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興董事長侯為貴：不要在換代的時候掉隊

雖然很多公司都在為如何度過眼下的危機發愁，但中興通訊董事長侯為貴卻依然淡定從容。

1985年創立中興通訊，今年73歲的侯為貴見證了太多的興起和衰亡：當年風流一時的北電、摩托羅拉、諾基亞都已風流雲散；而中興通訊卻一路摸爬滾打，在刺刀見血的廝殺中生存下來，並不斷壯大。中興通訊最新發布的三季報顯示，今年前三季度凈利潤26.04億元，同比增長42 .19%。成立30年來，中興通訊只有2012年是虧損的，2013年、2014年即快速恢復盈利。“企業要健康穩健發展，是要能夠抓住一些機會，不要在換代時候掉隊，這是最關鍵的。”在與南方都市報常務副總編輯崔向紅面對面的訪談中，侯為貴道出了個中關鍵。

中國經濟：不存在系統性風險

南都：目前全球經濟增長乏力，電信、手機甚至互聯網市場增速都在下降，會出現新一輪經濟危機嗎？您如何看待中國的經濟前景？

侯為貴：經濟問題應該由經濟學家回答(笑)，我們對行業的知道得多一些。但我覺得中國的經濟增速也不可能老是這麼高。現在基數這麼大，20年前、15年前，1%的增速和現在的1%概念完全不一樣。我不像有些人那麼悲觀，其實從全球來看，中國整體需求還是非常旺盛的。

中央的政策如果貫徹得好，我認為中國經濟在未來5-10年，不會有太大的危機。預計今明兩年會下降到6 .5%- 7%的區間，未來幾年內還是會高於6%，這仍然是一個中高增速，不存在系統性風險，當然經濟周期的波動肯定是有的。

從全球看，全球經濟仍然在一個弱復甦的格局當中，其中又有區域性不平衡。美國情況較好一些，歐洲也有所復甦，一些資源性的發展中國家情況比較差。這種情況，對於中興通訊在全球的策略來，是一個中性偏正面的影響。

南都：那您怎麼看電信行業的前途？

侯為貴：我對電信行業還是比較看好的，因為信息化、互聯網+，我們現在現實就是每年信息流量增長一倍，這種增速在其它行業是沒有的。

現在所有的行業都需要信息化、數字化，包括智能化的改造，對不對？所以我們還是朝陽業。收入增長慢一點或者是快一點，它主要是一個計費政策，你用量是翻倍增長，但是收入不會翻倍，10%增長已經很合理了。大家現在提出降費多一點。對於中興來，雖然行業競爭很激烈，但我相信中興能夠良性發展。

國際化：很誘人但風險比國內大

南都：您剛剛到行業競爭激烈，包括愛立信、思科等等，其實都是非常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您覺得中國企業在參與全球競爭過程中，目前處於怎樣的階段？從您的視角來看，中國科技創新之路這幾年走得怎麼樣？

侯為貴：中國企業的國際化，這幾年進步非常快，很多民營企業也展開了海外併購。但總體上，中國在國際市場的發展還是處於比較初、中期階段，一定要提升我們的層次，這是關鍵的問題。

改革開放30多年，我們的人才儲備、技術力量都有了長期的積累，我們應該有這個能力，再上一個台階。特別是要在高科技領域進行攻堅，現在我國高科技領域的企業數量並不多，希望更多企業能夠走進這個領域。

南都：中興走向海外的國際化之路走了20多年，有什麼經驗和教訓可以和大家分享？侯為貴：國際市場的潛力是很大的，85%的市場在海外，看到這麼大的市場，大家都覺得很誘人，但我覺得企業還是要研究清楚，不要貿然進入。國際上的市場風險比國內要大，這是肯定的。

整體上來講，因為各國政治、文化非常複雜，差異性也很大，包括稅收方面、國家很多政策，都會給你帶來風險。國際市場最終要靠本地化來解決問題，某種意義上來講，國際化就是本地化；本地化就是怎樣讓本地員工能夠真正對你的公司生文化認可，這個難度還是挺大的。

現在有一些企業出國主要靠併購，但併購並不容易，一下子要投很多錢進去，另外，你併購的企業能不能融合在一起，真正生效益？事實上，併購案例中失敗的數量遠大於成功的，因此國際市場雖然是很好的發展空間，但進入的每一步都需要謹慎。

機遇：中國經濟轉型機會巨大

南都：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於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的建議》。可以注意到，“十三五”規劃特別重視信息業，把“信息經濟”寫進了規劃，這對中興來會有什麼新的歷史機遇？

侯為貴：中國經濟正在轉型，給中興通訊帶來三大機會。一是中國政府和運營商有可能在全球第一批推廣5G：中國政府和運營商都致力於信息化升級，4G建設力度很大，5G預計中國會是全球第一批建設的國家。

