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大選與瑪麗娜旋風

文/新浪財經專欄作家 雷揚

數周前還被多觀察家視為局外人的瑪麗娜和巴西社會黨，如何能迅速翻盤，以大比數領先迪爾瑪？作為一名所周知的環保主義者，巴西綠黨的創始人，一旦瑪麗娜當選，政策會不會更“左”？面臨經濟衰退困擾的巴西，能否浴火重生？

10月5日，巴西將舉行總統大選第一輪投票；若無任何候選人得票率超過50%，10月26日將舉行第二輪投票。僅僅一個多月前，几乎所有觀察家們都認為，現任女總統、巴西工黨(PT)候選人迪爾瑪-盧賽芙(Dilma Rousseff)和巴西社會民主工黨(PSDB)候選人伊休-尼維斯(Aecio Neves)將於第一輪中勝出，挺進第二輪；而另一候選人，巴西社會黨(PSB)的埃杜爾德-岡波斯(Eduardo Campos)將慘遭淘汰。依據八月初的民調，在第二輪投票中，迪爾瑪將以約5%的優勢勝出。

然而，8月13日的一場空難，徹底打破了迪爾瑪的選舉優勢；長遠來看，更有可能深刻改變巴西的政經格局。當天，岡波斯乘坐的私人飛機在降落時失事，全機乘員均不幸罹難。七天后，巴西社會黨舉行緊急會議，推舉原副總統候選人瑪麗娜-席爾瓦女士(Marina Silva)接替岡波斯，正式成為總統候選人。瑪麗娜接棒半個月后，據9月6日的Sensus民調，瑪麗娜將與迪爾瑪一起挺進大選第二輪，並以將近15個百分點的優勢擊敗迪爾瑪，結束巴西工黨長達12年的執政歷史，成為巴西曆史上第二任女總統。

數周前還被多觀察家視為局外人的瑪麗娜和巴西社會黨，如何能迅速翻盤，以大比數領先迪爾瑪？作為一名所周知的環保主義者，巴西綠黨的創始人，一旦瑪麗娜當選，政策會不會更“左”？面臨經濟衰退困擾的巴西，能否浴火重生？政局的變化，對金融市場又有些什麼影響？

盧拉再現、工黨叛將、改革先鋒

瑪麗娜-席爾瓦女士，1955年2月1日出生於巴西最西部阿克雷州(Acre)一戶底層橡膠收割工人家庭，16歲時不幸父母雙亡；憑藉著天主教會的資助和堅韌不拔的毅力，瑪麗娜26歲完成大學課程，旋即投身工會與工人運動，最終當選為聯邦參議員。

瑪麗娜的經歷與另一位著名的席爾瓦，工黨前總統盧拉(Luiz Inacio Lula da Silva)頗為相似。盧拉出生於貧窮的巴西東北部，10歲才開始識字，透過工人運動逐漸獲得影響力，並於2002年當選巴西總統。8年后離任時，盧拉的支持率仍高達80%，在巴西曆史上，可謂空前后。

無巧不成書，工運出身的瑪麗娜曾一度加入工黨，並在盧拉政府中擔任過環境部長，終因對於亞馬遜雨林開發的意見不和，於2008年中辭職。一年后，瑪麗娜創建綠黨，在2010年巴西大選中以黑馬姿態出現，一舉拿下20%的選票。2013年，瑪麗娜欲組織新政黨參加2014年大選，終因技術問題無法實現。她隨即加入巴西社會黨，以副總統候選人身份參與岡波斯陣營。時事造英雄，岡波斯出師未捷身先死，瑪麗娜終於被推到了總統大選的風口浪尖。

瑪麗娜草根出身，一路特立獨行，既沒有迪爾瑪及工黨(PT)執政12年來背負的包袱，又沒有另一候選人、社會民主工黨(PSDB)的尼維斯身上精英主義、脫離群的標籤(尼維斯出身優沃的政治世家，祖父、父親、外祖父都曾出任州長、國會議員乃至總統)。

