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波和春運:孤獨是旅行的意義
鉅亨網新聞中心 2016-02-22 08:07
這個春節假期的結尾有兩場頗具戲劇性的出發和到達。
一邊是全人類都在歡呼:我們聽到了13億年前的那聲響動!兩個黑洞碰撞,能量釋放,漣漪穿過了星辰,終於來到我們這裏。對那數千名科學家們來,這也是他們持續了數十年並還將繼續的旅程一個漂亮的拐點。他們要做的,是順引力波來時的線索,向宇宙深處探尋,搞清楚我們到底從何而來。
另一邊,對普通老百姓來,春運潮湧。數百萬在大城市打拼的年輕人返回家鄉,又在數天后踏上返程。
我們來自哪裏?哪裏又是目的地?這個問題很大,穿越13億年才有可能解答;也很小,一個行李包就裝下了。
你以為自己和地球就很熟嗎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田中芳樹在《銀河英雄傳》裏這麼。那一大片未知,常常喚醒疲憊生活中英雄主義的幻想。
我們對於宇宙,有時是征服者的姿態。
在《太空堡壘》三部曲裏,英俊少年伴明麗少女的歌聲沖向雲霄,在星辰間與外星邪惡勢力戰鬥,而異族人是終將被地球文明征服的。《海底兩萬里》中,神秘的尼摩船長駕駛鸚鵡螺號一路劈波斬浪,經歷珊瑚寶樹、水晶洞府和遠古珍獸。
然而,一旦開始談論遠方,我們的眼睛就不會再適應黑暗的洞穴了。
我們忍不住想象:這波宇宙的漣漪在一路上經歷了怎樣的景象?會不會有火星一樣龐大的宇宙鯨魚,托載整個城市翩然遠航,尾巴輕輕掃過銀河?會不會有一個獨立成智慧的星雲,用電子流吟唱詩篇?會不會有太陽坍縮為黑洞,虛無綻放出恆星,另一個文明的艦隊跋涉過小行星的河流?
想象是一面鏡子。引力波帶來的是一個機會:我們將獲得更多的知識,也將因為聽見了星空的聲音,更加明白自己的孤獨。
這種頓悟有時可以打敗矯情。在《銀河系搭車指南》系列小裏,地球處於弱勢地位:先是經歷宇宙強拆隊,因為擋在某條航線建設道路上,被整個毀滅;隨主人公與外星伙伴一起搭便車(其實是飛船)逃離地球,他們發現,原來這個人類引以為傲的智慧星球根本就是一個定製品,所有的板塊都是做出來的,斯坎蒂亞半島犬牙交錯的海岸還因為製作精巧獲得了獎章。
但同時,即使擁有再高的技術,理解複雜的人類文明也需要時間。主人公乘坐的飛船,可以實現瞬間躍升,可以模擬星際大戰,然而當被要求“給我一杯茶”時,它懵了。
鏡頭再縮小。即便是熟悉的世界,也存在完全不熟悉的一面。你所奮鬥的北上廣與遊客眼中的顯然不同;即使是本地人,不同階層看見的城市也不一樣。
英國作家尼爾·蓋曼在《烏有鄉》裏描述了一個地下的倫敦城。在發達的倫敦下水道系統裏,生存被地上社會所拋棄的烏有鄉族群。當地鐵提醒你“小心列車間的縫隙”,是因為那裏有烏有鄉的生物。正是因為地下倫敦的存在,才使得地上倫敦的繁華和庸常有了黯淡又傳奇的對照。
逃離孤獨是更孤獨的旅程
正如美國天文學家、科幻小作家卡爾·薩根所,我們的家園是茫茫宇宙中的一個黯淡藍點,我們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渺小,而因為孤獨,人類望向星空。群星閃耀的光芒裏蘊含著無限的可能性,引領一代又一代探索者追尋回音。
追隨姐姐凱倫腳步的宇航員崔西,乘坐的NASA宇宙飛船“月影號”遭遇意外,兩名宇航員死亡,她則狼狽降落在月亮表面。飛船成了一堆廢鐵,最近的救援在月平以外25萬英裏處。這個姑娘還有一些食物,僥倖太陽能電池板未被損壞,還能提供空氣、水和電力。但日落在3個地球日后來臨,崔西將面對持續14個地球日的黑暗。
這是美國當代科幻作家傑弗裏·蘭蒂斯在上世紀90年代作品《追趕太陽》的開頭。這部小獲得了那一年的科幻最高獎項“雨果”。蘭蒂斯本人是NASA的火星計劃專家,主管“火星探路者”探測器的電池設計和維護。這一次,他專心致志地講述了一個姑娘一次執的旅行。她和地球上我們中的很多人一樣,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身處一個不友好的境地,而前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在凱倫的帶領下,崔西決定和月球的旋轉賽跑,讓自己一直能受到光的庇護。月球很大,但低重力的環境讓爬山也只需輕輕一跳。她路過月海、峽谷和環形山,還有水晶一樣閃閃發光的針狀“森林”。
