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期待不可預知的貝佐斯

導語：《紐約時報》網絡版今天刊登題為《期待不可預知的傑夫·貝佐斯》(Expecting the unexpected from Jeff Bezos)的文章稱，亞馬遜CEO傑夫·貝佐斯(Jeff Bezos)近期收購了《華盛頓郵報》。基於貝佐斯的過往履歷，文章分析了貝佐斯這筆收購的動機，並憧憬了《華盛頓郵報》未來的發展。

以下為文章全文：

亞馬遜的早期員工還記得，當年公司為了削減成本曾取消免費提供的感冒藥。

這是在1999年底。在連續幾年的狂熱之后，互聯網開始走上下坡路。與其他“.com泡沫”中的熱門公司一樣，亞馬遜債台高築並持續虧損。公司創始人及掌舵者傑夫·貝佐斯(Jeff Bezos)不得不對華爾街表示，他將認真考慮削減成本。

那麼將如何削減成本？亞馬遜從未像其他硅谷公司一樣向員工提供免費按摩或美食等福利。員工唯一可以免費獲得的只有感冒藥，因此亞馬遜取消了這些免費感冒藥。

這樣做引起了許多員工的抱怨。不過通過削減成本和裁員，亞馬遜成功走出了互聯網泡沫破滅帶來的泥潭。14年之后，現年49歲的貝佐斯已經是一名富翁和成功人士。而在拿出個人財富的一個零頭收購《華盛頓郵報》后，他再次令世界感到驚訝。這一次他花費了2.5億美元。

包括貝佐斯自己，沒有人知道他將如何運營這份“傳中的報紙”。畢竟貝佐斯曾表示，他最希望妻子擁有的能力是將他從第三世界的監獄中拯救出來。因此，他可能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去思考。

在貝佐斯的職業生涯中，類似取消免費感冒藥的事件表明，他願意採取一切必要的措施去獲得成功，並且關注細節，即使有時這些做法看起來很可笑。此外，他也不會關注員工的頭痛問題。

亞馬遜的第55號員工詹姆斯·馬庫斯(James Marcus)表示：“貝佐斯外表可能傻乎乎的，有標誌性的笑容，但實際上他是一名非常嚴格的人。如果已手重新創造新聞，那麼他不可能不取得一些成果。”

喬布斯的繼承者

貝佐斯是亞馬遜的唯一創始人、代言人、最大的股東，以及目標設計者。亞馬遜第251號員工克裏·弗裏德(Kerry Fried)表示：“對於我們中的許多人，創建全球最大的書店已經足夠。但貝佐斯的目標更偉大：征服世界。”

許多人都對貝佐斯感到不滿，例如附近書店的店主。不過貝佐斯擁有的遠遠不止這些。業內正形成這樣的共識：作為一名試圖改變人們生活的企業家，貝佐斯是史蒂夫·喬布斯(Steve Jobs)自然的繼承人。

亞馬遜當前市值已達1250億美元，該公司反映了貝佐斯的個性。到目前為止，亞馬遜是有史以來增長最快的大型零售商，同時也是一家電影工作室、廊，以及發行商。這是一個業務遍及全球的帝國，並擁有自己的貨幣，即虛擬貨幣“Amazon Coins”。不過亞馬遜此前沒有涉足的一個領域是，通過傳統業務賺錢。

[NT:PAGE=$]

利益衝突

由於亞馬遜當前業務正遭遇監管和市場競爭問題，外界認為貝佐斯擁有《華盛頓郵報》將帶來利益衝突。例如，亞馬遜反對美國多個州關於向電商公司徵收銷售稅的提案。而在蘋果公司與美國5大發行商共謀操縱電子書價格一案的判決中，亞馬遜也是最大的受益者。亞馬遜已經吹響了與沃爾瑪和IBM等大公司戰鬥的號角，並推出了商品當日送達服務，從而對許多連鎖超市和藥店造成了嚴重威脅。

憑藉快速發展的數據存儲業務，亞馬遜已成為美國政府重要的承包商之一，而美國國內政治新聞是《華盛頓郵報》的關注重點。如果傳聞準確，亞馬遜將推出智能手機，那麼該公司又將面臨另一批競爭對手。