瑪麗娜從工黨體制內出走，打改革弊政、結束PT/PSDB兩黨輪流執政的旗號，成功團結起了關心環保的年輕人、渴望變革的城市中階層、對工黨政府幹預經濟極為不滿的企業主、金融家， 再加上與盧拉相似的經歷，更開始搶奪下層勞工階級這一工黨基本盤。也難怪，面對瑪麗娜的凌厲攻勢，迪爾瑪在民調中一度節節敗退，一潰千里。

選情緊繃，鹿死誰手

在巴西，迪爾瑪的PT和尼維斯的PSDB長期佔據意識形態的左右兩端。PT在經濟和社會政策上均較為偏左，主張大政府、小市場，支持通過國家干預縮小貧富差距，並主力推行扶持最貧困群體的 ”家庭補助金” (Bolsa Familia)計劃。

PSDB則主張小政府、大市場，減少國家干預，對於社會福利計劃持較為保留態度。自1995年以來，兩黨一直輪流執政；對於厭倦了舊面孔輪流上下的選民來，瑪麗娜的政策，不但完美的融合了兩黨的主張，更為政壇帶來了一股新風。

在經濟政策上，瑪麗娜支持通過立法，約束財政開支，賦予央行完全獨立性，取消政府通過國有企業進行價格補貼，以利將通脹最終穩定在4.5%的控制目標。在社會政策上，她承諾保留家庭補助金計劃，並在競選演中，以自己貧困童年的親身經歷，生動闡釋了政府通過福利政策幫助低下階層的重要性。

可以，瑪麗娜的巴西社會黨，盡管在群基礎、經濟資源、動員能力上都不能與PT和PSDB相提並論，但因瑪麗娜的個人經歷和其政策的兼收並蓄，得到了廣大中間選民的廣泛支持。

隨瑪麗娜在民調中支持度一路走高，倍感威脅的PT也開始出動龐大的競選機器為現任總統迪爾瑪造勢，對瑪麗娜狂轟濫炸。根據巴西選舉法規定，在10月5日大選第一輪投票前，各候選人的電視廣告時間，將由其政黨在各級民意代表選舉中得票多寡的比例決定。由於工黨經營多年，在各級政權中實力雄厚，目前迪爾瑪的廣告時間几乎是瑪麗娜的十倍。

自九月初以來，迪爾瑪在廣告中指責，瑪麗娜出於環保主義考量，排斥深水石油開發，也拒發展位於巴西內陸的豐富自然資源，以一己私利，綁架巴西國家的經濟發展；瑪麗娜主張的賦予央行獨立性，更被描繪為將麵包從窮人口中奪走，去養肥銀行家。

同時，瑪麗娜關於支持同性婚姻的言論，也在天主教會勢力十分龐大的巴西掀起了軒然大波，間接造成其支持度下降。根據9月18日最新公佈的Datafolha民調顯示，瑪麗娜在大選第二輪投票中僅領先迪爾瑪4個百分點；和9月6日Sensus民調的15個百分點相比，優勢已經大幅縮窄。

自瑪麗娜8月20日宣佈參選以來，巴西股市Bovespa指數在兩周內上漲近10%，市場憧憬瑪麗娜意改革，減少政府幹預政策；因應其支持央行獨立、大力控制通脹的主張，2021年1月到期的長期利率期貨合同，也在半個月內下降近100個基點，為刺激借貸、擴大投資帶來重大利好。

雖然隨瑪麗娜在民調中優勢收窄，市場出現反復，但分析師們普遍認為，面對即將在兩周內舉行的大選第一輪投票，支持率在40%上下的迪爾瑪縱然使出渾身解術，也不可能一下子爭取到過千萬張選票，跨過50%的門檻而避過第二輪投票。一旦大選拖入第二輪，迪爾瑪和瑪麗娜作為唯二候選人，將會平分電視廣告時間；加上出局的尼維斯極有可能呼籲支持者票投瑪麗娜，時局發展會對這匹黑馬愈發有利。巴西金融市場和外國投資者們，也會繼續隨瑪麗娜在選舉民調中支持度的起落而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