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私有化威脅全球 傭兵規模逾千億美元 7成生意來自美英

自從「911」恐襲以來，美國因發動反恐戰爭，對武裝力量需求急增，帶動私人軍事和安全公司(PMSC)急速發展。與傳統僱傭兵不同，這些私企成員既不符合國際人道法的戰鬥員定義，又難以視為平民，身份模糊難以監管。PMSC更會把政府合約作擋箭牌，遊走於法律真空地帶，進行殺人、酷刑逼供、綁架、偷運人口等見不得光的行動，嚴重威脅國際安全。隨著國家愈來愈依賴PMSC，戰爭正漸漸變得「私有化」。

香港《文匯報》報導，近年PMSC主要聘用前軍人，表面上提供防衛性質的保安服務，但一旦接到命令便會主動出擊，執行各類軍事任務，包括違反人權甚至顛覆政權的行動，例如2004年赤道幾內亞便有僱傭兵發動軍事政變不遂。PMSC亦被指協助美國中央情報局(CIA)非法拘禁伊拉克和阿富汗懷疑武裝分子，更對他們嚴刑逼供。

聯合國在2010年估算，私人軍事保安市場規模已超越1000億美元(約7753億港元)，當中近7成生意來自美、英兩國。PMSC在美國軍事行動中一直扮演重要角色，從1990年代哥倫比亞毒品戰爭，到近年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都可見大量美國政府外聘的PMSC僱員，其中在伊拉克的人數更超過駐伊美軍。2009年數據顯示，美國國防部僱用了21.8萬個私人承包商，其中8%是武裝保安企業。

美國前總統布希執政期間，華府對PMSC的依賴急速上升。以惡名昭著的「黑水」(Blackwater，現稱Academi)為例，2000年從政府合約獲得的收入只有20萬美元(約155萬港元)，到2003年已急增至2500萬美元(約1.9億港元)，2007年底更飆升至10億美元(約77.5億港元)。

有關華府與PMSC之間合約的資訊極少且極不透明，尤其合約牽涉到情報機關或美國外交及國防利益，而外判商「判上判」更進一步模糊雙方關係，同時使外界難以對PMSC的違法行為問責。縱使全球有多宗針對PMSC的法律訴訟，至今未有任何PMSC或職員遭到制裁。

PMSC和華府關係千絲萬縷，使得有關人員在軍情部門和私營部門互相滲透，形成「旋轉門」現象，令美國公共和商業利益界線變得模糊。例如國防外判商博思艾倫幾任副總裁都曾擔任美國情報機關主管，布什在任內更曾於一年半內，任命32個軍事承包商高層擔任政府高官。

《華盛頓郵報》2010年報導，華府在911後建立的「秘密世界」，已膨脹至無法估計。《華郵》當時調查發現，有1271個政府組織及1931個私人企業參與跟反恐及情報有關的工作，估計牽涉85.4萬人，是華盛頓人口的1.5倍。美國戰時承包委員會2010年7月一份報告指，隨著美軍繼續裁軍，單是國務院便需要目前PMSC人數的2倍，才足夠維持駐伊美國使領館保安。

PMSC對國際安全和人權影響深遠，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及聯合國大會呼籲設立法律機制，規管和監控PMSC在國內外活動。議案在中國、俄羅斯、巴西、伊斯蘭合作組織、阿拉伯集團等多方支持下通過，但多個西方國家反對，反映既得利益將成為規管PMSC的重大障礙。 (接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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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美國網站曾根據資訊自由法，從美國國務院取得4500頁報告，記錄了黑水等PMSC於2005年至2007年間，在伊拉克的開槍個案中濫用武力情況嚴重。有國務院官員更批評，私人警衛「開槍就像做手勢般平常」。

2005年2月，黑水警衛向兩架「敵方」車輛開了數百槍，聲稱是對方先開槍打中他們的車。但調查發現，打中黑水車輛的子彈全來自黑水警衛的槍，因而裁定警衛不正當開火和作假證。然而國務院未有作任何懲處，形容「任何懲罰只會降低保安士氣」。

2007年2月，黑水車隊運送一名重要人物途中，遇到一輛房車駛近，有警衛見到房車司機手持不明裝置，懷疑是「汽車炸彈引爆器」，於是向房車開了一槍。房車司機即時剎車和舉手投降，警衛才發現該物品原來是手機。

2007年7月，私人保安企業DynCorp車隊在伊拉克埃爾比勒行駛時，向一架「駛得很快」的紅色車連開5槍。DynCorp聲稱該車駛得太近且沒理會警告，所以開槍，又稱司機下車後看似無恙。

事實是，該司機是一名民事法官，腿部中槍需送入急症室。事後伊拉克司法部長及法官公會投訴美國，但國務院無道歉，認為開槍符合「應對守則」，一名官員更在電郵稱DynCorp決定「絕對正確」。