其他報紙發行商也面臨類似的利益衝突，但情況可能不像亞馬遜這麼多。華盛頓郵報公司擁有以營利為目的的教育業務Kaplan。這一業務曾受到美國國會的調查，而該公司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反對相關的監管方案。不過毫無疑問，《華盛頓郵報》堅持了對調查新聞的承諾。一些人認為，僅僅所有權轉移並不足以改變《華盛頓郵報》的文化。

美國非營利組織“廉政中心”執行主管比爾·巴曾伯格(Bill Buzenberg)表示：“新聞編輯室通常非常保守。他們很難做出改變，毫無疑問也很難背叛自己的核心原則。”

情況或許如此。不過，此前並沒有新聞編輯室面對類似貝佐斯的新老闆。貝佐斯對於推動變革有極大的熱情，在找到正確做法前他會孜孜不倦地進行嘗試。亞馬遜前員工史蒂夫·耶格(Steve Yegge)曾表示：“貝佐斯使得普通控制狂看起來就像是醉酒的嬉皮士。”例如，貝佐斯最初曾考慮過將亞馬遜命名為“Relentless”。

對於貝佐斯收購《華盛頓郵報》的交易，目前已是《Harper s Magazine》執行主編的馬庫斯表示：“貝佐斯對已被破壞的商業模式感興趣。無論你對報紙有什麼樣的看法，其商業模式都已被破壞。”

收購出人意料

即使最具想象力的媒體行業評論家也沒有想到，貝佐斯有一天會收購《華盛頓郵報》。原因很簡單：貝佐斯從未表現出對新聞業或新聞報導的興趣。

通常只有在推出品時貝佐斯才會接受採訪，且只專注於需要傳達的信息。他非常注重保護自己的隱私。例如，貝佐斯從不會在西雅圖的湖畔豪宅中接受媒體採訪，而在亞馬遜每個季度的財報電話會議上，分析師和記者往往也無法弄清所關注問題的答案。

即使對於最基本的數據，例如亞馬遜總共售出了多少台Kindle電子讀器，貝佐斯也從未給出確切的法。在亞馬遜西雅圖總部園區中，沒有任何標誌表明這些建築內部正在從事什麼工作。而亞馬遜泄露的情報甚至比美國國家安全局(NSA)更少。

比爾·蓋茲(Bill Gates)的妻子梅琳達·蓋茲(Melinda Gates)是《華盛頓郵報》的董事會成員。與貝佐斯相比，蓋茲原本是收購《華盛頓郵報》可能性更大的人選。此外，將華盛頓郵報公司CEO多納德·格拉漢姆(Donald Graham)奉為導師的Facebook CEO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也是一名潛在收購者。當最終結果指向貝佐斯時，沒有人會掩蓋自己的驚訝。無論是從管理風格、企業成功，還是對保密的態度來看，貝佐斯都不是一名合適的收購者。

馬庫斯表示：“所有關於亞馬遜的報導都有這樣一句話：‘亞馬遜發言人拒對此置評。’”實際上，對於此次報導，亞馬遜發言人德魯·赫德納(Drew Herdener)同樣拒置評。

[NT:PAGE=$]

專注消費者

亞馬遜是當前時代無可爭議的偉大奇跡，同時也給類似《華盛頓郵報》的報紙提供了有關如何盈利的重要經驗。財經記者會發現，過去10年中，蘋果公司的季度盈利超過亞馬遜的兩倍，而上季度亞馬遜甚至出現了700萬美元凈虧損。不過，華爾街仍然寵愛亞馬遜。

亞馬遜傾向於直接讓利給消費者。亞馬遜向消費者打折銷售商品，常常提供免費送貨，而如果消費者想退貨，那麼往往在退貨貨物被接收之前就能獲得退款。

在某些情況下，亞馬遜甚至做得更多。例如，如果你購買了一本書，但發現收到的書並非發貨給自己，你將發消息給亞馬遜表示需要退貨。在這樣的情況下，你有可能收到回復：“留下這本書，你仍將獲得退款。這是我們的問題。”

這種做法有助於結交朋友，但毫無疑問會花很多錢。不過華爾街認為，亞馬遜未來能通過上億用戶實現盈利。換句話，當亞馬遜售出每件商品時都將獲得真正的盈利。這或許是在明年或后年。從一開始，貝佐斯就為亞馬遜未來可能的發展，而不是現狀而投資。

與貝佐斯共事過的人士表示，貝佐斯拒在與消費者不直接相關的任何事情上浪費時間。他的一名前同事表示：“這就是他的個性。”

