發展和管理上有諸多不足，但對“上頭條”一事則始終堅持他的觀點，“我們不迴避問題，但把幾個碰巧發生在一周的事情寫成因果關係，甚至倒推找人來印證預設的結論，就不是事實的客觀樣子了。”爭端的雙方各執一詞，是非難斷。與此同時，外界對人人的質疑聲起。作為中國互聯網的老兵，人人自2011年5月份IPO之后，業務發展似乎並不樂觀，股價、市值雙雙大跌。陳一舟到底要把人人帶往什麼方向？

反思

“上市之后，幾條的業務發展並不太順利，公司今年搬家之后，陳帶領大家用幾周的時間反思、復盤。”一位人人內部員工李毅(化名)告訴記者。

今年3月底，人人網搬到新的辦公地址。搬家之時正是第一財季結束的時候。當時人人的高管都很清楚，第一季度的運營業績並不理想。陳在搬家后的幾周內，連續召集高管開會，復盤過去幾年的工作表現，甚至深挖某個項目不成功的原因，是因為管理問題、還是團隊問題或者其他。

上市后，人人的很多業務都在瘋狂擴張。在擴張的開始，很難發現問題，但一段時間以后會發現根基不固。最典型的是游戲業務。去年人人游戲部門11月裁員，在業界傳得沸沸揚揚。游戲是互聯網界公認的現金流最好的業務，所以人人在上市之后就開始在游戲上大投入。游戲業務擴張初期，二三十個游戲項目同時進行，結果品不精、不能如期推出完成等各種問題出現。

在事發之后，陳一舟在一封內部郵件中稱：“我們必須承認，人人游戲業務必須放慢擴張的節奏，集中在游戲運營和精品研發，而不是四面出擊，這將增加可持續的正向現金流能力，而終極目標還是獨立上市。”

陳一舟認為，這與公司目前的把控力和執行力也有很大關係，“在執行上，我們是不是能把踏出的每一步都踩紮實，是不是我們在每個項目上都有正確的優先順序？”起伏過后，人人游戲業務已經大幅精簡，力圖走精品路線，一般只會有兩三個項目同時進行，而不再是將攤子鋪大。

對各條業務做逐一反思，陳一舟提出兩個主要問題：一是擴張衝動，速度太快，不夠聚焦。二是把控力和執行力欠缺。王露在接受記者採訪時也表示，陳一舟對市場態勢和新興機會嗅覺異常敏，但團隊的整體執行力配合得不好，同時過往的業務投資過於多元化，精力分散，而導致部分業務不順。

變化

人人公司今年3月底搬到了新的辦公樓。陳一舟在舊辦公室打包物品時，看諸多的獎狀和獎杯感慨頗多，決定將他們統統扔掉。“我們提的口號叫RE-START，為什麼？就是我們要忘掉曾經的光環，什麼巨無霸什麼五合一，我們就回到一個大的loft廠房裏，用創業精神重新鍛造公司的每一寸筋骨。”陳一舟道。

新的辦公室是大開間，辦公桌的隔斷被打掉，公司的樓層裏滿涂鴉和極客文化的繪。公司旁邊的樓上有個十米高的信號發射塔，每天夜裏彩色霓虹燈亮起來很有80年代美國科幻電影的感覺，像《ET外星人》裏的舊車庫。其實從公司上市之后，員工和管理者的心理或多或少都會發生一些變化，陳想借搬家的機會激發大家重歸創業精神。

人人公司的變化明顯：一是聚焦，各項業務都做了一定的收縮，重新回歸自己的優勢領域，在細分領域深耕。二是做小，鼓勵小團隊作戰。

在人人公司，在快速擴張期都是大團隊作戰，現在全部打散，拆成幾個人一組的小項目，並且鼓勵大家在工作之外多做一些創新，而這些都是谷歌、亞馬遜的管理方法。

“公司以前的錯誤，是人海戰術。任何組織裏面，真正有創造力，生力的人和集體，只有少部分。人人的總體戰鬥力不是有多少人，而是有多少個能出活、出想法的團隊。”陳一舟。人人在上市后希望組建“高大上”的正規軍，但發現那並不適合互聯網的玩法，如今又回到更接地氣兒的游擊隊的狀態。

陳一舟本人也在發生變化。一年前記者在採訪他時，他曾自己是最大的品經理。很多互聯網大佬都以“品經理”的定位為榮。但公司在選擇重新聚焦年輕人群體之后，陳在不久前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我已經老了，我做這個品經理肯定是不行的，一定要放手讓年輕人去做。”

這個變化透露出，他越來越懂得放權，讓年輕人去充分發揮。以前，如果是他不看好的項目他會果斷叫停。但現在他真的開始放手，而且一些小團隊做出來好玩的品，即使他不看好，他發完他自己的牢騷，也會鼓勵大家多去嘗試。

出發

人人上市時，擁有人人網、人人游戲、經緯網、糯米網等業務，這個體系被外界譽為Facebook+Zynga+Linkedin+Groupon的合體。如今，糯米網賣給百度，游戲和經緯業務歷經多次調整，人人網也從全人類的社交聚焦到年輕人這個群體上。

上市時的概念不復存在，未來的人人是什麼？“互聯網變化在全球也很快，在中國互聯網的競爭更加凶殘白熱化，明的暗的、壟斷的、非常規的。我們已經不關心當初的繭是啥，我們關心的是怎麼更輕地飛，飛到哪裏。”陳一舟回答道。

去年11月份，人人發布2014年戰略，提出重新聚焦年輕人。在那次的發布會上，台上的陳一舟反復強調一個詞“聚焦”，他認為“聚焦，是最被低估的管理者特質”，而在過去幾年他自己也低估了這個特質。重新出發需要忘掉“中國的Facebook”、忘掉“全人類社交”的野心，回歸年輕人群體。今年6月，人人又聯合多廣告公司、技術公司和大的品牌廣告主廠商，推出了一個“年輕盟”，這個聯盟將會針對年輕人，深度挖掘營銷價值。

專注顯然使得人人的定位變窄，那如何能衍生出大生意？陳一舟告訴記者：人人不再是單一平台，而要向縱深發展。第一層人人網仍然是核心，凝聚並服務於年輕人，這其間依然是傳統的互聯網廣告業務。第二層通過人人網洞察年輕人還有哪些剛需目前沒有被滿足，人人將會在相關領域去做投資，而這樣頗具關聯性的投資業務正好可以借助人人平台獲得更好的成長養分。

也就是，未來人人網依舊是根基，一方面用來發現年輕人的新動向而投資相關領域，另一方面利用這個年輕人聚集的平台培養、孵化投資的新業務。

外界都傳陳一舟是投資高手，這種評價對於一心想做好社交平台的陳一舟來講並不是個“褒義詞”，多少有些不務正業的意味。但陳卻不怕別人他炒股：“我們就是吃‘社區’這碗飯的，Chinaren如是、貓撲如是、人人網也是這樣，我們相信這就是我們的DNA，所以必須堅持，哪怕走起來磕磕絆絆或者要走很遠。在到達目標之前，我們需要盡力為我們的業務轉型和革新儲備足夠的糧草，所以投資別家公司也罷、或者大家戲稱的炒股也罷，我們就是一個特別簡單的目的，要有足夠的現金流保持運營穩定。”

從Chinaren開始，陳一舟做社區已經十幾年時間，他也意識到社區的價值在不斷演進，現在不會再是一個廣告平台那麼簡單，所以以再創業的心態，希望在年輕人社交領域挖掘更多更深的價值。搬家，重，人人能否“全部放下”，再一次創業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