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總統生涯中最糟糕的一天」 究竟發生了什麼？

如果用一張圖來形容川普在 8 月 21 日那天的心情，下面這張最合適不過了：

這是怎麼了？事情很簡單，川普過去頗為倚重的兩名親信，前私人律師科恩和前競選團隊負責人馬納福特雙雙被定罪，間隔時間不超過一小時。其中一些罪名被疑與川普當年競選存在間接關聯。

儘管上述兩人所涉及的案件與已經進入關鍵階段的「通俄門」調查並非直接相關，但這可能意味著這項調查進入了新的階段，人們將來可能看到更多相關消息被踢爆。

更重要的是，眼看着 11 月的中期選舉臨近，川普的兩位前親信此時被定罪，很可能顯著改變美國的政治盤面。不過迄今為止，國會共和黨人基本上對這兩件事保持沉默。

多家美國媒體把 8 月 21 日形容為「可能是川普總統任期中最糟糕的一天」。

尼克松執政時期前白宮法律顧問、「水門事件」的關鍵證人 John Dean 把此事比作當年的水門醜聞。他稱：「我想今天我們已經確定了，我們有一個犯罪總統，這具有歷史性。川普遇到了真正的麻煩。」

消息公布當天，美元指數短線急挫，一度跌破 95；黃金一度升破 1200 美元，創出 8 月 13 日以來新高；俄羅斯盧布兌美元跌超 1%。

主角是誰？

邁克爾 · 科恩（Michael Cohen），現年 51 歲，曾擔任川普的私人律師長達十多年。今年 4 月，FBI 突然搜查了他在紐約的辦公室、住所和酒店房間，收繳了電子郵件、稅務文件和他向艷星 Stormy Daniels 支付款項的記錄等。隨後，川普改組律師團隊，聘請前紐約市長朱利安尼 (Rudolf Giuliani) 出任私人律師。

馬納福特（Paul Manafort），現年 69 歲，美國資深說客，2016 年 6 月成為川普競選團隊負責人，當年 8 月因收受烏克蘭親俄政黨酬勞為其進行政治遊說一事曝光而被迫離職。他將於 9 月在華盛頓特區聯邦地區法院受審，罪名涉及洗錢等。

發生了什麼？

前私人律師主動認罪

8 月 21 日，川普的前私人律師邁克爾 · 科恩在紐約曼哈頓聯邦地區法院出庭受審，與聯邦檢察官達成協議，就檢方指控他的 8 項罪名主動認罪，包括 5 項逃稅、1 項虛假陳述的銀行欺詐、違反美國競選經費法向兩位聲稱與一名知名總統候選人有緋聞的女性支付封口費。

根據多家美國媒體的報導，邁克爾 · 科恩當庭供認，他是在「一位候選人的指示下」違反聯邦法律，向公眾隱瞞了可能對這名競選人及其選戰不利的資訊，給兩名女性封口費。他的認罪陳詞有兩處與川普的說法相互矛盾：

一、指示人是否川普——雖然邁克爾 · 科恩沒有提到這名競選人的名字，但他的律師 Lanny Davis 當晚直言，科恩所指的就是總統本人。多家媒體認為，科恩指的是 2016 年總統選舉期間他替川普向色情明星 Stormy Daniels 和《花花公子》(Playboy) 前模特 Karen McDougal 支付「封口費」 一事，總額涉及 28 萬美元。

川普當天對福斯新聞表示，他事後才知道這些款項。

二、封口費的目的是否與總統競選有關——邁克爾 · 科恩表示，自己當初受人指示給兩名女性封口費，目的是「防止她們影響 2016 年總統大選」。

但川普否認封口費使用的是競選資金。他的律師朱利安尼 (Rudolf Giuliani) 之前曾表示，支付這項款項是為了讓川普和家人擺脫尷尬，與總統競選無關。

邁克爾 · 科恩的所有罪名合計刑期最高為 65 年。他將於今年 12 月 12 日宣判，目前以 50 萬美元獲得保釋。

前競選團隊負責人被判有罪

幾分鐘之後，在距離紐約數百公里之外的弗吉尼亞州聯邦地區法院，川普的前競選團隊負責人馬納福特被判 8 項罪名成立，包括 5 起稅務詐騙、2 起銀行詐騙和 1 起隱匿海外銀行帳戶罪，涉及金額數百萬美元。

馬納福特共受到 18 項罪名指控，除上述 8 項已被定罪之外，另外 10 項因陪審團未達成一致意見而被裁定無效。

意味著什麼？

這兩宗案件是迄今能夠表明「通俄門」調查正逼近川普本人的最明確信號。8 月 21 日可能是負責「通俄門」調查的特別檢察官穆勒 (Robert Mueller) 接手以來最開心的一天——當天他甚至首次親臨法庭現場。