創業的活力

隨科技公司的成長，它們往往難以保持創業階段的活力和勇氣。最終，這些公司通常都會走向失敗。不過亞馬遜是一個例外。一名前員工表示：“如果一款新品發布，那麼常常這一天永遠不會結束。”在亞馬遜，有一個笑話這樣：如果你考慮工作和生活的平衡，那麼意味你不喜歡這份工作。

在西雅圖總部，過去5年獲得股票報酬的亞馬遜員工可能發現，他們所持股票的價值上漲了600%。而在遍及全球各地的倉庫中，員工的起步工資僅為每小時12美元。如果員工的效率下降，那麼他們隨時都可能丟掉工作。實際上，在亞馬遜的9萬名員工中，大部分人都在倉庫工作。

2011年5月，賓夕法尼亞州Allentown的天氣非常炎熱，當地亞馬遜倉庫的一些員工因此病倒。如果是一家有不同態度的公司，那麼可能會為員工安裝空調，或簡單地給員工放高溫假。但如果亞馬遜這樣做，那麼美國東海岸的顧客將無法及時收到他們購買的各種商品，例如Jay-Z的唱片、尿不濕和蜂蜜。

因此亞馬遜選擇了不同的解決辦法。根據當地報紙《The Morning Call》的報導，在氣溫極端炎熱的幾天，亞馬遜安排了救護車和醫護人員隨時待命。共有15名員工被送往醫院，而被現場救治的員工則多達30人。報導援引亞馬遜員工的法稱，倉庫中的溫度指數，即考慮濕度在內的溫度衡量指標，已經達到114度。亞馬遜拒對該報紙發表任何評論，但隨后仍為倉庫安裝了空調。

目前看來，貝佐斯不太可能以對待倉庫員工的方式去對待《華盛頓郵報》的記者。Outsell分析師肯·多科特(Ken Doctor)表示：“我認為他不會關閉空調。”不過他也表示，貝佐斯非常擅長一件事：收集數據，並基於數據分析消費者需求。他指出：“《華盛頓郵報》擁有大量的政治新聞讀者，但無法利用這些讀者實現商業化。”

貝佐斯還有另一個利器，這就是資金，大量資金。獨立研究分析師克雷格·哈勃(Craig Huber)表示：“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拯救報紙行業。貝佐斯需要應對所見的運營虧損。我認為《華盛頓郵報》被出售給貝佐斯是因為他更願意承擔這些虧損。”

[NT:PAGE=$]

AWS帶來的問題

美國報紙扮演的一個核心角色是報導當地政府新聞。對《華盛頓郵報》來，這就是聯邦政府。近年來，亞馬遜已成為政府的承包商，即美國政府的數字檔案櫃。

亞馬遜雲計算服務AWS是領先的第三方計算和數據存儲服務。除了成千上萬的個人和企業用戶之外，全球超過2000家研究機構和500家政府部門也使用AWS。亞馬遜運營規模巨大的數據中心，每一處數據中心都包含數十萬台伺服器。此外亞馬遜在全球範圍內還擁有42處規模較小的數據處理設施。

這些數據中心的運營與AWS的其他細節一樣，都是嚴格保密的。即使是亞馬遜高管，也只有在提出合理理由的情況下才能走進這些設施。

除8處大型數據中心之外，AWS還擁有一處專為美國政府服務的獨立數據中心，名為GovCloud。GovCloud符合美國政府《國際武器運輸條例》的要求，只有美國公民可以使用這些計算機。其他大部分政府工作，無論是來自美國政府還是其他國家政府，都在AWS的其他數據中心完成。

近期，AWS獲得了一份價值6億美元的合同，為美國中央情報局(CIA)提供計算服務。Forrester Research分析師詹姆斯·斯泰頓(James Staten)表示，中央情報局的合同對亞馬遜而言是一次重要突破。“如果可以的話，其他所有國家情報機構都希望獲得同樣的計算能力。”

與此同時，其他雲計算服務提供商表示了不滿。IBM以信息不公開為由正式提出投訴。而美國審計總署表示，中央情報局應當重新評估這一合同。預計亞馬遜將對最初的合同提出正式申請。

盡管收購《華盛頓郵報》的是貝佐斯而不是亞馬遜，但他作為亞馬遜CEO和最大股東的角色帶來了尷尬的關係。美國國家安全研究中心主管凱特·馬丁(Mate Martin)表示：“《華盛頓郵報》這樣的重要報紙與政府，以及政府最機密的部分發生合同關係，這可能帶來嚴重的利益衝突。”