此案例意義重大，因為黑水和DynCorp等保安企業經常會在槍擊報告中，形容對方「看似沒受傷」或「看似無恙」，但事實卻相反。保安企業幾乎從不跟進遭槍擊人士有否受傷或死亡，意味實際死傷人數極可能較已知更多。

2007年聖誕前夕，一隊黑水小隊帶同警犬前往《紐約時報》駐巴格達分站安檢時，遇上一隻企圖襲擊警犬的流狼狗，黑水警衛嘗試隔開兩隻狗不果，於是連開兩槍，流狼狗死亡。警衛之後發現流浪狗原來是《紐時》員工從小照顧到大的寵物犬，並在報告稱「員工得悉愛犬死掉頗為傷心」。

PMSC地位模糊難監管，往往接手一些見不得光的越界任務。2004年，有僱傭兵在赤道幾內亞發動武裝政變，最終雖以失敗告終，但已引起世界對PMSC用作顛覆政權的棋子的警戒。美國在伊拉克阿布格萊布監獄爆出虐囚醜聞，獲華府聘請的私人保安公司CACI與「L-3服務」都扮演重要角色。

報導指，CACI和L-3均與華府有合約，分別負責嚴刑逼供和翻譯。72名曾被拘禁在美軍監獄的伊拉克公民已入稟法院，控告L-3僱員肉體和精神虐待。

PMSC也是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執行骯髒手段的「得力助手」，例如擄走或突襲懷疑武裝分子，亦會協助從全球各地偷運疑犯到古巴關塔那摩監獄。PMSC同時被指協助中情局興建、裝備和運作「黑獄」(Black site，用於暗中進行未經認可的非法拘禁、嚴刑逼供等的地點)。黑水創辦人普林斯曾向記者坦言，「黑水實質上已成為中情局延伸，專責執行局方不願或無法執行的危險任務。」

美國公民自由聯盟2007年曾入稟控告Jeppesen DataPlan(波音子公司)，協助美國情報機關暗中擄走和運送5名囚犯，並在拘留期間對他們施虐。 (接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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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不斷的槍擊案令黑水臭名遠播，2007年巴格達屠殺平民事件更令黑水被吊銷在伊拉克的牌照，促使公司先後在2009年和2011年兩次易手改名，希望擺脫陰影。

前美軍海豹突擊隊成員普林斯1997年創辦「黑水美國」，業務最初主要是協助訓練軍人和執法人員。公司在2002年變成「黑水保安」，開始提供保安服務，並在2007年成為「黑水國際」。黑水在屠殺事件後重組，2009年改名Xe。

2010年，一群投資者買下Xe，著手整合多間分支和業務，並在2011年更名為Academi(音同「學院」)。時任行政總裁懷特形容，新名字是要彰顯公司希望「培育新一代思考家和戰士」，並提到希望能取得牌照，重新啟動伊拉克業務。

PMSC恃著有政府合約作「免死金牌」，加上法律地位模糊，行事魯莽過激，捲入槍擊事件不絕於耳。據美國國會一份有關黑水在伊拉克行動的報告，自2005年起，最少有200宗槍擊案與黑水有關，其中超過八成更是黑水先開火。

這些事件中，只有少數能經傳媒曝光，當中最轟動要數2007年9月，黑水警衛在未受到任何挑釁和威脅下，在伊拉克首都巴格達一個廣場向多架平民車輛開火，造成包括多名婦孺在內17人死、逾20傷。

當時現場消息指，黑水曾出動直升機向人群掃射，但黑水否認。《紐約時報》報道，事發時一名黑水警衛沒理會同僚多次呼籲停火，繼續射擊，直至另一名警衛用槍指向該警衛，命令他停止。

事件引起各方譴責，黑水被吊銷在伊拉克執業的牌照。美國2008年控告5名黑水警衛誤殺和違反武器管制，但2009年底一名法官以警衛證供是用豁免起訴換取為由，駁回所有控罪，伊拉克總理馬利基當時強烈譴責判決。美國聯邦上訴法庭2011年裁定法官當日錯誤解釋法律，重新控告4名被告誤殺罪，案件目前仍在審訊中。

PMSC魯莽行為造成的受害者中，包括因公司追求利潤而未獲發足夠裝備殉職的僱傭兵。2004年，4名黑水警衛在伊拉克費盧傑中伏身亡，屍體被武裝分子拖出車鞭打示眾，一幕幕畫面經過電視震撼全球。

事後美軍於同年報復，瘋狂圍攻費盧傑一個月，更動用白磷彈等化武焚城，造成1350名武裝分子和95名美軍死亡。2010年一份研究顯示，當地無論是患癌率、嬰兒死亡率或白血病發病率，均超過二戰被投下原子彈的日本廣島和長崎。

美國政府2007年公布調查報告，指責黑水在未有充分準備下派遣警衛進入費盧傑，包括出發前臨時減少兩名隨行成員，令軍車後方失去機槍手掩護，導致4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