直到最后時刻,她逐漸被黑夜追上,不得不承認自己一直不願面對的真相:帶領她的姐姐早已在一次航天事故中死去,一切都是幻覺。“再見姐姐。”她道別,穿過因靜電而升起的月塵之霧,月球紫色的暮色緩緩沉下。太陽離開了她。
這是一個被揪住心髒的定格。
《銀河英雄傳》裏,黑色眼睛總是帶笑意的青年,被射中大腿緩緩死去。他所建立的帝國隨風而逝,摯友也先一步離開。《三體》裏,葉文潔坐在雷達峰上望夕陽。她得知自己耗盡一生探知並邀請的天外來客,帶來的並不是自己期待的重生,而是毀滅。
我們所以為的同伴,真的存在嗎?我們以為的歸屬,真的存在嗎?大大的宇宙和小小的生活互為隱喻。
“丫頭”“二蛋”們結束春節假期回工作城市,重新變作格子間裏的“Lisa”“Jason”。在家鄉,年輕人們感覺自己像異鄉人。親戚們所稱道的我們不在乎,我們所嚮往的他們不理解。而當我們坐上列車,房屋河流在眼前如電影般經過,那個逐漸從視野消失的小地方卻再一次變得親近起來。
在家鄉,我們想“回”城市,在城市,我們卻再次想“回”家。
在《追趕太陽》的結尾,崔西坐在一座月球山頂端,周圍的黑暗正在向上攀爬。這時候,救援到了。離開月球時,她看見“一個孤單的身影站在月面上向她揮手道別。她沒有回禮。她又望了一眼,那裏什麼也沒有,只有壯麗無比的荒原”。
“不接地氣”也是一種剛需
“‘跨世紀的發現’對我有什麼用呢?”這是引力波這個陌生名詞刷屏后,很多人的疑惑。的確,通過它,基礎理論一個猛子扎向前方;但是,由此得知的百億年前的片段真相,實在與眼前的生活無關;而理論真正發展至能運用到實際,也不是這代人能看到的。
知識的“無用”,來自文明與個體、現世與未來的矛盾。那麼,當這種矛盾極端發展,比如,只有自己能獲知真相,且得知后不久就死去,會怎樣呢?
在劉慈欣的早期作品《朝聞道》裏,科學家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粒子加速器——愛因斯坦赤道,即將探知宇宙的大一統模型。這時,宇宙“排險者”來了,因為他們預測到這打亂了技術自然發展的進程,將毀滅整個宇宙,所以蒸發掉了這座了不起的工程。
然而,執的地球科學家向“排險者”提出:能不能問一個問題,獲得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理,然后甘願被毀滅。於是,一座祭壇被建立起來,科學家們一個個走了上去。
很多年后,在這裏死去的一位物理學家的女兒報考了父親母校的物理系,攻讀量子引力專業的博士學位。作者借她的口詢問:宇宙的真相是什麼?人生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是一個有趣的角度。在看到答案前,人類並不知道自己走向宇宙的道路是否正確;而在真的走到盡頭前,我們也無法判斷這一生會過成什麼樣子。在這一點上,一個文明的追問和一個生命個體的奮鬥是一致的——想知道那個終點是什麼模樣。
基礎科學是寂寞艱苦的工作,卻也最容易被浪漫化。純粹的追問本身,確實近乎詩意。
《白宮風雲》裏有一集:有些理想主義情懷的總統乘坐專機“空軍一號”夜航,全篇都是他和各類人談。他們聊到理想的經濟模式、融洽的種族政治與貧富共享的完美教育。
劇集結尾,總統向助理表示:飛機降落了,我們的空談就要結束,開始重新考慮各種現實因素了。也許,我們的那些有一天真的會發生;也許,我們根本就是錯的。可這有什麼關係?人一輩子總需要這樣一次夜間飛行。
在路上的可愛與可惡在於,四野無人,任何一個方向都可能是來處,也可能是歸途。我們最紮實的努力,全然是為了一個摸不的目標;可這個飄渺的目標,就是我們今天所立之地最深遠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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