不過，美國科學家聯合會政府保密項目主管史蒂夫·阿夫特古德(Steve Aftergood)認為，如果《華盛頓郵報》因為亞馬遜的合同而不發布關於中央情報局的新聞，那麼也不會缺少其他媒體去發布有疑問的信息。

《華盛頓郵報》知名記者鮑勃·伍德沃德(Bob Woodward)表示，他最初於10年前在科羅拉多州Forstmann Little公司的一次會議上見到過貝佐斯，他們在會議內外進行了多次交談。他表示，當他與貝佐斯討論項目和書籍時，他總是非常嚴肅，並且重視獨立性和積極性的價值。他希望，由於貝佐斯運營了一家專注於消費者的公司，因此他應當意識到有多少讀者期待高質量的新聞報導。

貝佐斯已經發出了一些被認為正確的聲音。在通過報紙發行人凱瑟琳·格拉漢姆(Katharine Graham)致《華盛頓郵報》全體員工的一封郵件中，貝佐斯提到了美國前總統尼克鬆1972年大選競選主管約翰·米歇爾(John Mitchell)的一個法：“盡管我不希望任何人威脅我，將我身體的一部分放進絞肉機，但如果他們這樣做，我也將做好准備。”

兩次爭議事件

過去多年中，貝佐斯的批評者一直在發出這樣的威脅。一方面，貝佐斯的成功衝擊了傳統書店、發行商和經銷商。另一方面，兩次爭議事件也讓貝佐斯作為《華盛頓郵報》所有人的角色蒙上一層陰影。

2010年底，維基解密曾短暫利用AWS來儲存竊取的情報檔案，但亞馬遜很快終止了為維基解密提供的服務。亞馬遜表示，與媒體報導中不同，該公司並非應美國政府要求而這樣做。這樣做僅僅只是由於維基解密違反了亞馬遜的服務規定，即發布了不屬於自己的內容。美國“電子前線基金會”則表示，亞馬遜“夾尾巴逃跑了”。

而近期的另一個案例與維基解密事件剛好相反。英國媒體指責，面向青少年的匿名網站Ask.fm允許網絡霸凌活動，導致了4名青少年的自殺。而亞馬遜為Ask.fm提供主機服務。媒體要求亞馬遜停止為Ask.fm提供服務，因為該網站違反了有關仇恨言論的規則。然而，亞馬遜發言人拒對此置評，甚至拒透露亞馬遜是否為Ask.fm提供服務。

[NT:PAGE=$]

過往的經驗

關於貝佐斯將會對《華盛頓郵報》採取什麼樣的做法，外界已有一系列評論。從中可以發現，貝佐斯曾指揮過一支龐大的編輯團隊。

在亞馬遜發展的早期，貝佐斯設置了一個部門，為亞馬遜銷售的圖書製作書評。這是一個重要舉措：有誰聽過由編輯運營的書店？這使亞馬遜更具可信度。貝佐斯從不建議這些評論應當是正面的，他給予了該部門充分的支持。

不過亞馬遜當時的員工表示，書評團隊和一支由MBA組成的團隊“Vulcan”之間發生了激烈爭議。后者指出，几乎沒有消費者會讀這些書評，因此亞馬遜不應當花高額費用去維護這樣一支團隊。曾在亞馬遜編輯部門任職的蒂姆·阿佩羅(Tim Appelo)表示：“這是一場文化戰爭，Vulcan最終獲勝。亞馬遜編輯部門的許多人非常不滿，因為貝佐斯拋棄了我們。”

專業書評帶來了創新的評論形式，有時是公正的評價，有時是被當作公正評價、來自圖書作者母親的一首情歌。然而，亞馬遜管理層中沒有人關心這些。許多專業編輯最終離職或是被裁員。

阿佩羅並未感到痛苦。實際上，他回到亞馬遜並於2006年參與了數字視頻商店的推出。目前他供職於《好萊塢報導》。他表示：“貝佐斯知道，市場和理念之間存在差異。他具有無情的創造性，但我不認為他會過分傾向於Vulcan團隊。”

這樣的法介乎直覺和祝願。在當前報紙行業的低谷期，這或許是《華盛頓郵報》最值得期待之處。(張帆)