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看世界─金三角再起

甲基安非他命(冰毒)是目前亞洲最氾濫的毒品。

Phiyer 是寮國北部的一個偏僻村莊，這個偏僻小村莊的村口聳立著一個結構簡單的小小木製木門，上面裝飾著雕刻木劍和竹製衝鋒槍，當地村民相信這門可以為他們擋去疾病和惡靈，然而，這門卻無法為他們擋住毒品入侵。

Phiyer 位於寮國多山的 Sing 區，其北境與緬甸相連，湄公河則蜿蜒其中。緬甸那裡的半自治地區由全副武裝的民兵統治，該區的神秘工廠生產出數以百萬的甲基苯丙胺，也就是所謂的甲基安非他命或是冰毒，具高成癮性。

從緬甸湄公河開始，毒品一路向下散播至寮國，以及中國、泰國、越南、柬埔寨等四國，進一步滲入亞洲各國，最遠甚至傳到紐西蘭。Phiyer 就座落在這個全球最繁忙的販毒路線之上。

■販毒全球化

寮國北部過去因鴉片和海洛英而惡名昭彰，加上泰國和緬甸，此山區就成為了著名的「金三角」，全球一半以上的鴉片產量出自此區，單單緬甸在 1993 年就生產了近 1800 噸。經過這三國 10 年掃蕩，東南亞的鴉片產量現在降至 350 噸，昔日「金三角」全球最大鴉片工廠的光芒逐漸黯淡。

然而，金三角光芒只是黯淡，卻並未熄滅，現在恐怕將再起。而它們現在只是做了所有企業在全球化都會做的事：擴大市場，並且多元化產品系列。

首先，為舊產品招攬新客戶：過去此區的海洛英都是往南送至泰國，再送往全球市場，但現在它們直接將毒品往北運至中國，根據聯合國毒品與犯罪辦公室 (UNODC) 統計，中國 2008 年吸毒人數 220 萬人，消耗 45 公噸的緬甸海洛因。另外，金三角再度崛起象徵此區再度繁榮：現在冰毒是亞洲最受歡迎的毒品，其流行反應了亞洲地區的經濟驚人成長，自由貿易、運輸成本降低、人口產品移動加速、大批擁有現金的中產階級崛起，在在都幫助毒販販毒給新買家。

■毒品新寵

冰毒可食、可吸、可聞、可注射，能夠提振精神、增加性快感、提高自信，但也會造成幻想症狀和攻擊性，具備高度成癮性，非常難以戒斷，會有疲勞、焦慮、長期憂鬱等戒斷症狀。難以戒斷的部份原因也在於冰毒的高普及性，跨越社會經濟階層和城鄉差距，使用無分工作或是娛樂，有勞工用以提振工作精神，亦有人在派對上吸食狂歡。

經過泰國政府 2003 的強力鎮壓掃毒，造成數千名死傷，中斷了緬甸和泰國之間的走私路線，現在金三角的毒販轉向寮國，在寮國北部建立一條連結中國和泰國的替代道路，數百萬顆的毒品每年此流入市場，2101 年寮國警方就在此逮捕毒販，並查獲 2100 萬顆冰毒，是寮國有史以來最大的查獲量。

《時代雜誌》形容，在亞洲各處，無論是泰國工地，或是上海、東京的夜店冰毒都是唾手可得之物，UNDOC 報告指出，包括冰毒、搖頭丸、K他命這類安非他命式的毒品，現在在中國、日本、台灣、東南亞已經成為毒品首選，而亞洲市場對毒品需求如此驚人，無怪乎吸引了全球犯罪組織的目光，伊朗、西非的運毒者常常在亞洲機場闖關時遭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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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最有名的毒品生產基地就是金三角

美國緝毒署 (Drug Enforcement Administration) 官員表示，冰毒便宜且易於製造，能夠在實驗室大量生產，毒品實驗室也較罌粟花田更難被發現。

相較之下，由罌粟花提煉出來的金三角傳統毒品「鴉片」就不是一個目標經濟成長兩位數國家所喜愛的毒品了。傳統印象，鴉片是老人、落後山地部落才食用的，而失敗者才會選擇海洛英，冰毒則擁有高社會接受度，特別受到亞洲年輕人歡迎，這讓各國政府深感擔憂。

但更糟糕的是，鴉片現在金三角的產量也倍增，經過 6 年衰退後，2007 年泰國、寮國、緬甸的罌粟產量再度增加，緬甸去年約製造了 580 噸的鴉片，年增高達 76%。

■抓不勝抓

金三角當地的執法單位明顯負擔過重，泰國警方在 2009 年查獲 2700 萬顆毒品，2010 年則增加 50% 至 4000 萬顆。泰國緝毒單位人員表示，這實在是抓都抓不完，每天層出不窮，這工作根本無止境。

這種挫折和無力感泰國小村莊 Sop Ruak 也深有感觸。Sop Rual 位於湄公河旁，相鄰寮國和緬甸，附近有個監管單位負責巡視緬甸、湄公河、寮國，但所有人只有一名中尉和邊境巡邏警察，光靠這些人要控管長達 193 公里的湄公河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人力完全不足。