其次，智慧城市、物聯網是第三波信息化浪潮的核心：信息化浪潮的第一波是企業，以PC、作業系統、軟件為核心；第二波浪潮是個體，以互聯網、A PP為中心；第三波浪潮很可能是政府、城市，這些部分效率還比較低。中國目前的城市化水平只有50%多一點，未來會以每年1個百分點的速度增長，但是大城市病，比如環境問題突出，政府信息化服務不夠等，這個矛盾很突出，需要以信息化方式提升——— 這時候，智慧城市是一個非常重大的需求，對於中興通訊來是巨大的機會。

另外，未來智能手機的更新換代：智能手機的革命已經走了一半，完成了普及期；但是，還有后半場，就是升級換代，比如，中國手機一年銷量達到4億部，上半年雖然銷量基本停滯了，但是實際銷售額還有近20%的增長。對於中興來，這裏面仍然有很大的機會，因為未來智能手機需要創新，突破現有的同質化問題，中興這方面有比較優勢。

南都：4G之后，5G之前，會不會有一個投資低谷期？中興如何應對？

侯為貴：中興經歷了很多次技術的迭代，從2G到3G、3G到4G，都經歷這樣一個時期，就是高峰建設期之后的后續擴容階段。其實擴容階段我們的利潤情況還會更好一點；另外像數據中心建設等等，這些都是需求很大的。我估計還有7年左右的時間，會從4G過渡到5G，雖然運營商每年會有投資波動，但對我們企業的經營不構成特別大的影響。

經營：市值不能代表企業核心能力

南都：這麼多年，您見證了行業變遷，看到了北電、摩托羅拉、諾基亞的相繼隕落，您覺得企業生存、發展的核心是什麼？

侯為貴：如果看他們企業，在技術換代的時候沒有邁上這個台階，就會被迅速淘汰。1G時代，摩托羅拉處於壟斷地位，只有他做了“大哥大”，但是2G、3G數據通訊時代沒有趕上，所以就被淘汰了。

諾基亞做功能機時，佔有全球40%的市場，但功能機向智能手機轉型的時候，它捨不得他自己以前的品優勢，捨不得丟掉原來的東西，就衰落了。顛覆自己是很難的。

南都：其實在2012年的時候，中興也出現了危機———歷史上的第一次虧損，但2013年又很快調整過來了。遇到危機時應該如何快速轉身？

侯為貴：從我們公司來講，1985年2月7日成立，到現在30年，只有20 12年是虧損的。這對我們是一個教訓，就是當時對於基層業務單位特別是海外的營業單位的風險管理經營不足。

20 11年的時候，我們海外擴張的步子走得有點快，針對歐洲大客戶投入過大———當時簽訂的合同都是很大的合同，你投進去的資源可能就是幾億美金。這麼大的投入，和公司的承受力不能匹配。加上當時國內手機轉型得也慢，導致我們那一年能夠得到的利潤和我們付出的投入不對稱。

當然，除了經營，也有對基層管理上的疏漏。面對這些問題，我們的做法是實事求是，不掩蓋問題，並且對相關問題正確快速處理。我們也相信公司這麼多年的管理技術和積累是能扭轉局面的，大家的信心沒有減。

南都：但是當時好像還是有一些領導和骨幹離開了公司。

侯為貴：回過頭看，2012年虧損，當時確實有一些領導和少量骨幹流失，我們有很多預案做得不足。后來我們幾次調研，做了一些調整，到20 13年、2014年，恢復還是比較快的。

南都：中興剛剛發布的第三季度財報顯示，營收、利潤增長比較穩健，怎麼樣評價管理層今年以來在電信設備、手機的表現，對未來幾年有什麼樣的要求？中興要做百年企業，最重要是沿什麼樣的航道和路徑前進？

侯為貴：2012年虧損以后，2013、2014、2015年我們連續3年盈利，應該這幾年的恢復增長還是不錯的。

企業要健康穩健發展，是要能夠抓住一些機會，不要在換代時候掉隊，這是最關鍵的。現在，中興對前瞻性技術和變化，基本上還是能夠把握的。譬如5G可以承載400G的核心路由，我們的技術全球領先；包括晶片方面的核心技術，我們也是領先的。這些都支撐了公司未來不掉隊、能夠領先，這是很重要的。

另外，一定要密切關注技術和市場的結合，關注客戶和整個社會經濟的變化，行業變化如果你把握不住，你的技術可能就沒有價值了，甚至可能給你造成負擔。所以技術和市場的變化也要緊密結合。

南都：經過30年的發展，中興通訊目前的市值在800億左右；反觀樂視，短短幾年市值就超過千億，您如何看待資本運作與公司發展之間的關係？

侯為貴：市值並不能代表企業的核心能力，中興作為中國的高科技企業，從實際的技術競爭力和綜合能力看，在全行業、在全球，在行業內都是排在前幾名的。前面過，過去我們行業裏面非常偉大的企業，像摩托羅拉、諾基亞都衰落了，我們能夠超越這樣一些過去曾經非常偉大的公司，在技術方面應該是全球領先。

我們更看重企業的長期穩健發展，主要是把戰略執行好，給股東應有的回報，這是企業應該最關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