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P作為量度經濟活動的指標在香港已不適用

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中央政策組首席顧問邵善波撰文指出，由於虛擬經濟、電子商務、網絡經濟、共享經濟的急速發展，加上香港作為一個城市型經濟，如果繼續依靠國民生產總值作的經濟狀態的主要指標，會對我們了解經濟情況產生扭曲，甚至誤導我們的公共政策。這篇文章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Joseph E. Stiglitz在2001年的《國民生產總值的狂戀》（GDP Fetishism）一文中指出，國民生產總值（GDP）作為量度經濟增減程度的指標，存在很多問題及不足的地方，長久以來備受批評；隨着社會及經濟結構的轉變，這問題變得更加嚴重。10多年後的今天，由於虛擬經濟、電子商務、網絡經濟、共享經濟的急速發展，這問題應愈益嚴重和復雜，加上香港作為一個城市型經濟，如果繼續依靠國民生產總值作的經濟狀態的主要指標，會對我們了解經濟情況產生扭曲，甚至誤導我們的公共政策。

Stiglitz教授提出的其中一個問題是，國民生產總值主要組成部分之一的政府開支。理論上，國民生產總值應該量度產品及服務的輸出，但公共服務大部分是免費或象征式收費，統計國民經濟生產總值時是只計算輸入，不計算輸出，於是政府增加的開支，無論是否有效運用，國民生產總值都會推高，因而扭曲了經濟實況。政府開支占國民經濟生產總值比例愈大，扭曲也就變得愈大。香港的公共開支比例相對不大，但這問題應仍然存在。

英國政府在今年3月發表一份報告（下稱「英國報告」），就該國的經濟統計數字進行了全面檢討。國民生產總值的概念及計算方法誕生在1930-1940年代，當年制造業占英國國民生產總值較大的比重。英國報告指出，至今時今日，服務業占國民生產總值的比重已遠遠高於制造業，但按行業分類劃分的服務業數目，與制造業的數目還是相若，這反映以傳統的方法劃分服務業很有問題。

此外，按照企業的基本業務來區別其輸出時，究竟應計算入服務業抑或制造業，使用的方法與現實脫節。有別於以往制造業與服務業之間存在差異明顯的情況，現在許多制造商同時提供售後服務，這些售後服務有時候更會帶來可觀利潤。上述這兩點都會造成服務業數據扭曲。這些情況也見諸香港，問題基本一樣，程度可能更嚴重。

金融業的特殊性

英國報告進一步指出，銀行及其他金融中介機構並非依靠收取服務費來產生利潤，而是透過賺取差價及其他多種形式獲得。對此雖然國際間已引入間接的計算方法，但有關風險及利率的計算及處理仍有缺陷。以2008年第四季為例，當時雷曼兄弟宣布破產後，英國短期市場利率抽升，統計數字竟然指出英國金融業在該季度錄得有紀錄以來最快增長。

英國報告指出，在金融市場受壓的時期，現時采用的金融服務統計方法整體而言可能不可靠。金融服務所產生的附加價值（value added）應視為「中間投產消耗」（intermediate consumption）抑或「最終消費」（final consumption）是須作處理的問題。金融服務是香港的重要產業，如果出現這些扭曲及不確定性，而又只用國民生產總值來衡量我們的經濟表現，可能會造成嚴重的誤判。

數碼科技的挑戰

數碼科技的發展促進了更多服務行業的出現，包括更廣泛的個人化服務，這將會為如何核算服務業帶來更大的挑戰。數碼服務日漸取代不少的傳統服務，國民生產總值的框架是否具備足夠的靈活性，可以較全面捕捉數碼革命帶來的轉變，成為值得深思的課題。

英美一些研究指出，一些數碼經濟活動未計算入內，因而會拉低國民生產總值的數值。在這方面英國報告發表了耐人尋味的統計數字，指過去10年英國人的互聯網使用量大增，但信息科技行業的增長卻平平；同時，出版、影音及廣播等行業呈現萎縮，導致如此情況的一個可能原因是，這些傳統服務數碼化之後，因為零收費而未計算入國民生產總值，又或者因為邊際成本帶動收費下降，拉低了國民生產總值的數值。

香港在數碼科技方面雖然落後於內地，但也在急速發展中，我們應如何量度這方面的經濟活動呢？這是需要面對的問題。

共享經濟（Sharing economy）

共享經濟對國民生產總值的影響究竟如何，國際上仍未有明確的說法。英國國家統計局主要是透過對商業單位的抽樣調查來量度這些經濟活動，雖然近期已經改良了抽樣方法，但對稅網以外的共享經濟活動核算，仍然束手無策。

再者，即使已經計算共享經濟平台透過中介所賺取的傭金，但這只占共享經濟活動當中一個相對小的部分，因而令共享經濟活動的整體情況未能在國民生產總值數字上得到反映。

此外，由於物價指數的資料都是從企業收集所得，而共享經濟的服務收費一般比傳統服務低，在此情況下，剔除價格變動的影響而計算出的實質國民生產總值，可能會低估。

英國報告估算，由於AirBnB的收費比酒店便宜，但計算實質國民生產總值時所參考的兩個物價指數都沒有包含AirBnB的價格，而只包含傳統酒店的價格，因此高估住宿服務的價格變動。單是這個技術因素，就足以令2013年英國的總增值（gross value added）受低估0.7%。

如何估算地下經濟從來都是經濟統計工作中的一大難題，如規模不大，還可以用一些粗略的推算來補充；但在創新科技的推動下，共享經濟規模愈來愈大，對統計工作來說，是個嚴峻的新挑戰。

時至今日，國民生產總值已是落伍的統計工具，不單不能反映社會收入不均及差距擴大的情況，沒有包含可持續發展的因素，以及產品及服務質素的變化及提升，而且對作為城市型經濟體的香港來說，以近一世紀前的老方法來檢測我們的經濟狀態，可能造成我們對香港的經濟情況的嚴重誤讀。（文章來源：hke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