漁夫、商人、伐竹的村民，任何人都可能自任一段湄公河河段運毒，乾季時，甚至只要涉水即可渡河。

而一旦毒品進入的泰國境內，毒販的網絡即啟動確保毒品運送的安全，務求送進「需毒若渴」的各鄉鎮城市。執法人員無奈的表示，走私者動作迅速，他們總是落後一步。

■縱放大毒梟

先前，泰國特別調查廳 (Department of Special Investigation，相當於美國的 FBI) 宣佈破獲一樁毒品走私案，共起出 100 包平裝書大小的毒品，總重 36 公斤，每包上面皆標誌著「Double U.O. Globe brand」紅標，象徵著這是由緬甸叛軍組織「佤邦聯軍」(United Wa State Army) 所庇護實驗室出產的高品質海洛英，這批毒品在泰國的總市價約為 75 萬美元，在美國價錢則恐怕至少要翻 5 倍。

此案是泰國 DSI 和美國 DEA 攜手合作的成果，然而本該是光榮的時刻，卻因主犯逃脫讓有關當局陷入尷尬的處境。警方在此案共逮捕 4 名嫌犯，然而卻讓 41 歲的泰國海洛英大毒販 Preeda Trakulpreeda 在押解過程逃脫了，警方臉上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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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DEA在中南半島的追緝毒品工作常遭掣肘 (圖：DEA演習訓練)

DEA 匿名前官員表示，泰國腐敗的官員常常將警方、軍方的行動提早洩漏給大毒販，以致查緝毒品行動失敗率甚高。而且真正的大毒販總是逃過牢獄之災，每次抓到的都只是幫忙開車的小角色，即使偶而罕見的抓到了主犯卻往往無罪開釋。

■全球圍捕

美國對金三角地區的高度興趣可以回溯至越戰時期，當時成千上萬回國的美軍都沈溺於海洛英，而今日雖然美國境內多數的海洛英消費都是來自哥倫比亞和墨西哥，但是 DEA 在亞洲卻擴張的比以往更大，現在在亞洲 63 個國家共有 87 個辦事處，當然包括首要制裁目標的緬甸。

根據維基洩密，DEA 在緬甸當地的線民證實，軍政府同謀毒品交易，但儘管如此 DEA 仍和緬甸警方保持非常密切的關係，並對當地警方毒品查獲量增加讚譽有加。

DEA 官方認為其擴張有其必要，如此方能打擊日益複雜的全球毒品貿易網路。舉例觀之，由南美出發的古柯鹼可能透過亞洲走私，庫存在非洲，然後銷往歐洲，最後現金在流回南美，銷售網路遍及各大州。DEA 還在亞洲各國擔起教育訓練當地執法單位的工作，發揮他們的專業知識和智慧。

儘管罌粟花種植數量又再起，但 DEA 在東南亞的首要目標仍是產量爆增的冰毒，同時也嚴加查緝由南美運來的古柯鹼。兩三年前在亞洲只要查獲 20 公斤的古柯鹼就可視為大案，但 2009 年美國海岸巡衛隊甚至在中國漁船上查獲價值數百萬美元的毒品，兩噸的南美古柯鹼。

■治標不治本

不過，專家不認同毒品查緝量變大就意味著執法更加有效，UNODC 官員 Lewis 表示，「查緝量增加，表示流出市面的量也增加」。因為儘管有數百萬的毒品遭扣押，但是製毒工廠大部分卻未被查獲。根據統計，緬甸當局 2009 年共查獲 2400 萬冰毒，但是在過去 10 年內卻僅發現 39 家製毒工廠。

但 DEA 官員仍是相當樂觀，認為緝毒行動不斷在進步，已經損及金三角的根基，金三角已經不再如過去全盛時期一樣了。泰國國安局的態度則悲觀許多，官員 Suchai 說：「即使我們有所進展，但仍然落後毒販許多。運毒模式不斷在改變。」

1998 年在聯合國大會上，各國共同宣示了禁毒的口號，包括寮國、緬甸、泰國等東盟 10 國也在其中，矢言 2015 年將成為無毒國家。大家都知道完全無毒是不可能的，這些政治人物想必也明瞭，但是他們仍藉著宣示向國民喊話，表達禁毒的決心。這是因為人民已經厭倦毒販和他們對家庭、社會所造成的「毒害」，渴望速戰速決，而政治人物從來不吝於做出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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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代替監禁

但如此不切實際的目標通常只會導致，強硬且適得其反的配套措施，上癮者通常都是遭到監禁而非治療，亞洲各國的監獄皆人滿為患。專家表示：「靠著強制手段降低毒品需求已經行之有年，但這是無效的方式。」

多數亞洲國家都沒有毒癮治療機構，亞洲的吸毒者多被送往軍隊式的集中營接受強制戒毒，有些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根據人權組織 Human Rights Watch 2010 年的報告，柬埔寨遭到拘留者多遭受酷刑，或是強迫勞動，中國類似機構也被發現「不人道待遇」，多數吸毒者皆被監禁。

這些集中營不只不人道，且也無效，根據 2009 年世界衛生組織報告，在中國、馬來西亞、越南等有強制性處置中心的國家毒癮復發率高達 95%-60%，柬埔寨甚至是 100%。

那麼替代方案有什麼呢？應該專注在降低吸毒者對健康、社會、經濟所造成影響的政策上。例如對成癮者的心理諮詢、吸毒者針頭交換計畫 (防止疾病透過血液傳染) 等。

WHO 和 UNODC 都支持這套方法，他們都承認社會總是會有毒品和吸毒者，有時候政治人物只是不願意公開承認。WHO 和 UNODC 都認為，藥物成癮依賴並非犯罪，而是一種慢性疾病，採用減輕損害的政策是比較安全且成本較低的方式 (監禁其實花費的成本較高)，並且已經被證明為較有效的方法。

但在此之前金三角的毒梟們恐怕將繼續猖獗，畢竟賠錢的生意沒人做，殺頭的生意還是會有人前仆後繼。(文：鄭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