馬納福特被裁定的 8 項罪名雖然與當時川普競選工作無關，但這些違法違規行為卻是特別檢察官米勒團隊在調查「通俄門」的過程中發現的，這也是第一起由米勒團隊提起訴訟和聯邦法院審理判決的案件。它們將給予「通俄門」調查更豐富且能作為法庭證據的資料。

民主黨眾議院情報委員會領袖 Adam Schiff 稱，科恩認罪「是再一次對總統友圈的人作出有罪宣判」。這表示總統與競選財務違法行為有關，也可能遭到相關法律指控。

邁克爾 · 科恩的律師 Lanny Davis 在推特發文稱，如果科恩支付的這些款項對於他來說是犯罪，那為什麼對川普不是？」

川普會被彈劾嗎？

市場重新開始討論：川普是否會遭到彈劾？

福斯新聞稱，如果民主黨贏得眾議院中期選舉，則他們可能會尋求啟動彈劾總統的程序。民意調查數據顯示，科恩與馬納福特的雙線夾擊讓川普被彈劾的機率攀升，從 33% 升至 36%。（圖表來源：PredictIt）

根據美國法律，總統有三種可能觸及彈劾的罪行：叛國罪、賄賂罪以及相對範圍比較模糊的「其他嚴重罪行和不檢行為」。

眾議院有責任就一項或更多彈劾條款投票表決。如果以簡單多數通過至少一項彈劾條款，總統就會被彈劾。隨後，參議院在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督導下審訊。如果至少三分之二的參議員認為總統有罪，總統便會被解職，由副總統接替其職務。

啟動針對川普的彈劾需要眾議院反對他，但目前的眾議院由共和黨控制，因此 CNBC 分析稱，在中期選舉前彈劾川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現在，即使民主黨也對彈劾川普保持沉默，包括左翼參議員伊麗莎白 • 沃倫 (Elizabeth Warren) 等許多民主黨人表示，現在討論彈劾總統還為時過早。這麼做的原因，主要是防止在中期選舉前激怒共和黨選民。

即使從歷史角度看，彈劾美國在任總統也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克林頓和安德魯約翰遜都被彈劾，但兩人都被參議院無罪釋放，尼克松則在被彈劾前辭職了。

為何有人認為對川普影響不大？

有很多人認為這兩宗案件對川普其實影響不大。

一、與「通俄」無關——「淡定派」拿出的最有力論據在於：兩宗案件似乎都不直接涉及特別檢察官穆勒調查的授權範圍，同時所涉罪行與當年的總統競選沒有直接關聯。

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參議員 Lindsey Graham 表示，2016 年大選中的川普競選團隊還沒有任何成員面對與俄羅斯政府勾結的控罪，或因此被判有罪。《紐約時報》也稱，邁克爾 · 科恩與檢察官簽署的協議中並未包含關於與「通俄門」特檢官穆勒合作的內容。

華爾街見聞在見聞主編精選文章《這是川普總統生涯中最糟糕的一天，但只是目前為止》中提到，雖然這次違反選舉資金法的證據基本確鑿，並涉及其本人，但仍是停留在經濟問題上，還並未觸及要害——「通俄」。

二、來自共和黨的支持不會大減——維吉尼亞大學政治中興主任 Larry Sabato 表示，這兩宗案件不太可能削弱共和黨建制派等對川普的支持，「我覺得根本不會有任何變化。這就是神奇之處，川普的票倉和共和黨可能根本就不在意。」

新罕布舍爾大學調查中心主管 Andy Smith 稱，一些分析人士認為，川普有可能藉此向鐵杆支持者強化他受到圍攻的形象，從而扭轉局勢，轉危為安，甚至變為優勢。

對中期選舉影響幾何？

根據美國司法部在 1973 年和 2000 年進行的法律分析，憲法不允許對在任總統提出刑事起訴。儘管如此，但川普在政治上難免受損。

考慮到目前國會由共和黨控，彈劾還是遙遠的未來，眼前立即的影響應該是中期選舉。不過，「通俄門」雖然是民主黨的一把利器，但該議題在基層缺乏足夠的號召力，除此之外民主黨並無別的有利抓手。反觀共和黨，川普減稅、醫療保健覆蓋等各項惠民「新政」有效地提振了美國經濟，更能吸引基層選民，這將助推共和黨的中期選情。

對於川普而言，低限度的影響將體現在中期選舉中，即川普支持的議員參選人將面臨不利局面。高限度的影響將體現在川普的執政能力方面：中期選舉後，如果特別檢察官的調查更深入發展，川普面對彈劾的可能性勢必成倍增加；而即使沒有彈劾，其政策實施的空間也將急劇受到壓縮。

民主黨如何利用這一事件，就是下一步的關注點。如果民主黨在中期選舉後控制眾議院，這將是民主黨的一個潛在議程。

川普真能撇清關係嗎？

相比於馬納福特，邁克爾 · 科恩才是真正的麻煩。華爾街見聞主編精選文章《這是川普總統生涯中最糟糕的一天，但只是目前為止》分析過：

首先，科恩參與了支付封口費的行動，目的是讓與川普有婚外情的多名女性閉嘴。如今錄音在手，川普想撇清責任，將髒水潑給科恩一人很難實現。這裡的刑事責任涉及違反競選資金規則，如果科恩還有證據指認川普參與其中，那麼川普面臨的違法問題還會繼續惡化。

其次，科恩多年來一直是川普的掌舵人和交易撮合者。他是失敗的莫斯科川普大廈 (Trump Tower) 項目的核心人物，其有可能參與進與俄羅斯的業務往來中。川普堅稱，特別顧問不會幹涉他的個人財務。那麼，科恩很可能就成為正在調查「通俄門」的穆勒團隊的一大線索。

鑒於科恩與川普如此親密，他還可能掌握川普與俄羅斯在競選中的一手回憶、文件與資訊。例如，他對 2016 年 6 月的川普大廈會面了解多少? 他知道川普團隊成員在競選和過渡期間與俄羅斯的聯繫嗎?

這也難怪，四個月前，當科恩的住所、酒店和辦公室被抄，FBI 沒收了與丹尼爾斯付款相關的商業記錄時，川普雷霆震怒。

科恩的代理律師 Lanny Davis 稱，關於美國特別檢察官 Robert Mueller 目前所進行的「通俄門」調查，科恩那裡有 Mueller「會感興趣」的資訊，而且樂意告知。科恩掌握的資訊不僅包括 2016 年大選期間有損美國民主體系的陰謀，還包括電腦駭客犯罪行為，以及川普是否事先知曉這些犯罪行為。

對市場有什麼影響？

分析人士和真正拿出真金白銀參與市場的投資者似乎看法並不一致。

8 月 21 日當天，美國三大股指全線收漲，次日美股繼續收漲，標普 500 指數以 3453 天創出了美股史上最長牛市天數；小盤股羅素 2000 指數也創盤中歷史新高。

瑞銀財富管理公司全球經濟學家 Paul Donovan 在周三的一篇報告中寫道：

美國總統面臨相關的問題對於市場是否很重要？如果總統和國會的政治資本遭到削弱，影響政策，這可能就是重要的，但實際上總統和國會並沒有那麼多的政治資本，同時國會也沒有通過他們不想通過的法律。

CNBC 援引 O"Neil 證券股票業務主管 Kenneth Polcari 稱，圍繞邁克爾 · 科恩的案件只會造成市場的短線波動。

考慮到總統和共和黨的政策對於市場帶來的好處，這些事件只是「噪音」，從長期看不會對股市和股票價格造成太大的影響。

CNBC 財經評論員 Jim Cramer 認為，上述案件可能在任何方面對市場產生影響，他引用之前的強生案例解釋說：「影響力被削弱的總統意味著美元將走弱，那將是個災難。」

川普什麼反應？

川普當天的回應表明了他與前私人律師徹底決裂了。他說，邁克爾 • 科恩是為了與聯邦檢察官達成認罪協議而「編造故事」。「如果有人正在物色好律師，我強烈建議你不要聘用邁克爾 • 科恩！」

對於馬納福特，川普則表達了深深的同情。川普稱，馬納福特的罪行「與『通俄』毫無關係」，即使被判罪名成立也「不涉及我，不涉及通俄指控」。他還對馬納福特表達了同情，稱為他「感到難過」，還說他是「一個勇敢的人，他拒絕被壓垮，因為他沒有與聯邦檢察官達成協議」。

川普還認為，這宗案件是穆勒針對自己的持續的「獵巫行動」。他表示，擔心自己給穆勒的任何聲明都有可能被用來對他做出偽證指控，成為對俄羅斯干預美國大選調查的一部分。「即使我說實話，也會讓我變成說謊的人。」

迄今為止，川普用於應對「通俄門」的策略就一招：死咬牙關、堅持否認。他一直否認有任何通俄行為，否認與上述兩位拿到封口費的女性有染，並把穆勒的調查稱為政治迫害。他始終不對是否接受穆勒就「通俄門」 調查進行約談作出表態。

穆勒的「通俄門」調查起於 2017 年 5 月，已經起訴了 30 多人，其中 5 人認罪。

按照美國法律賦予總統的權力，川普有權在任何時候赦免馬納福特，以及其他可能的目標，以此挫敗穆勒逼近自己的努力，因為穆勒無法迫使赦免對象作為證人配合調查。

但這同時也是一招險棋：一旦民主黨在眾議院贏得多數席位，它將進一步刺激民主黨啟動彈劾程序。

如果川普將穆勒解職，就像之前兩次他嘗試去做的那樣，民主黨將有能力重新任命其為國會特別檢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